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两人又说了些话,按照惯例,晚间萧应淮会过来一趟,祝余便先行离开,原路返回。
  夜深了,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内院,陆英寝殿里的那扇屏风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安昭臂弯处挽着件外袍,抬步朝窗边的陆英走去,动作轻缓地将外袍给陆英披上。
  陆英余光一瞥,冷笑了声:“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安昭站在她身后,闻言低笑,弯腰靠近她,将人拢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方才没听见吗?她叫你保重呢。”
  陆英的目光还停在祝余消失的那个拐角,夜里寒凉,安昭的外袍上还沾着他的体温,裹在身上,温温热热的。
  她收回目光,挣了挣要从安昭的怀里出来,安昭却将她反手抱紧,“动什么,仔细伤着孩子。”
  这话就像是挑动了陆英的心火,她顿时停了动作,回过头,浅淡的双唇紧抿,盯着安昭似笑非笑的面容,“这是我的孩子。”
  话音落下,安昭便发出一声嗤笑,低下头与她平视:“有区别吗?”
  他挑了挑眉,伸手轻抚着她隆起的腹间,平静道:“没有我,你能有这孩子吗?”
  陆英闻言浑身一颤,而后扬起手,清脆的一掌落在安昭的脸侧,他被打得微微偏了偏头,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神色莫测。
  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陆英再次看向他,固执又倔强地重复:“我说了,这是我的孩子。”而后便推开安昭,自顾自朝前走去。
  走了没两步,便被安昭从身后一把拉回去,禁锢在怀里,他顾忌着孩子,动作间收着力道,陆英抬起脸,冷漠地看着他,安昭顺势低下头,渐渐凑近了,抵住她的鼻尖,低声道:“需要我帮你想想,端阳节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陆英眼睫轻颤,与他对视几瞬,而后别开了目光,安昭轻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便贴近来,冰冷的唇落在她的唇角,安昭轻吻着,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唇间。
  “陆英,别给我耍花招。”
  身后半开的窗送进来些许夜风,吹在身上寒噤顿生,帝京城的秋日总是这般叫人猝不及防。
  安平侯府的书房里,萧持钧与崔师傅相对而坐,桌上摊着一张画着一扇门的图纸。
  “崔叔,麻烦您了。”萧持钧将画纸递过去。
  崔师傅将画纸拿起,凑近桌案上的灯烛,仔细瞧了瞧,而后将画纸收进怀里,朝萧持钧点点头:“确实有几分眼熟,看纹样像是北方的风格,容我带人去查一查。”
  萧持钧颔首,再次与他道谢。
  崔师傅摆摆手,出了书房门,萧持钧静静地坐在原地,脑海中还是方才那扇门。
  那扇祝余死前靠着的门,蜿蜒的雕花纹样被他画下,叫人去寻。
  出来一趟,费了不少时间,等他回到小院时已是后半夜,推开院门,却见正堂上还亮着灯火。听见动静的祝余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招手:“回来了——”
  萧持钧停在原地,静静看了她几瞬,而后才回身将门关好,朝她走去。
  进了正堂,却见她已经在收拾离京的物件,萧持钧喉间紧了紧,想起崔师傅刚带走的图纸,他沉默地看着祝余的动作,在她要去收自己的袖炉时开了口:“小鱼,将它留下吧。”
  祝余回过身:“嗯?”
  萧持钧走上前,伸手接过袖炉放在一旁的桌上,而后握住祝余的双手,微微低下头,与她坦白:“我……不能和你回去了。”
  崔师傅说的不错,那门上的纹样看着像是北方该有的,接二连三的梦中谶言,最终显露出对祝余痛下杀手的太子,这叫萧持钧不得不重视起来,将目光重新落在萧应淮的身上。
  萧持钧伸手将祝余散落的发丝别回脑后,指尖停在她脸侧,低声道:“陛下已经知道我在京中,我走不了了。”
  祝余闻言眉心一皱,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可有为难你?”
  萧持钧摇摇头,祝余便长舒一口气,往前靠了半步,仰面看他:“那明日我便自己走?”萧持钧看着她,喉间动了动,“我送你去苍梧山。”
  祝余明日离京,顺道要去苍梧山找章书雪,请她一同回蜀地,给十一调养身子。
  再不济,开些养身的方子也是好的。
  祝余点点头,垂下眼看着他的右手,“入秋了,你记得用药。”
  萧持钧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手在她的脸侧蹭了蹭,温声道:“夜深了,歇息吧。”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日更卡[猫爪]
  扛着锄头在萧持钧被封存的记忆里挖呀挖
  二公子,准备好迎接你的前世大礼包了吗?
  第65章 依依惜别
  ◎祝余重重地亲了他一口。◎
  行至佛庵门前时,正赶上苍梧山的晚霞。
  小和尚给他们开的门,祝余和萧持钧跟着进去时才得知,章书雪人就在蜀地。穆阳河决堤后,消息传入京中,得知出了疫病之事,章书雪便连夜南下,与几位熟识的医师一起,赶往蜀地救人。
  暮色渐浓,小和尚为他二人准备了客房过夜,临走前还叮嘱了几句,说是佛庵近来住着贵人,不宜四处走动。
  苍梧山的佛庵在京中素有美名,往日里贵客也不少,祝余和萧持钧便没放在心上,用了素斋后,两人坐在小院子里观星。祝余托着腮仰头望着夜空,佛庵在高处,夜幕也清晰几分,萧持钧坐在一旁,在给她擦剑,拒霜剑的剑身横在他的手心,雪白的巾帕将剑身擦得锃亮,待擦拭好,他将剑身合入剑鞘,伸手拂了拂上面的剑穗。
  祝余低下头,瞧见他的动作,伸出手,轻轻勾了勾垂落的流苏,抬眼看向萧持钧:“二哥,你知道四殿下如今在何处,对吗?”
  她面色平静,吐露出早已在心头盘旋已久的猜测。
  丹朔赈灾,朝中合适人选并非只有萧持钧一人,偏偏却落在他身上。褚容说,萧持钧与四殿下交情不错,曾对她多有提及。什么样的交情会让萧持钧提及当时已经失踪已久的自己?
  太子的对手不只有二殿下,穆阳河之事决断得如此顺利,想必少不了其他人的推波助澜。
  萧持钧动作一顿,将拒霜剑轻轻放下,坦然地看向祝余:“是。”心中已然做好将萧恒江的事和盘托出的打算。然而祝余问的却是:“你留在京中,是因为四殿下么?”
  她眼神明亮,目光中并无责怪之意,反而露出些担忧之色。
  萧持钧看着她,顿了顿,再次回应:“是。”
  祝余点了点头,垂眸不语。
  她没有说要留下的话,也不再说要带萧持钧走,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和萧持钧还能去哪里。她想起上次萧持钧对四殿下的形容:仁善宽厚,擅隐忍。
  眉心越发皱起,她伸手握住萧持钧的手,有些迟疑地说:“四殿下他如今……”
  话说了一半,便被一声突兀的呼救声打断。
  祝余和萧持钧闻声望去,有人一边呼喊一边朝这边走来,不多时,他们的院门便被叩响。萧持钧拉开门,一个女史模样的人浑身是血,朝前跪倒在地,祝余连忙伸手接住她,却反被她攥住衣袖,她嘴角带着血,哆嗦着朝祝余开口:“求姑娘……救救我家夫人……”只说出半句便昏死过去。
  萧持钧朝她来时的方向望去,那儿住着今日小和尚所说的贵人。
  祝余将女史抱进房中,随后便提起桌上的拒霜剑朝外走去,萧持钧跟在她身后,两人朝远处的院落走去。
  被层叠的树丛遮掩,刀剑声直至靠近了才泄露出几分,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护着什么人,被外圈的黑衣人围得严严实实。
  闻讯赶来的小和尚正在照看方才的女史,祝余和萧持钧停在树丛后,观察着前方的动向。
  看着像是京中哪家的官眷,黑衣人都蒙着面,打斗之间招式规整,竟与护卫的刀法有些相似,祝余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不等她仔细辨认,护卫便被冲开阵型,露出正中央被紧紧护住的主人家。
  祝余远远望见,顿时有些惊讶:“四王妃?”方才他们还谈及四殿下,祝余扭头去看萧持钧,萧持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四王妃会在这儿。
  目光往一旁偏移,那被护卫抱在怀里的不是萧映真又是谁。
  想起上回褚容也算是替自己传信,祝余没有犹豫,与萧持钧对视一眼,两人飞身便冲进了人群中。
  拒霜剑和承影剑纷纷出鞘,黑衣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祝余剑尖轻挑,隔挡开黑衣人的攻势,翻腾之间便落在了褚容身侧。
  她的发髻凌乱,脸上还有些血迹,见到祝余,顿时有些激动:“祝姑娘。”
  祝余上前将她扫视一番,见她并未受伤,就去看一旁护卫怀里的萧映真,她被吓得面色惨白,眼角还挂着泪珠,害怕地躲在护卫怀里,蜷缩着。
  萧持钧持剑在人群中拼杀,将上前的黑衣人削砍得纷纷后退,变换身形时,他皱了皱眉,认出来这是二殿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