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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浪花规律地拍打沙岸,迎面的海风吹过耳旁,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的湿黏气味。
  『小青喜欢海吗?』
  『那,想我的话就来这里看海吧!』
  那时候的崔银奎还在我身边,两个人手牵着手,彷彿还是昨天的事。
  这一幕幕场景,如今变得泛黄,在脑海中逐渐褪去了色彩。
  ——只剩回忆了,我和你。
  睁开眼,抬头仰望清澈的蓝天,心还处于麻痺状态,继续躲在伤痛中,哀寒受冻。
  拎着脱下的布鞋,我踏进冰凉的海水中,波浪一遍遍袭上双脚,脚板慢慢地被沙子覆盖而上。
  走回岸上,我到堤防坐下,晃着双脚风乾残留在上的海水。
  拿出崔银奎的日记本,我翻看每一页的文字和照片,发现最后几页的纸张明显比前面多出些皱褶且容易破损,笔跡也变得扭曲歪斜,上方还有几个糊掉的字眼,就好像被什么浸湿了一样。
  ——是眼泪。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揪紧胸前的衣襟,眼泪不经意滴落,在平滑的页面上形成了一个新的皱褶。
  银奎,你是依靠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写到最后一刻的呢?
  想到这,心剧痛了起来。
  #
  搭夜车回家前,我来到阿森的店,坐在吧檯前点了一杯酒精浓度较高的调酒,我一口气饮尽。
  这里也充满了和崔银奎的回忆,那时候的我也坐在这个位置,听着台上的崔银奎为大家歌唱。
  只是,站在台上的人不会再是崔银奎了。
  「欸,阿森。」望向前方正在吸菸的男人,我将杯子推到他面前。「我要再一杯。」
  阿森拿下口中的菸,吐出一道白雾状气体,侧过头回避我的目光。
  捻熄香菸,阿森收回我的杯子,调製新的一杯递给我。
  「想当初,崔银奎也带着和你一样的表情来这里喝酒呢!」正要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接续补道:「那种失去重要的人,的表情。」
  阿森……都知道了?
  「不过,你的酒量很差,我只允许你喝三杯喔!」伸手覆上我的头,阿森微微一笑,眼里有着一丝泪光。
  「嗯。」点点头,我终究忍不住湿了眼眶。
  讨厌,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呢?
  和崔银奎的故事,都还没能够为他做点什么,一切就结束了。
  真的、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为他有所付出,哪怕只有一点点……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我赢了小青两次。』
  这个,我和崔银奎的约定……
  『这样好了,等我回去后,我们一起去阿森的店,小青就当着大家的面,为亲爱的银奎大人献唱一首歌吧!我说了算。』
  现在为他歌唱的话,能够传达给他吗?
  银奎,现在还来得及吗?还能够为你履行这个约定吗?
  舞台上是一个背着吉他自弹自唱的男人,我在中场休息时,主动向他提出为我伴奏的要求,他很快地答应了。
  站在台上,彩色灯光在眼前闪烁不停,我握紧麦克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这首歌,是一个人曾经为我唱过的歌,我想在这里,将这首歌献给那个人,以我的方式。」透过麦克风开口,我可以感觉声音正在颤抖。
  想在哽咽之前,完整地唱完这首歌。
  Would you know my name ?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你,你还会知道我的名字吗?
  Would it be the same ?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你,一切是否依然如昔?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Cause I kn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
  我必须坚强,且坚持下去。
  因为我知道,我还不属于天堂。
  银奎,你听到了吗?我为你唱的这首歌,你感受到了吗?
  还能再听到你对我回应的话,该有多好呢?
  Would you hold my hand ?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你,你还会握住我的手吗?
  Would you help me stand ?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你,你还会为我扶持吗?
  I'll find my way through night and day.
  Cause I know I just can't stay here in heaven.
  我会找到继续生活的方法。
  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在天堂停留。
  Time can bring you down.
  Time can bend your knees.
  Time can break your heart.
  时间能让你倒下。
  时间能让你屈膝。
  时间能让你伤心。
  Have you begging please, begging please.
  你是否曾向它求饶?请向它祈求。
  Beyond the door there's peace I'm sure.
  And I know there'll be no more tears in heaven.
  跨越那道障碍,我相信会是一片祥和。
  而且我也知道,不会再有人泪洒天堂。
  「Would you know my name ? If I saw you in……」最后,喉咙还是哽住了声音。
  不行了,我……
  「没事吗?」为我伴奏的男人搀扶着我,一边关问。
  「嗯,没事。」摇摇头,我轻拉开了他的手。
  台下也有不少人泛着泪光,只是舞台的灯光太刺眼了,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银奎,如果还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Would you know my name ?
  If I saw you in heaven.
  Would it be the same ?
  If I saw you in heaven.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Cause I kn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
  #
  错过了仅剩一班的公车,临时也找不到地方过夜,阿森便联络于馨姐姐前来接我,让我再打扰他们一夜。
  「真的很不好意思,非常不好意思。」徐大哥还特地开车过来载我,我一路上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吗?你的心情。」徐大哥忽然问道。
  咦?
  「表情不太好看吗?」因为这两天总是扳着一张脸。
  「梦梦也是,从韩国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问她怎么了,什么也不说。」徐大哥叹了口气。「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崔银奎,我喜欢的人,死了。
  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不想说也没关係,快到家了,等一下洗个澡就去休息吧!」对着照镜里的我笑了一下,徐大哥温柔地说着。
  「……嗯。」
  对不起,崔银奎的事,我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跟着徐大哥走进屋里,和于馨姐姐小聊几句后,我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
  好烦啊,为什么心情会这么沉重呢?
  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将莲蓬头掛回原位,我穿好衣服,毛巾掛在脖子上擦拭头发,一边开门走出浴室。
  一个人影佇立在前,双手塞在裤子口袋,黑框眼镜下,深邃的瞳眸紧凝着我。
  比起上一次见到他,他的头发剪得更短了,皮肤似乎也晒黑了一点点,但一样是偏白的肤色。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有事吗?」现在的我,不想面对他。
  应该说,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明天不是礼拜一吗?你怎么还在北部?换工作了?」
  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他了吗?我觉得有些紧张、也有些疙瘩。
  「跟公司请假了。」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直视。「我想去吹头发了,明天还要搭长途公车回去,等一下就要睡了。」
  「喂。」快步走过他身旁,一隻手猛然扣住我的手腕。「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也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沉默了半晌,身后传来疑问。
  「没有。」背对着他,我不假思索回答。
  一瞬间,空气冻结了,直到腕上的手松了开来,我才回过头查看,徐昶熙的身影却渐渐远去。
  饱满的泪液满溢而出,我呆站在原地,久久跨不出下一个步伐。
  『你可以保留过去,但也请你给我一个未来。』
  『两年的研究所生活我会很忙,没跟你聊天或是态度冷淡都不是针对或厌烦,而且两年后还要入伍,这段期间你可以做任何选择,但我想告诉你,我不会改变的。』
  『能对他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我就判定你合格。』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又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