第11章
  “……”
  “……”
  明翊默了默:“…你能接着睡吗?”
  越之扬明显是被噎了下,目光从她大睁的双眼上移开,又慢悠悠落到膝盖,随即唇角轻轻向上一挑,无情拒绝。
  “抱歉,好像是不能呢。”
  明翊眉心一跳,心说不能那就算了,贴着就贴着,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人明显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你这——”越之扬揪住热帖一角,将东西往上提了提,不紧不慢地开口,语调闲散,“是什么意思?”
  一双眼也直勾勾望过来。
  “……”
  明翊顿了顿,视线定在他有些嚣张的眉眼。
  平心而论,越之扬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是那种精雕细琢不输女孩儿的精致。
  眼型狭长而细致,眼尾微微上扬,藏了些并不明显的弧度,上眼皮的褶子尤其深,却不显女态,反而平白带了点凌厉的锋芒。
  那双眼里总没什么情绪。
  但明翊觉得,现在这情况应该例外。
  热帖的温度应该是上来了,她看见他明显皱了下眉,再加上还没来得及扯平的唇角,那表情既嚣张又欠揍。
  要是没会错意,明翊无比笃定,此刻自己真的能从眼神里洞见别人的想法。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现在,越之扬大概率是在说:
  你是不脑子有病?
  像是被勾了魂,顺着之前的脑补,明翊的唇缓缓动了动:“哦,应该算谋杀吧。”
  “……”
  越之扬神情一僵。
  尴尬的气氛开始在空气里四下流窜。
  与此同时,前座传来声低咳,将明翊的理智再度拉回。
  她舔了舔唇,觉得自己大抵是失了智,又或许是鬼迷心窍2.0,在这种地方扯这些限制级话题。
  但莫名的,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焦躁,难以自控。
  她也没喝酒啊。
  沉默了两三分钟,再没人说话。
  琢磨着质量再不好,这会儿热帖的温度应该也是升到了一个裸肤无法忍受的程度。
  她看过去:“你不取下来吗?”
  越之扬淡淡投来一瞥:“哦,证物。我这儿应该是不怎么方便自己取吧。”
  “……”
  这话说得实在是很有语言的艺术。
  明翊懵了两三秒才跟上他的脑回路,慢半拍地意识到越之扬在说什么。
  嗯,证物。
  还能是什么证物?
  大概是她试图用暖宝宝这种惊天大杀器惨烈又毫无人道地打算烫死他而未遂的证物。
  那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再度冒了头,明翊开始自我谴责。
  好端端地关心他冷不冷干什么,越之扬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是个人都应该知道天冷了要加衣服,下雨了得往家跑。他这种情况一看就是:烧得慌。
  根本不需要她来操心。
  况且自己这边还冷着呢。
  余光往越之扬那边瞟了两眼,明翊想既然这人不领情,那她就拿回来自己用。于是,在对面直白而又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她无比淡定地伸手。
  嘶啦——
  这一声过后,世界彻底安静了。
  明翊的思维有一瞬的断线。
  越之扬今天穿的并不是那种直接豁个大口子的破洞裤。她起先没怎么注意,旧情人重逢,总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裤子看。
  可现在,明翊觉得还不如直接就不要脸地扒着他的裤子看个彻底。
  这条裤子的破洞边缘缝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像一圈黑色的蛛网缠绕在四周。被这么一扯,热帖背面的粘胶连着线圈一起被她扒拉着。
  剪不断理还乱。
  明翊暗暗抽了口气,就这么停住——
  目光缓缓向下,望向自己的手,再移到越之扬的裤腿。
  此刻,一半的黑线黏在热帖背后,一半缠在越之扬身上,要断不断。
  她不敢松手,也不敢再使劲,眼睁睁看着那个原本只是露个膝盖的破洞俨然有再度扩大的趋势。
  只觉得这热帖可真热帖啊。
  热得跟个烫手山芋似的。
  明翊抬眼望过去。
  要是现在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会有人相信吗?
  别人或许难说,但越之扬大概第一个不信。
  果然,身侧传来她极为熟悉的、这人惯常用来表达情绪的嗤笑声。
  越之扬的腿没动,上身却朝她的方向微微一侧,表情似笑非笑。
  “你——这是换作案手法了?”他语气中嘲讽意味浓重,“还是说,对我这裤子,意见这么大?”
  不是不知道越之扬嘴欠,但明翊也没想到,他能就这么揪住不放。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个乌龙,他偏要顺着先前的口误给人难堪。
  明翊有点儿崩溃。
  是啊,很有意见。
  索不了前男友的命,只好索他裤子的命。
  这番说辞,还算合理吗?
  本想好好解释几句,毕竟这事算是她有错在先,但在对面一番毫不留情的打击下,这心思已然偃旗息鼓。
  对上他这种惯会曲解他意且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明翊几乎不用浪费什么想象力,就能模拟出解释之后会是怎样一番夹枪带棒的嘲讽。
  于是果断顺着他的话将话题终结。
  “是啊,很有意见。”
  “……”*
  “丑得看不过眼。”
  她语气平淡,伤人的话却毫不留情地像刀子一般咻咻咻往外冒:“不是一般的丑,丑得有点特立独行了。五米开外碰上你都不一定能瞧见你人,全被这丑裤子给吸引了。”
  话毕,明翊又眨眨眼,很是刻意地叹了口气,倒像是在真心实意为他打算。
  “换条裤子穿吧,越之扬。”
  第7章 浪费人生。
  重逢这么久以来,二小时又十三分钟。
  这还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却没想到是这么一番阴阳怪气的嘲讽。
  越之扬的火气也渐渐冒了头:“原来你刚没认出我是因为这裤子啊,我还以为你——”
  他冷冷道:“瞎呢。”
  明翊一噎。
  总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
  越之扬的脾气不算好,说话也总是不怎么中听,很少有人能受得了他这性格。
  明翊应当算是个例外,或许是得益于女朋友这个特殊身份,她的待遇还算不错。越之扬在她面前总会收敛点儿,除了偶尔的斗嘴也再没别的大毛病。
  二人常常把这种话当作玩笑来说。
  但不管说出多过分的话,语气不会很重。
  仅有的一次恶语相向,就是分手那次。
  分手是在今年夏天,临近毕业。
  明翊主动提的。分手前夕他们吵了架,那段时间事情太多,全部杂乱无章地堆到一起,明翊的生活也不顺,头重脚轻地扎进一堆麻烦里,期间免不了跟各种人吵,有没有跟越之扬吵,也记不太清了。
  人对细节的记忆往往大于事情全貌,她只记得越之扬那时候的表情。
  那天,正窝在沙发里联机打游戏的越之扬似乎愣了很久。
  一声不吭。
  他背对她坐在电脑前,因此明翊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那张还透着青涩的脸上有什么让她意料之外的波动,唯有闪着光的电子屏幕不停跳动,像是某种厄运的预兆。
  越之扬玩的是一款年代久远的像素风战斗游戏,画质不算好,时常卡顿。
  明翊不太记得那游戏的名字,她这人对别人的事情其实很冷漠,哪怕对方是跟她处了两年亲密无间的男朋友。
  鲜艳的电子屏幕很快暗下去,等到再回神,越之扬手里操纵的小人已经被残血的boss杀了个来回,倒地不起。
  粗糙的画质闪动几下,屏幕上亮起巨大的gameover字眼。
  紧接着,画面一整个灰掉。
  明翊听见他一如往常毫无起伏的散漫声线。
  “明翊,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太听清……”
  他总是这样,不带什么感情地直呼她的名字。无论二人之间是甜蜜还是争吵,也只会剩下一个生硬的‘明翊’。
  一副天塌下来也不会多去在意的模样。
  明翊想,这样也好,至少现在这状况不至于多难以割舍。
  她靠坐在沙发一侧的扶手旁,手里抱着半杯冷掉的水,不动声色将所有情绪抽离。
  “我说越之扬,我们分手。”
  房间里安静了有两三分钟,除了略显嘈杂的游戏背景音外再无其他声响。
  越之扬起身,游戏手柄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他略显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走上前关掉游戏。
  叽里呱啦的音效被陡然切断,于是这下,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过分刺耳。
  越之扬回头看她,漂亮的唇线紧抿。
  他皱着眉,漆黑的双眸也像是变得暗沉沉:“不是明翊,我……我又怎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