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吕言收起脸上的苦笑:“没有的事,你可不能乱说。”
  历真心知肚明,现在的岁安郡主身份更加尊贵不容亵渎,吕言只能将所有情绪藏起来,他忽然有些同情,走过吕言身侧,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再说话。
  沈青砚和施停月一行人离开大将军府时,没有再向莫侯成典告别,沈青砚不想再多生事端,越快回到大靖越安全。
  然而在队伍尚未返程到达凉城时,历真突然慌张来报:“启禀殿下,看押的黑衣人企图服毒自尽!”
  沈青砚神色未改:“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将他带过来。”
  历真:“是。”
  第38章
  黑衣人在历真和吕言的亲自强押下来到沈青砚跟前,满脸皆是不服气,愤恨地瞪着沈青砚等人。
  “跪下!”历真从背后一脚踢向黑衣人的膝盖弯处,威逼他向沈青砚下跪。
  “扑通”一声,黑衣人双膝重重砸向地面,溅起几缕灰尘四散而去。
  沈青砚正面而坐,不怒自威:“你是莫侯渊的心腹,当日却出现在鹤州欲救走太守,你们在鹤州筹谋什么?”
  “哼”,黑衣人头歪向一侧,并不理会沈青砚。
  “鹤州太守已被孤就地正法,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交代清楚。”
  黑衣人脊背挺得笔直,并不被沈青砚的威胁吓到。
  沈青砚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日孤见你轻功了得,想来你对自己的身手很满意?”
  “历真,砍了他的双腿。”
  他说的不紧不慢,似乎不是在发号施令,而是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他深知学武之人没了双腿,不仅是生不如死,更是奇耻大辱。死不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最痛苦。
  “是。”
  只见历真手起刀落,顷刻间就砍掉黑衣人两条腿。
  “啊……”
  黑衣人撕心裂肺大叫一声后,痛到昏厥过去。
  当场的血迹溅到沈青砚脸上,他感到一丝不适,伸出食指抹下血迹,雪白的指尖沾上鲜红,引起他一阵恶心。
  “拿冷水浇醒他。”
  沈青砚是太子,对历朝历代的刑罚烂熟于心,如何让一个罪人招认他自然轻车熟路。
  吕言负则看守晕倒在地的黑衣人,历真则拎着水桶去寻了条小河,没过多久就提回来一桶水。
  “哗哗哗”
  历真将冰冷刺骨的河水一股脑倒向黑衣人身上,顿时就将他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
  “咳咳咳”
  黑衣人被极致的冰寒冻醒,整个人虬成一团。膝盖处的伤口淌着鲜血,与水渍融为一体,被稀释了不少。
  他惊恐至极地望着自己残废的双腿,“吱吱啊啊”地尖叫起来,双手向空中胡乱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沈青砚将一切都纳入眼底:“孤说过,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还不快交代清楚?”
  黑衣人恐惧万分地盯着沈青砚,钻心之痛比死亡更甚。但是他并未开口。
  沈青砚神色不变:“眼下你尝到的只是失去双腿之痛,若你不好好配合孤,孤还会砍掉你的双臂,将你囚于不见天日的水牢之中,每天吊着你,令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凡想象一下,就能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日子。
  黑衣人面目狰狞,畸变的五官都拧到一起:“你不是人……”
  “呵……”,沈青砚嗤笑一声,“你是孤的敌人,难道还指望孤会对你手下留情吗?只要你说出莫侯渊的阴谋,孤倒是能考虑网开一面。”
  “听到没有?”历真见黑衣人迟迟不开口,对上他膝盖处留下的伤口重重踢了一脚。
  撕心裂肺之痛令黑衣人不得不求饶,他唇色铁青,断断续续地说:“是……是……周丞相……”
  他张着的嘴还没说完,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暗箭,直钻入黑衣人心口,使他当场毙命。
  沈青砚“腾”地一下站起身,机警地向四周环视一番:“竟敢在孤眼皮子底下动手。”
  历真和吕言迅速派人四处追查,一无所获。
  “殿下,有人想要灭口。”历真将黑衣人的尸体搜查两遍,没有找到任何物件,他直接拔下那支箭,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箭矢,没有特殊之处。
  沈青砚凛凛道:“他已经交代了,是周丞相。”
  吕言虽身居鹤州,但也听说周丞相鞠躬尽瘁,一身风骨只为百姓请命,这样的好官会跟敌寇勾结?他心存疑虑:“周丞相官声斐然,会是他?”
  沈青砚给了他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后才沉吟道:“吕将军还是太年轻,要知道老谋深算的狐狸最擅长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如此方可既得实惠又得名声。”
  马车里坐着的施停月正悄悄掀了帘子听他们讲话,因为怕审问黑衣人场面不好看,沈青砚才不让她出去。这会子黑衣人已经被处置了,她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她轻快地从车上跳下来,“要说年轻,你可比吕将军年纪还小,怎么老是一副教训人的姿态。”
  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沈青砚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起来,与方才那般杀伐果断截然不同。“你怎么下来了?”
  “我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周丞相,他干了什么坏事?”
  沈青砚:“没有证据的事,只不过是暂时猜测,你不用多想。”他知道她不清楚朝廷纷争,也不愿将她卷入其中,就让她永远无忧无虑便好。
  施停月确实对这些政事不感兴趣,因此并未深究,倒是一旁的吕言自觉身份尴尬,无意挑起他二人间的不合:“殿下只是在与微臣论事而已,郡主无需多心。”
  现在的吕言对她比以前多了许多生分,不似从前那般畅快。
  她知道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沈青砚。她也时常为此苦恼,本来如江湖朋友般相处仗义潇洒,被虚名束缚住后却连朋友都像隔了堵墙。
  心中无奈,对着吕言也只能轻轻一笑。
  历真喊吕言帮忙将黑衣人的尸身抬走,吕言赶紧上前去帮忙,他们走后地面残留了一滩血迹,十分刺目。
  施停月看着那些血,喃喃地说:“是不是你们走的路要许多人流血。”
  沈青砚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很明显在等着他的答案。
  “是。”他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迎风而立一派王者风范,“不过流血也是为了安天下万民,否则这世道将永不得安稳。”
  她隐隐知晓这其中的意思,就像爹娘那般,拳拳赤子心只是为了百姓的安稳生活。“那你累吗?”
  累?沈青砚自少时起便跟着先生读书,学兵法谋略,习治国理政,寅时而起,子时方宿,迎风沐雨不敢懈怠一日。世人皆言他是太子,这些是他的职责,只因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从未有人问过他累不累。
  他亦习惯了隐忍一切,即便是对着母后,也不曾有过一句抱怨。
  而她,极轻的一句关切,猝不及防敲碎了他心里坚硬的防备。
  第39章
  沈青砚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不着痕迹地答道:“从未有人问过我累不累,你是第一个。不过,坐在我这个位子上的,岂是一个累字能言明的。”
  天冷得很,北风吹得越来越紧,两国交界处的茫茫枯草一眼望不到头。她耳边听着沈青砚的话,心里想到的却是爹爹和娘亲,他们都很累,为了江山永固,为了子民乐业,付出了鲜活的生命。
  若他们在世,见到沈青砚这样的储君人选会不会欣慰?
  他机敏聪慧,从容有度,最重要的是心中装着百姓,爹娘应该会满意的吧?
  她忽然起了一念,若她能辅佐沈青砚成为一代明君,是不是也算继承了父母遗志?从她离开云横山开始,几乎都在寻找爹娘的踪迹,为了他们,她愿意努力试
  一试。况且以沈青砚这样的人品和才貌,做他们施家的女婿应当是合适的。
  想到此处,施停月心底深处竟悄悄生出一丝甜蜜的滋味儿,这种感觉不像是吃蜜饯或糖霜那般的鲜甜,而是一种拥有撩人魅力的情愫,似丛生的爬山虎一样霸道地伸出触角,野蛮地逐渐占领她的理智。
  也许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为受用,嘴角竟控制不住地上扬几分。
  看她面上突然出现的笑容,沈青砚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何逗人之处:“你在笑什么?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外露不妥,赶紧一顿蒙混:“没笑什么,没笑什么,你看走眼了。”她该有自己的秘密空间,不会什么话都告诉他,若把自己的心思全部和盘托出,将来岂不是会任人拿捏?她向来认为女子要有自己的主张,不可依附他人,即使对方是太子殿下,即使对方对她千依百顺,她都必须要有自己的底线。
  沈青砚那样精明的人,怎会不知道她的刻意推脱,只不过在她面前,他向来不会较真,甚至他还愿意看到岁岁能多笑笑,哪怕笑容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只希望她真心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