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不在乎谁道歉谁低头,说白了叶霁云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对工作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是叶霁云显然很受用。
  他慢慢停止了抽泣,然后从沈行月僵直的手心把脸抬起来。
  沈行月为了不露馅,早早就闭上了眼睛,他很平静的坐在那里,忽然觉得额头被一片微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叶霁云的声音有甜蜜,有羞涩,他轻轻的说:“我原谅你。行月哥,我们在一起吧。”
  沈行月:?
  沈行月:???!!!
  他往后猛地一仰脸,惊悚质问:“你胡说什么?”
  叶霁云还抓着他的手,轻轻蹭了蹭:“不是胡说,是告白。”
  “行月哥,我爱你。”
  叶霁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狠狠喘了一口气,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
  对的,他爱沈行月,一见钟情!
  他早该想到告白的,但是现在也不晚,他可以为了行月哥做任何事,他会好好治疗心理疾病,健康长久的陪在他身边,一辈子。
  叶霁云激动的脸部肌肉抽搐,攥着沈行月的手腕力度很大。
  沈行月猛地抽出自己的手。
  他听到告白的第一反应是荒谬,整个人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谁来把这个神经病抓走啊?!
  “你在说什么?你才二十岁,”沈行月很震惊,但又顾及旁边有下人在,压着声音说,“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就说爱我?”
  叶霁云:“……”
  他咬牙切齿:“我是二十岁,不是两岁。”
  他的神情那么真切,眼睛中泪光点点,阳光顺着玻璃照到他的瞳孔中,里面全是依赖和欢喜。
  沈行月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往后退,在他心中,叶霁云一直是一个闹腾的孩子,调皮、热烈、爱黏人。
  可当他第一次认真去看叶霁云的脸,才发现他早就退去了青涩的棱角。
  叶霁云最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瘦的几乎皮包骨,圆眼睛变成了和闻彻很像的丹凤眼眼型,狭长锋利,盯着人看时像猛兽锁定了猎物。
  沈行月这一刻才猛然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是一个——求偶的成年人。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反胃。
  他对叶霁云的无下限包容是因为他喜欢小孩儿,他还记得自己在原世界时因为身体很差,没时间交朋友,也没有人会和一个病恹恹的人做朋友。只有家里偶尔有小朋友在,他能和小孩子说几句话。
  那是他短暂生命中聊以慰藉的美好回忆,甚至冲淡了经年的孤单,支撑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捱深夜。
  因此他在每个世界都天然无法抗拒会在他跟前撒娇的晚辈,而不是,而不是……
  他惊骇的表情太过明显,叶霁云敏感的像是瞬间爆炸的炮仗,他猛地窜起抓住了沈行月的手腕:“你这是什么表情?”
  沈行月迅速地再次甩开他的手。
  叶霁云猛地上前张开手臂,作势要把他嵌入怀中,他脸上的表情一半残留着告白时的温情,一半带深切的不甘和委屈,这两种情绪共存在脸上,诡异的吓人。
  沈行月脚后跟碰着轮椅,退无可退,他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喊道:“闻彻!”
  第36章 体香
  沈行月出门见客的裤子是闻彻找的。
  这段时间沈行月的所有衣食住行全由他一人经手。
  大门口有声音传来, 应该是叶霁云进门了。闻彻烦躁的别过脸。
  他腿长,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打开书房门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香烟盒, 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
  上次用尼古丁压下烦躁还是在三年前,他刚刚得知自己的新婚妻子是叶霁云的心理医生的时候。
  没关系,他尊重伴侣的工作。
  ……
  操。
  闻彻阴着脸把抽屉全部拉开, 里面的零散东西划拉一声颠了出来,没有打火机。
  几个零碎东西掉到地板上, 刺眼睛。
  闻彻深吸一口气, 压着火气蹲下来一个一个捡, 他动作很慢,往上撸起的袖子下露出青筋蜿蜒的手臂,硬的像铁。
  掉出来的是一枚印章,闻彻盯着黑漆漆的印章看了几秒, 抓起来时指尖用力到泛白。
  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沈行月去外地学习, 要走一个星期。
  第一天,没有消息。
  第二天, 没有消息。
  第三天,闻彻忍不住了, 他趁着开会的间隙拉上办公室的百叶窗,垂目拨通了沈行月的电话。
  “喂,闻彻?怎么了?”
  “学习顺利吗, 云姨说想你了。”
  “一切顺利,我刚刚听完讲座,来这里的景点转转……哎这里有卖纪念品的,闻总你要吗?我给你捎一个。”
  “好, 都有什么纪念品?”
  “扇子,手串,冰箱贴……给闻总买个印章吧,刻一个‘祝你暴富’怎么样?”
  闻彻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他好像能想象到青年晒着异地的阳光,轻快的挤在人群里对着纪念品挑挑拣拣的模样。
  他把手机贴近了,对着苍白的百叶窗轻轻的说:“还是祝我……得偿所愿吧。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对面的青年也笑了,他那边人声嘈杂,他提高了声音说:“好,祝闻总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闻彻单手拨开印章盖子,往手心压了一下,他看着手心的红字,慢慢把手攥紧了。
  他转身往楼下走。
  他的愿望在楼下,他要去把沈行月抱走。
  别说是五分钟,一秒钟他都忍不了。
  几乎是他刚下楼,会客厅的惊惶声响就叮叮咣咣的传来。
  沈行月声音隔着屏风清晰传来:“闻彻!”
  闻彻几乎没有犹豫一下,一脚踹开屏风,巨大的震动声响后,十八万八的屏风毫不迟疑地往一边倒去!
  叶霁云浑身一激灵,转过身。
  沈行月简直都忘记自己的失明人设了,他快步往闻彻方向走了两步,然后被走上前的闻彻死死揽住了腰。
  ——就像从游乐园回来的路上一样,他被扣着后脑勺,严丝合缝的嵌入闻彻胸膛。
  叶霁云的眼睛瞬间红了。
  没有人在意他,闻彻的手臂攥的很紧,沈行月没挣扎,他甚至从中感受到了独特的安全感——他觉得自己被暂时包裹住了,那些荒谬的告白可以马上被挤出脑子,再也记不起来。
  独属于闻彻的古龙水味道漫入鼻尖,沈行月狠狠吸了一口气,他主动揽住了闻彻的腰。
  心率还在惊惶乱跳。
  他的唇紧贴着闻彻坚硬胸膛,费力催促道:“闻彻,带我离开。”
  他一秒都不要和叶霁云待在一起了!
  匆匆赶来的管家站在倒地的屏风前瞳孔地震,他来不及心疼十八万八的屏风,就被闻彻的表情惊出了一身汗。
  那是……什么滔天妒火才能烧出那么红的眼睛?
  不像人,像野兽,像即将暴怒把所有人狠狠撕碎的野兽。
  他已经做好闻彻下一秒就上前掐住叶霁云脖子的情况了,他见过年轻时候的闻彻和叶霁云打架。
  遍地是血,分不清是谁的,一拳一拳往死里打的那种。
  这就是为什么尽管过了这么多年,闻家家主也从没有让两个兄弟再共处一室过,那真是不死不休的打法。
  “放开他!闻彻,你算什么东西,我让你放开他!”
  闻彻的吐息瞬间森然,沈行月骤然抬头,他恨不得整个人缠在闻彻身上,着急的扯闻彻的领带,对着闻彻的耳朵说:“快点走啊!我要吐了!”
  别打架!别吵嘴!
  先让我吐出来!
  闻彻:“……”
  闻彻眼中翻涌的怒火好像忽然被一双手揉搓了一下,火没完全灭掉,但也烧不旺了。
  他就这样顺从的让青年扯着自己的领带,勾着自己的脖子,沉默的阴着脸一把抱起沈行月,转头走了。
  走了……?
  头发花白的管家已经拨通了私人医院的电话,又震惊的挂断了。
  叶霁云还要跳起来说些什么,他以一个六旬老人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看着围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下人,着急大喝:“搭把手啊!”
  ——
  闻彻抱着沈行月走进卧室,门被摔上,厚实的亚麻布窗帘把光线挡的严实,只有怀中的青年是唯一的亮色。
  沈行月匆忙松开闻彻,双脚落地一刻不停去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
  吐的两眼汪汪的时候,沈行月又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个盲人:“闻彻,给我两节纸……呕!”
  闻彻把纸塞进他手心,沉默着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吐无可吐时,沈行月捂着痉挛的胃部向后一倒,闻彻稳稳的抱住了他。
  “唔,好恶心。”沈行月紧闭着眼睛,一身冷汗蜷缩在闻彻怀中。
  “他做什么了。”闻彻的表情隐在暗处,用手帕轻轻擦去他额头的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