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太庙。
  一群浅青色忙里忙外,当中一点绯红色四下巡视,训训这个、骂骂那个,然后抬头望天。
  怪倒霉的,他想。
  先帝忌辰,祭礼的布置本该归太常寺管,今年不知怎的交给了他们内仆局,任务临时吩咐下来,人手都不够用。
  好在人不会一直倒霉,勉强叫他凑够了。
  正感慨着,余光看见周围跪了一片。
  一回头,一抹黑金闯入视野。
  他一个激灵,忙躬着腰迎过去。平时见上的机会可不多,他转瞬就想出了一肚子好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跟在后面的那个绿衣内侍拦下。
  燕昭视线扫过一圈,在一片浅青色中,一眼就看见了要找的人。
  站在大殿深处,他没注意到外头的动静,还在跟手里的湿抹布较劲。似乎是手上没什么力气,一块抹布拧来拧去好半天,袖口都湿了一截。
  昨天传话还说他干起活来很狼狈,今天看着倒还挺像样的,周围那一圈地砖擦得锃光瓦亮。
  有一瞬燕昭心想,不如掉头回去办公得了。
  让他在这接着干,说不定能成一番事业。
  可紧接着,旁边的人发现他没跪,伸手拉了他一把。拧抹布拧得太投入,他完全没料到这一下,被拉扯着一踉跄绊倒了水桶,一退又踩到衣摆,直直跪进了水里,摔得啪唧一声。
  听着都疼。
  还没反应过来,燕昭就一步迈了出去。
  回过神又放慢了步速,背着手,巡查一样逛进了正殿。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跪着——大概吧,她没看。脚步像是自己有导向,转着转着,就停在那道狼狈的身影跟前。
  他一直低着头,这才慢慢抬起脸来。
  应该是刚才那一下真的摔疼了,他紧咬着的嘴唇发颤,眼尾也泛上了点潮湿,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和昨晚的模样完全重叠。
  燕昭感觉耐力差不多到极限了。
  她一把攥住人手臂从地上捞起来,拽着就往一边的配殿走。绿衣内侍影子一般跟了上来,驱散了正殿里聚着的人,又轻手轻脚关上了配殿的门。
  几个内侍呆立在正殿外头,面面相觑。
  “完了。”左边的忧心忡忡。
  “坏了。”右边的眉头紧锁。
  “那小兄弟闯祸了。”中间的脸色发白。
  “而且是被殿下逮的。殿下什么时候管过咱们的事儿?”
  三个人再次交换眼神。
  “坏了。”
  “完了。”
  “闯大祸了。”
  当中那个长叹一声:“小兄弟叫啥?逢年过节的总得有人记着他。”
  三人之间飘过一阵诡异的安静。
  “他不是你们司的吗?”
  “我以为他跟你们一起的!”
  “……”
  一道绿影无声出现。
  “干活去。”
  几人像是刚回神一样,“哦哦”、“好好”了一阵,转身就要走。很快又发现新的问题:“总管呢?”
  绿衣内侍轻飘飘扫了他们一眼。
  “他做错了事情,已经被殿下罚去掖庭擦地了。怎么,你们想陪着?”
  一哄而散。
  “干活了干活了。”
  配殿内,几人口中闯了大祸的小内侍正被按在墙上亲吻。
  配殿狭窄,挤挤挨挨堆放着还未来得及收整的旧物,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唇舌交缠的暧昧声响,和只来自其中一人的无助呜咽。
  刚进来就被推着撞在了墙上,燕昭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虞白人都还是懵的,呼吸就被封了个彻底。
  吻得很重,几乎像是在泄愤,唇瓣被衔住的第一下就传来了破皮的刺痛。但燕昭好像没有任何放过他的意思,反而追着微微发肿的那一点吮咬个不停。
  唇际酥酥麻麻的触感瞬间抵消了身上各处的酸痛,虞白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发软,贴着墙面往下不停打滑,又被拉扯着手臂向上,按着环住了身前人的肩膀。
  这样的姿势,一下把他拽回昨晚。
  昨晚,也是这样,缠吻着,颤栗着,肢体交错着紧拥。
  像最亲密的爱人。
  但现在不是。
  现在他心弦紧绷到了极致,从重重吮咬他的唇齿,从掐在他腰上毫不收敛的手,从吻落下来之前一闪而过的对视,他恍惚意识到一件事情。
  燕昭生气了。
  不是他蓄意招惹,是真的生气了。
  一产生这个念头他心脏就提到了嗓子眼,忐忑和担忧瞬间爬遍全身。铺天盖地的深吻里,他竭力调起仅剩的那点清醒回想。
  是他做错了什么?
  还是他惹了什么麻烦……
  本就不多的理智被又一次吮咬击散。
  等燕昭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他只剩下道歉的本能,
  “殿下、殿下,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很近的地方,燕昭眼睛里闪过一点意外。
  “是吗,”她问,声音带着暧昧的潮湿,“错哪了?”
  “错在……错在刚才,跪太慢了……”
  没能力思考。是手上和膝盖上,刚才被人拽着跪倒时摔出的疼痛提醒他的。
  接着似乎看见面前的人僵了一秒。
  还没等他看清楚,更重的吻落下来,顶得他后脑都撞在了墙上,咚一声炸开遥远的痛。
  接着有只手覆了上去。
  像是想护住他的头,又像是为了按着他吻得更深。这下虞白感觉胸腔都被榨空了,眼前因缺氧一阵阵发黑,直到再放开,腿一软就往前倒。
  又被人扼着脖颈抵回墙上。
  “你再好好想想。”
  燕昭掐着他喉咙贴着额头,几乎是鼻息贴着鼻息问,好好想想,到底错哪了。
  他急促地喘着说不出话。燕昭一边暗骂他没良心,一边鬼使神差地松了手让他喘气。
  接着,又在心里嗤笑自己这些几乎本能的举动。
  本能。
  她也有本能了。
  零落的呼吸终于恢复了点平稳起伏。
  “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该跑到这里来……”
  被她圈在身前、禁锢在怀里的身体还在颤抖着,声音也颤抖,“我错了……那个、那个总管,他叫我过来,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怕给你惹麻烦……我以后不乱跑了……”
  覆在他脑后的手不知何时滑到了他后颈,安抚一样轻轻摩挲着。燕昭抱着他听他说话,中间几次停顿,是她情不自禁靠近吻了吻他的唇。
  这样轻柔又密切的触碰,却比狂风暴雨式的索取更让人窒息。
  虞白被一下下吻得更发晕了,已经从贴着墙站着,变成整个人软软地挂在燕昭身上。
  就在他慢慢沉浸在这样的温柔里的时候,突然听见她又问,
  “那你应该去哪?”
  “应该……”
  虞白努力睁了睁眼睛。
  出门,会惹麻烦。惹麻烦,会耽误她办公。她本来就已经很忙了,不能给她添乱了。
  于是他含糊地说:“应该……老老实实待着……”
  “就待在毓庆宫,等……哪也不去……”
  细细密密的吻突然停了。
  拢在后颈的手指慢慢收紧,身体深处紧接着升起紧张的本能。
  不对。不对。
  他是不是答错了。
  他应该……
  但是燕昭已经不给他重答的机会。
  她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眼底是无需努力分辨就能看出的愠怒。
  “想待在毓庆宫,是吧。”
  颈后的手一转,燕昭拖着他就往外走。
  “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记忆有一段的空缺。
  虞白都不记得他是怎么被带回来的,殿门在背后合拢时,身上已经没有衣服。
  燕昭拽着他往内室走,动作几乎粗暴。摔倒时湿透了又被扯散的衣料沉甸甸地缠着他,几次险些绊倒,但很快又不绊了。
  衣衫散落一地,他被甩在榻上。
  脊背撞上不算柔软的床榻,疼得他一下弓起了身,紧接着又被按了回去。想认错的话还没出口,两根手指就撬开他嘴唇顶了进来,一下抵到最深。
  道歉求饶全被撞碎,他被异物感激得呛咳不断,眼尾都泛起了泪。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上方的人衣冠齐整,甚至连束发都没怎么移位,唯一的凌乱是她俯视着的眼睛里,倒映出的他的影子。
  不着寸缕,满脸晕红。
  过于强烈的对比一下让滚烫从尾椎烧到头顶,恐慌又把这种热意全变成羞耻。虞白本能地想用手遮一遮,可手臂刚抬到一半就被一把拍开。
  “你躲什么。”
  燕昭攥着他手腕按到一边,俯身靠得更近了些,“你哪里我没看过?”
  声音里带着点训诫的意味,落进耳朵里仿佛每个字都是烫的,虞白难堪地想转开脸,又被扣在嘴里的手指内外一起掐着下巴扳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