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桌边气氛微微一滞,随后又迅速恢复,大家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天,可眼神却止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打转,不过没人会在饭桌上公然讨论。
  贺屿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鱼,又侧头看了看顾则桉,压低了点声音:“你这是不是装得有点太投入了?我都有点想喊你‘哥’了。”
  顾则桉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转头与李柏宁继续聊刚才那块地的事儿,举止如常,温文尔雅,仿佛刚刚不过是顺手之举。
  第37章
  晚宴结束,贺屿让莉莉安排他们去旁侧赌场玩,他交代完服务生夜宵的准备情况后出了宴厅,穿过花厅与偏廊交界处时,看见顾则桉靠着石柱玩手机,像是在等他。
  贺屿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顾则桉抬头,把手机放回大衣兜里,说得极其自然:“等你。”
  “……你到底什么意思?”贺屿想起刚才他给自己夹菜,眼神里有点不安:“没必要拿我来维持你的形象。”
  顾则桉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你说我在演?”
  贺屿愣了愣:“不然呢?”
  顾则桉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拽住他手腕,把人拉到柱子后方的阴影里,离赌场里面投射出来的灯光刚好一个转角。
  贺屿被他按在墙边,背后是冰冷的石面,面前温润雅致的人此刻卸下所有伪装,眉眼低沉,带着点压迫的气息压得他心跳漏了半拍。
  “你觉得我是为了维持形象?”顾则桉语调平稳,嗓音淡淡:“那我现在亲你,是不是也在‘维持形象’?”
  贺屿瞪大眼,整个人一僵:“你疯了……”
  顾则桉没真亲,只是俯身凑得更近,薄唇贴在他耳侧,几乎是咬着他说:“你忘了那天我在学校说的?”
  一阵细微的热意顺着贺屿的肌肤一路蜿蜒到脖颈,他屏住呼吸,心突突地跳快,很快别开头,喉结轻动了一下:“你真的想睡我?”
  顾则桉没回应,只是冷淡的眼神缓缓往下,落在他薄唇上,那双唇因刚刚说话微张着,色泽温润,一点天然的湿润感。
  他抬手,动作极轻,拇指却突然悬在距离贺屿下唇一厘米的位置,没有立刻落下,像是在穿越一层心理防线。
  贺屿呼吸浅了几分,垂下眼,看到那拇指的指尖在颤,距离越来越近,唇瓣不自觉地收紧。
  下一秒,顾则桉的拇指落在他的下唇,带点力地按了按,食指一勾把贺屿下巴往上抬了一些:“你可以提要求。”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四周的声音仿佛被这处角落隔离在外,远远的只有赌场里面断断续续的笑语声,贺屿看着顾则桉,没有说话,两人的视线无声地纠缠在一起。
  “那...我要公开关系。”贺屿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目光变得坦然:“我和你睡,但不想成为地下情人,当然,我也不是要什么名分,我只是...”
  “你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顾则桉接了话,语速不快,替他把话补完,像是早有预料:“没人敢轻易对你指指点点,在这圈子里你才能混得如鱼得水,是吧?”
  顾则桉知道他们这类人想要的是社交层级里的身份标记,所以今天他替贺屿说话,不动声色地带他一起上桌,坐进真正圈层里吃饭,他清楚知道哪种施予最有用,给足了贺屿的暗示。
  他喜欢贺屿不绕弯这样的坦诚,不像其他人总喜欢打着感情的幌子,倒不如这种“我们各取所需”的姿态,坦坦荡荡。
  贺屿轻轻一笑:“是。”
  这个圈子拜高踩低,讲的是身份、资源、背景,没人会因为你心地好,做事好就给你一点体面。
  顾则桉说得没错,没有能力还想逞能去帮别人?不过是自取其辱,现在掌握到的信息实在太少。
  安玫可以肆无忌惮地用“正宫”的姿态欺负芊媛,他也要借着顾则桉的身份,一步步把真相撕开。
  况且,顾以轩和安玫两人与芊媛一定有关系,他现在想要接近顾以轩或许只能从顾则桉这里突破,因为那人喜欢他哥哥,而自己成为了他哥哥的情人。
  顾则桉退开了贺屿的身前,抬手理了一下腕表,目光从门缝扫向里面纸醉金迷的热闹,淡淡开口:“你先进去吧。”
  贺屿疑惑,侧头看他:“你要走?”
  “我不喜欢玩牌。”顾则桉神色寡冷,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张签单卡,递过去:“这是温鸣燃刚才给我的,你要玩的话,筹码签在这上面。”
  贺屿盯着签单卡片刻才笑出了声,接了过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则桉没再停留,转身顺着走廊往外走,皮鞋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极轻,一如既往的从容克制,可还没走出几步,又突然折返走到贺屿身边:“对了,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贺屿问。
  顾则桉望着他,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喙:“别让别人碰你,也别乱碰别人。”
  空气安静了半拍。
  贺屿挑了挑眉,像是被逗笑了,随即又收了笑:“你是怕我脏?”
  顾则桉没说话,眉眼沉沉地看着他。
  贺屿低头看着手里的签单卡,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边缘,忽然抬头看着顾则桉,卡在修长的指间转了个圈,朝顾则桉的方向一弹:“我知道了。”
  顾则桉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贺屿站在门口,被初冬的夜风一吹,有点冷,望了眼他消失的方向,最终收了神,抬脚进了那片纸醉金迷。
  车上,顾则桉从车后座抽了一张湿纸巾擦手,一根一根地仔细,擦完手指又顺势擦了擦手腕,甚至袖口与衣摆,像是在清除刚才沾染上的什么东西,他在强迫自己习惯贺屿的温度、味道、甚至是气息交缠。
  但他现在还做不到完全可以,那不是克服,是容纳,是把另一个人的温度硬塞进自己的边界。
  “嗡---”
  电话突然响了,顾则桉从兜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蹙了一下眉,等响铃几乎还剩最后一秒时接了起来。
  “以轩的手怎么受伤了?”电话那头中年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是顾则桉的父亲顾源。
  顾则桉抬手捏了捏眉心,嗓音温淡:“自己玩摔了。”
  “我和岑姨还在墨尔本,下个星期才回来。”顾源说:“以轩说他伤了做什么都不方便,你回老宅看一下,他那脾气也只有你能管得住。”
  顾则桉没有多说,敷衍地应了一声,便挂掉了电话。
  第38章
  屋里茶杯落地清脆的破裂声划破沉寂,接着是皮带抽打在皮肤上的闷响,女人细微而压抑的喘息,细细碎碎,仿佛在恳求又像在忍耐,男人站在她身后,满脸不耐和欲望的狞笑,一只手紧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粗暴的抚摸。
  少年站在楼梯口,从门缝里无意间看到里面令人作呕的亲昵,却怎么也靠近不了那扇门,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
  渐渐地,女人的哭声从屋里传来,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男人扬起手,女人踉跄着倒在地上,手臂上是青紫触目,她想挣扎,可脚踝被狠狠一扯,又被拖回冰冷的地板上。
  慌乱中女人朝门口看了一眼,那眼神像夜里淌着雨的窗,模糊、破碎,又麻木:“先把门关上。”
  “不要!”少年怒吼,可整个人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上前也无法后退。
  男人的脸变得扭曲狰狞,下一秒,整个屋子轰然倒塌,碎裂的家具、砸落的梁柱、尖锐的哭喊声一并吞没了女人的身影。
  一切画面被黑暗吞没,耳边只剩回音似的喘息和玻璃破裂般的低语:“小桉,不要看。”
  顾则桉猛地惊醒,客厅的灯还亮着,他伸手捂住眼睛,像溺水者一样喘息良久才缓慢起身,双手垂在膝盖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落地窗上,窗外的夜色寂静得像无声的审判。
  缓了一会儿,他才去浴室洗澡,试图用冰冷的水把梦里的污秽冲走,但怎么都冲不掉,因为那些是沉入骨子里的记忆与阴影,以及无能为力的压抑。
  “顾先生,你小时候目睹父亲和母亲之间不正常的“亲昵”,那并不是出于爱,那是施暴,是强制,是一种对身体的侵犯和占有。”
  “从那以后,你开始害怕肢体接触,你把‘接触’和‘失控’、‘羞耻’以及‘被污染’联系在了一起,开始频繁洗手,反感别人靠近,尤其在没有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你不是洁癖,你是在竭力维持控制感。”
  “小时候的那个你还在楼梯下面躲着,现在你愿意让他走出来吗?”
  顾则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带着些湿气,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发梢,一边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才晚上十点多,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电话。
  几秒后,那头接通了,筹码摩擦桌面的沙沙声以及人群的笑语瞬时侵入耳膜。
  “喂。”贺屿的声音从喧嚣中传出来,带着点笑意,还有种刻意的亲昵:“则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