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乔清宛下个月就要临盆生产了,但现在却还在梁元祯手里,梁元祯会照顾好清宛吗?
  他的孩子能顺利出生吗?
  一想到这个,武思忧就分外焦虑。
  他曾经不止一次请求梁元祯,让自己见一见乔清宛,但每一次都被梁元祯推脱过去了,导致武思忧每一天火气1都很大,可又只能默默隐忍。
  两个月后,皇长孙的册封典礼顺利举行。
  册封典礼那天,内使监官将皇帝的御座及香案陈设于奉天殿,第一通大鼓敲响,金吾卫甲士齐齐位列午门外东西两侧,旗仗队位列于奉天门外东西两侧,百官身着朝服,与各司执事各就各位,等待第二通大鼓敲响。
  第三通大鼓敲响之后,引使官引导百官,前往丹樨处拜位侍立。
  印宝由尚宝卿捧出之后,沿途侍卫警戒,清道止行。
  大乐起,旌旗仪仗招展,执鞭卫鸣鞭,梁元祯从奉天门东门进入奉天门广场,叩拜父君梁景樨。
  叩拜后,在内赞官的接引下,梁元祯进入奉天殿,梁景樨代皇帝在奉天殿宣布梁元祯为皇太孙,并赐予九旒冠冕和九章衮服,形如皇太子,玉圭如亲王。
  梁元祯受冕服和玉圭,入殿向皇帝行礼,百官跪拜于丹樨之下。
  次日,诸王及百官前往文华殿朝贺皇太孙。
  礼成过后,皇太孙需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亲兵,用以护卫。
  关于亲兵的挑选,百官议论纷纷,争执多日,都没有定论。
  “此事本宫已经为太孙谋划,亲兵需从军队中挑选五千精兵,用以护卫。”
  梁景樨道:
  “亲兵之首,我也已有人选,此事不必再议了。”
  睿王闻言,在玉阶下轻哼一声,道:
  “兄长如此独断专行,岂不是寒了老臣们的心。”
  朝堂中登时议论纷纷起来。
  “睿王殿下说的有道理。”
  “亲兵用以护卫皇太孙,确实应该好好挑选才是。”
  梁景樨闻言,抬高了音调,道:
  “既如此,不如由睿王为太孙挑选亲兵之首,如何?”
  睿王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梁景樨,思考片刻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愿为皇兄分忧。”
  梁景樨微微笑了笑,没有吭声。
  等散朝之后,梁景樨回到东宫,没几天,就收到了睿王推荐来的亲兵之首的人选。
  “夫君,真的要让睿王得逞吗?”江照愉有些忧心忡忡道:
  “让睿王的人成为亲兵之首,岂不是等于悬剑于头顶,随时有杀身之祸?”
  “无妨,我心里有数。”
  梁景樨指腹摩挲过人选的名字,随即在“陈和”的名字上点了点,笑道:
  “陈和,陈和......”
  “倒真的是个好名字。”
  “来人。”梁景樨唤来近侍,道:“去告诉睿王,明日就让陈和前往太孙府,组建亲兵。”
  “顺便在密道里放一封信,就说可以动手了。”
  “是。”
  三天之后,陈和前往皇太孙府,组建亲兵。
  而梁元祯却因为腿疾一直未好,数次对下人大发雷霆。
  滚烫的茶水被泼洒在地面上,梁元祯看着紫胀的伤口和逐渐僵硬的腿,咬牙切齿道:
  “睿王不是说,等我顺利当上皇太孙,就会用药治好我的腿吗?!怎么如今我的腿反而更加僵硬,不能动弹了!”
  “回皇太孙,睿王殿下让您稍安勿躁。”
  下人跪在地上,面无表情道:
  “研究解药的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梁元祯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提高声音道:
  “还在来的路上?!”
  “是的。”下人俯身道:“皇太孙所中之毒乃世间罕见,还请皇太孙殿下再忍耐些时日。”
  “忍耐,我还要怎么忍耐,在忍耐下去,我的腿都要废了!”
  梁元祯暴躁道:
  “去告诉睿王,让他快点送解药过来!”
  下人俯身行了一礼,听令出去了。
  没多久,房间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梁元祯躺在床上,头也不抬,道:
  “不是让你去找睿王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低沉的男声响起,梁元祯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看着逆光而来的武思忧,下意识坐直,用被子盖住自己的伤腿,强装镇定道:
  “你怎么来了?”
  “让我见我娘子一面。”
  武思忧这几个月见到梁元祯,来来回回就是这句话,听的梁元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我不是说了吗,你娘子临盆不久,还需要再休息一段日子,才能见你。”梁元祯不耐道:
  “等他休息好了,自然会让你见他。”
  武思忧还不放弃,道:
  “那我娘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双儿。”梁元祯说。
  “双儿?双儿也好。”
  武思忧脸上很明显出现了轻松的神情:
  “只要他平安就好。”
  “.........”梁元祯转过头来,看着武思忧,片刻后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下去吧。”
  武思忧看了他一眼,听令下去了。
  这两个月一来,他被梁景樨安排,在亲卫队里当一个不大不小的领队,随身侍奉梁元祯。
  但他并没有这个心思去做这件事,见不到乔清宛,他的思念越压越多,心情也越来越压抑,不得不靠饮酒来调节心情。
  夜晚,他下了值,又习惯性地去了金桂酒楼。
  娘子不在,他的俸禄都不知道要交给谁,每个月喝酒喝的精光,连好友薛龄君也看不下去,劝道:
  “你再这样下去,嫂子要是知道了,也会不开心的。”
  武思忧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低头道: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苦笑道:“算算日子,他应该也临盆生产了,可我作为孩子的父亲,却不知道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薛龄君看他这幅消沉的模样,也替他难过,片刻后,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忽然提了一嘴,道:
  “我忽然想起来,三个月前安远郡主在永安巷发现一孕双的尸体,他吓了一跳,往上回来连做了两天的噩梦,至今还是心绪不宁的。”
  武思忧闻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猛地转过头,看向薛龄君,沉声道:“孕双尸体?你见过了?”
  “我没见过。”
  薛龄君拍了拍胸口,道:
  “我怕死人,不敢见的。”
  “那孕双尸体现在在何处?”
  武思忧豁然站了起来,看向薛龄君,声音发抖:
  “清宛就是在三个月前失踪的,那时候他还怀着孕.........”
  “你别急,不一定就是嫂子。”薛龄君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随口提起的一句话,让武思忧反应这么大,忙道:
  “因为死的蹊跷,所以并未将其下葬,至今还在刑部。”
  下一秒,武思忧就消失在了原地。
  薛龄君怔了怔,赶紧推开窗,看见武思忧的背影在房梁上跃动,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武思忧几乎是一路疾行,盯着深夜的寒风,一路来到了刑部。
  他轻巧地从房梁上跳下,避开守卫,在停尸房里一间一间地找乔清宛的影子。
  停尸房里放着十几具尸体,好几具已经腐烂,臭气熏天。
  武思忧也不嫌恶心,每一具尸体都仔细查看,直到在某一间停尸房里看见熟悉的衣裳时,他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扶着墙,艰难地吞咽着,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浑身血液都涌向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机械地迈动双腿,朝那具尸体走去。
  尸体已经腐烂了,皮肉从脸颊脱落,露出森森的白骨和肉,驱虫在裸露的皮肉上密密麻麻地爬动,可武思忧却像是看不到一般,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尸体,看着上面熟悉的衣服和首饰,以及尸体腹部隆起的弧度,片刻后,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哭的窒息,眼前朦胧一片,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他最后一次见到乔清宛的场景。
  那时的他离家去东宫当差,打开门转过头,乔清宛还大着肚子,坐在小塌上,低头给孩子缝补衣裳,阳光打在他脸上,衬的他面色如玉,温婉动人。
  谁承想,如此漂亮动人的他,竟然已经成了一具没有生命、腐烂生蛆的死尸,而武思忧与他的那一次寻常的告别,竟然是彼此的永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武思忧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
  他脱下外衫,把腐烂生蛆的尸体抱起来,像对待什么珍宝一般,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揽在怀里,随即轻巧地跳上了房梁,离开刑部。
  他将尸体放回自己的家中,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去了皇太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