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有低寒的空气在凝结，游野感觉到了自己裸露的两只胳膊上汗毛微竖，从他手机掉落到他失神了一瞬再迅速伸手去捡，这短短几秒钟里倪梓赫的脸色已经阴沉得骇人。
  刺眼，那被爱护得很好的两张贴纸狠狠刺到了倪梓赫的双眼，像一股肆虐的风沙倏然从他的眼前磨过。
  他在克服一种魔障，那就是在游野的举动中他的脑海里随之被唤起的那些记忆，他想把那些记忆统统一把火烧掉，连残渣都不剩。游野存在他身边，魔障猖狂滋长。
  掉落的手机就像一把钥匙，它打开的那段回忆在倪梓赫眼里就是自己曾经低到尘埃里的耻辱，近处就是翻起他耻辱的这个人，多少次他都想把这个人揉碎。
  过去的时光在两个人的心里早已有了不同的意义，倪梓赫做出的反应就是抬脚踩上去，恰好游野的手伸出，这个巧合发生的太快，让游野不知道倪梓赫是想踩住手机还是他的手。
  明明没有承受多大的力道，可游野还是感觉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鞋底仿佛山石一样沉。
  “……倪梓赫。”游野仰起头，尽量让自己不要泄露出卑微，倪梓赫的眼眸里翻滚着汹涌的巨浪，要把他淹溺了。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他后悔自己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忽略了，把他珍惜起来的过去展露在倪梓赫的面前，怎么能不让倪梓赫更恨恶他？
  “游野。”
  游野的心跳加重，重逢后倪梓赫喊他的名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用着狼狈的姿势半跪在倪梓赫的脚下，屈辱感已经爬上了他的全身。
  这时候他不会傻到还问一句“怎么了”，而倪梓赫也只是不受控地从唇齿中咬出这个名字。
  旁边的第三人没法缓和进这两人之间，这时他才见到私下倪梓赫对游野是这样的态度，这混乱了他之前做出的猜测，倪梓赫把人弄到身边原来是为了发泄。
  发泄，这个词令严浩哲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惊异，有谁会相信这是倪梓赫会做的事情？
  “停车。”倪梓赫简短的一个命令没人不从，车很快停到了路边。
  要做什么？游野感到困惑，倪梓赫落在他脸上的眸光令他不禁一阵胆寒。怎么严浩哲下车了，还关上了车门！到底什么意思？
  游野的喉咙口发紧，他抓起手机从倪梓赫的脚下把手抽出来，紧跟着他就去拉车门，潜意识告诉他要逃。
  “啊！”
  嘭的一声，游野的后脑磕到了椅背上，是倪梓赫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狠狠一摔。他喊叫的声音不低，隔着车厢透出去，守在外面听到的几人脸上都是一副骇异之色。
  有保镖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严浩哲，得到的是严浩哲微微摇头的示意，有些时候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都要关闭。
  只有在车里的游野心慌至极，面对欺压上来的倪梓赫，他满脑袋想的都是自己吃药没有？抑制贴贴了没有？倪梓赫要是释放出信息素他怎么能抗过去！
  每一次面对盛怒中的这个人游野都怕，是打从心底的惧怕，他想伪装和掩饰都做不到，这是天性上的压制。可他不知道他的畏怯却是在倪梓赫这里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倪梓赫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曾经的游野，这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今他表现出来的对自己惧怕的模样只能又是为一场欺骗做铺垫！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从我这里骗走什么！”倪梓赫的膝盖挤进游野的身体和座椅之间，他一手抓在游野的后颈，迫使游野仰头看他。
  “没有，我什么都不会再骗你。”游野不小心用了这个“再”字，听进倪梓赫的耳朵里就是他对过去罪行的承认。跟着游野的后颈上痛感更强，是倪梓赫收紧了手指，那力道像是要捏穿他的皮肉。
  “嘶……”游野极低声音的抽气，装进他眼里的就是倪梓赫英俊的脸庞，他痛着也舍不得转开视线，但也是这张被暴怒覆盖的脸庞让他深深痛到了心底。
  都是他的错，他要怎么挽回啊。
  游野满眼流露出的都是歉疚之情，这怎么可能不是又一次触犯了倪梓赫的禁忌？
  “啊！”游野一把被倪梓赫按压到了座椅上，他的腰窝磕进了倪梓赫膝盖，他使劲扭过头问：“你要做什么！”惊恐之色已经布满他的脸上。
  第26章 你真是不怕死
  游野的胸腔被使劲挤压在座椅上，他成了一个趴下的姿势，他越挣扎顶在他后腰上的膝盖就力道越重，完全不顾他疼痛。他没有被任何人这样对待过，他想使出武力反抗都是徒劳，过去他教倪梓赫怎么制服对手，现在倪梓赫用到他的身上，比他教得还好。
  他的两只手臂被倪梓赫交叉拧着，痛到他感觉肩部的骨头要裂开，“倪梓赫，你放手。”他只能言语恳求。
  但这一次显然倪梓赫是不会轻易饶过他。
  “别！”游野的短袖衫被倪梓赫从领口处猛地拉扯到一边，他惊吓开口，抑制贴就黏在他的后颈，要是被倪梓赫察觉出哪里不对，他要完了！
  “倪梓赫，你放我……啊！”游野痛喊一声，他的左肩被倪梓赫一口咬住。泄愤一样，两排牙齿上来就用力咬进他的皮肉。
  “嘶……”游野紧合着牙关，痛得额头上冒出了一片汗珠，他不敢喊出声，他看到车外面背对着他们站着的保镖和严浩哲，明明他们不可能知道车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羞愤感还是让他烧红了脸皮。
  肩上传来剧痛，倪梓赫要把他的皮肉咬烂，原来他一点都不能展露出他和倪梓赫的过去！他珍藏在心底的那些回忆就是倪梓赫的逆鳞。
  游野忍受着疼痛，不再挣扎，如果这样能让倪梓赫痛快，他皮肉上的痛又得了算什么呢？游野干脆闭上了眼睛，乖乖承受，他庆幸这次倪梓赫没有释放出信息素，他要捱过去不难。他感受着倪梓赫锋利的牙齿，还有那带着热度的嘴唇，好像痛也不是一件坏事。
  或许就是游野的这副顺从模样让倪梓赫失了“兴致”，烙进皮肉的牙齿松开，他憎恨过去的游野，更厌恶七年后在他面前故作卑微的这个人。他起身，入眼是游野肩膀上被他咬出的一圈泛着深红的齿痕。
  “你这种人真是皮糙肉厚。”
  游野的耳朵里灌进嘲讽声，一片绯色爬上了他的耳根，倪梓赫放开了对他的禁锢，他慢慢睁开眼睛，需要缓一缓他才能挪动身体坐起来。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狼狈不堪，而倪梓赫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长腿交叠翘着，不紧不慢整理着衬衫袖口，他的发丝都没有一根凌乱，仿佛刚刚那暴怒中的发泄与他无关。
  游野把那一句嘲讽从心头丢掉，比起坐起来他更想把身子缩成一团，他被扭曲过的双臂和肩膀上被咬过的地方攀比着哪里更痛，让他做不到面不改色。
  大概是他隐忍疼痛的模样又招来了倪梓赫的讥刺，“这才是刚刚开始就难捱了？你和那个外国人玩儿命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弱。”
  游野知道倪梓赫说的是他打地下格斗的那一场，他想说你不一样啊，你怎么伤害我都是我应得，我不会反抗，可这话在他的肚子里腐烂他都不能讲出来。
  倪梓赫的眸光轻飘飘从游野肩上的伤处扫过，那明显的印记唤不起他心底有任何的波澜，他发出冷笑，“你要做好被我弄得遍体鳞伤的准备。”
  游野撑着手臂慢慢坐起，他拉住领口，齿痕下的皮肉和布料摩擦，像被刀片划一样的生疼。“是吗？”他牵起嘴角，一道苦涩的弧度，“你都说了我皮糙肉厚，那你要多费劲了。”
  倪梓赫的眼中滚过一层怒火，“你真是不怕死。”
  游野的笑容难看，他轻轻望住倪梓赫，心底深藏起了对这个人的所有情愫。他看不到倪梓赫的眸子里再对他流露出柔情，而他亦是不能让自己的眼睛泄露出他从没有减弱的爱意。
  他们难就难在走不到一起，却又做不成抛开彼此的陌生人，爱和恨都能把曾经的两个人再一次拴牢，游野承受伤害也心甘情愿。
  汽车又发动起来，游野把刚才被自己藏到身下的手机悄悄塞回裤子口袋里，也许倪梓赫是咬完他就忘了这件事情，但他长记性了，再不会把有关他们两人过去的东西亮出来。
  刚刚倪梓赫抬手指磕了下车玻璃，外面的几人就明白该怎么做了，严浩哲开车门坐进来，游野转过头佯装看外面，他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泡进了羞臊的水池里，倪梓赫发出那么轻的一点动静他们都能听到，那之前他的叫声不是更能钻进他们的耳朵。
  他虽没有感觉到严浩哲的视线，但这也让他极为不自在，其他人少不了要揣测他和倪梓赫的关系，也许一开始他就成为了别人眼中不清白的存在。
  他是顶着一张厚脸皮来的，他不在乎，游野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后半段路程他就真展现出了他“厚脸皮”的一面，他低头闭着眼，昏昏欲睡。
  其实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坐车久了他就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