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此同时,黄庭轩手指滑动,往上翻了几页,脸色变了又变,“啊……我不知道,她,她私下这样。”
  “一句不知道就撇清所有,一点责任都不担,真好呢。”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当渣男渣女呢,不用关心不用负责不用联络,总有人会为你的行径找好理由。
  最后来上一句‘我不知道’就撇得干干净净。
  若是渣男渣女在事业上颇有成就,那‘善意的路人’更多了。颇有入关后,自有大儒为你辩经的风范。
  曾经,衣晚宁面对这些言论,总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是自己不够优秀。
  去年秋,那人说:当你成功时,你所有的缺点都将变得可爱。肆意妄为变成决策果断,刁蛮任性变成天真可爱。所以,何必在意。
  衣晚宁向来讨厌这种以成功论英雄的调调,但现实社会就是如此,务实到冷酷。她想改变现状,却连自己的婚姻小船都掌控不了。
  着实是一位不太体面的失败者。好在没有人规定,失败者一定不可以如何如何,否则就如何如何。
  毕竟婚姻失败了,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表达心中愤懑,那她不是白白失败了。
  “晚宁,我……向你道歉。”黄庭轩的眼睛干净得能望见一片蓝天。
  他的坦诚,反而让衣晚宁无法再斥责下去,抬手制止黄庭轩继续说什么忏悔,“千万别道歉。成年人整点儿实际的。您打算住几天,食宿费我按照附近民宿的平均价位给您报价,看在咱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给你打个八八折。三餐都包的话,费用得加倍啊。”
  “晚宁……”
  “你别多想,没别的意思。我们汪家顶梁柱——汪洋。我也是收费了。”且收得挺大,顺道还骗了堂哥一个补送的离婚红包,大几千块钱呢。比当年补送的结婚红包还大。
  这下子,黄庭轩有些哭笑不得,手伸进裤兜。晚宁以为他要电子支付转账,立马掏出手机,熟练亮出收款码。谁知,黄庭轩拿出一只水润的翡翠镯子,硬套在衣晚宁的手腕上。
  “这什么啊?”
  “去年你的生日礼物,今年终于补上了。那个诺言,我一直遵守着。”黄庭轩说完,推着衣晚宁离开房间,关门前留下一句话,“至于住宿钱,你自己用亲情付转账吧。”
  不是,这个人有病吧!他到底来她家干什么?亲情付,离婚时他没解绑吗?衣晚宁赶紧打开支付软件一看,好家伙!
  怎么?心那么大吗?这厮肯定社会新闻看少了。以为她不敢用他的钱吗?还有这手镯,当初嫌她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浪费钱,结果现在送她一个最华而不实的翡翠手镯。
  衣晚宁快步走到隔壁,敲响谷雨的房间门,好半晌才听到房间里传出动静,“来了。”
  门打开一条缝,她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推开,闪身进去甩上门,目光炯炯地看着谷雨,“这位少女,去上海迪士尼追梦吗?现在就走,还能赶上最后一班高铁。”
  “啊?”谷雨顶着一头乱发,迷蒙地看着衣晚宁,显然还没睡醒,但却下意识点点头。
  “那出发。”话语未落,强行推着谷雨进卫生间,“快洗漱,我帮你收行李。”
  过了一会儿,谷雨的小脑袋从洗手间里伸出来,“衣姐,你发横财了?”
  “前夫良心发现,一切消费黄公子买单。”谷雨借住的这间屋子,曾经是她的闺房,衣柜里堆满了她年轻时候的衣服,正好一起收行李,去感受青春。
  “前姐夫要玩很古老的追妻火葬场吗?”谷雨嘴里的泡沫渐渐多起来,话语也含糊不清。
  对此,衣晚宁叹息,幽幽地看着谷雨,“去,还是不去。”
  “嚯!必须现在马上立刻去。”
  吐掉泡泡,谷雨再次伸出湿漉漉的脑袋,小声阐述自己的观点:“衣姐,说实话,我觉得前姐夫还挺单纯好处,要不你?”
  想到那个人的模样,衣晚宁不知为何更加烦恼,“你才和黄庭轩相处一天,懂什么啊……”
  “啧啧,女人好麻烦。还是地里的禾苗诚实,我怎么对它,它怎么对我。想不开了直接倒伏,死给我看。”谷雨叹气。
  这样一说,衣晚宁代入想象了一会儿,跟着叹气。
  遗憾的是,两人的计划在出门最后一刻化为泡影,远山下起了冰雹,很快蔓延到山房,如石子般大小的冰块把山房的青瓦也击碎了。更别说院中的花花草草们。
  待冰雹停歇,关是剪掉山房里树木的断枝,就让衣晚宁和谷雨干到深夜,其余的事都交给了两位借宿的男士处理。
  至于,香药田那边的惨状,衣晚宁估摸需要三五天才能恢复原状。别说出远门了,恐怕得加班加点才行,植物可不管你什么时候下班,挨不过就去死。
  此刻,衣晚宁体会了什么叫飞来横财,她不一定把握得住。
  损失惨重,损失惨重。得赶紧想办法送神下山。
  第4章 二苏旧局(上)
  二苏旧局是陈云君先生研究的现代香方。为的是纪念苏轼和苏辙两兄弟的深厚感情。此香用沉香、檀香、乳香、琥珀、炼蜜、茉莉花瓣包衣制成。
  ——《燕居香语》
  衣晚宁做了噩梦,梦中的她不断地坠落。
  莫名恐惧让她大汗淋漓,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像是被什么压住胸口,无法畅快呼吸。
  鼻翼间,似乎嗅到一股子被太阳炙烤的麦香,像久远记忆中的那一片风吹过的金色,缓慢低头昂扬……
  终于,一个翻身坠落后,衣晚宁醒过来,迷蒙地望着陡然拔高的床铺,半晌才知自己竟从床上滚落地面。
  喵喵喵叫的橘猫野狐围棋有个别称 野狐,小脑袋不停蹭她的手臂。
  真相大白,压着她胸口,令她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是橘猫野狐。
  衣晚宁挥开企图黏上来的野狐,不假思索道:“去去去,找你爸玩儿。哦,忘了,你没爸了。”
  短短一句话转折,便打断了胖胖小猫咪的撒娇。野狐委屈地喵了一声,咚咚咚地跑掉,木板楼被踩得嘎嘎作响。
  “谁家猫像你一样走路跟地震似的,轻点儿。”
  衣晚宁抱怨着,怪当年的黄庭轩太过纵容野狐吃零嘴,导致猫长胖后一直减不下来。
  那年离婚时,因担心野狐被棋痴黄庭轩养死,她于离婚协议里争得野狐的抚养权。部分条款过于奇葩,甚至引来双方律师的专业憋笑。
  本想着带猫进山,活动区域大了,回村的猫猫巡山,多多少少能起一点减肥效果。
  结果,野狐失去零食无限供应的黄庭轩,便不怎么搭理她,经常趴在腊梅树上,一整天不动弹。
  来往山房的香客们,见猫咪可爱,经常带一些猫零食、冻干什么的,逗弄得野狐喵喵叫。
  一年下来,野狐不瘦反而胖了 2 斤。
  衣晚宁轻轻摇头,狼狈从地上爬回床铺,呆愣一会儿,混沌的大脑终于正常开机。
  说来也怪,平日里,野狐最喜蹲在高高的树杈上晒太阳,很少来二楼找她,更别说趴她胸口如此亲昵。
  今日如此反常?
  刹那间,灵敏的嗅觉让衣晚宁快速捕捉到空气中的糊味,估摸这就是梦中那股被太阳炙烤的麦香来源,如今已经转变成浓烈的焦糊。
  意识到不对劲,衣晚宁猛然推开窗,往下一看,顿时一身冷汗,剩下那点睡意早跑得一干二净。
  厨房两道窗户,大门在往外冒着滚滚黑烟,衣晚宁连滚带爬跑下楼,操起角落的灭火器,拉开保险栓对着厨房的明火一阵乱喷。
  15 秒后,红色灭火器没有干粉了,黑色喷管呛了两声,喷不出任何白色气体。
  幸好火焰熄灭了。若不是有野狐……
  看着在院子里瑟瑟发抖的两人,衣晚宁咬牙,忽略头颅低到只能看见发旋的谷雨,扭头质问另外一人:“黄庭轩,怎么回事?”
  “想做一顿早饭……失败了。”狼狈不堪的黄庭轩,从裤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格纹手帕,为她擦去脸上的干粉。
  这叫失败吗?如果成功岂不是要烧一座山。
  衣晚宁瞪着黄庭轩,抢过手帕,三两下擦干净脸,“……啊,你以前在家,电磁炉烧水都搞不明白。更别说这是柴火灶,到底怎么想的啊?”
  基本不会使用大部分现代电器的男人,竟然妄图征服柴火灶?类比的话,就像一个普通人学了两天围棋入门课后,自觉神功大成,便去找柯洁对战。
  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自寻死路。
  “谷雨,那你呢?”向来不吃早餐的谷雨,竟然早起凑在厨房里,实在太可疑了。
  被点名的谷雨,脸别到另外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是外聘专家,负责现场指导。”
  一番话,让衣晚宁哭笑不得。忍不住狠狠戳了几下谷雨的脑门。
  与此同时,借住衣家的汪洋叼着烟,左右拖鞋穿反,光着膀子系着裤带跑出屋,大喊:“谁把房子点了?!胆子忒大了,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却在看见满头干粉的三人,笑得非常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