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无伤大雅的小事,萧元政吩咐了手下人去办。男子买胭脂,送的要么是自家娘子,若是送给闺阁女儿,必得是已经许了婚的,若是外人,那就是十成十的轻浮放浪。
  ——不过这是在大雍,男人敷脂抹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又是天子送礼,谁也不会将之与遗俗扯上联系就是了。
  胭脂很快送到,小小的一钵,是鲜艳的粉红色膏状体。
  沈清和沉默了一会儿。
  “买胭脂的,是不是个男人。”
  “嗯,你如何知道。”
  “直男果然是不分时代的。”
  萧元政:……?
  “不合你心意吗。”
  “那倒也没有。”
  沈粲然清和一笑,用指腹蘸上一点,一手举镜,一边往自己略显病态的脸上涂抹。
  质地粗糙,颜色也一般,和他印象里的可差多了。化妆品行业,这可是暴利啊,日化专业得提上日程,开辟一条生产线刻不容缓。
  他缓缓勾出一个笑。
  “也就是配我了,臣天生丽质,什么颜色都好看。”
  萧元政听出他明显的玩笑话,看他上了颜色的颊唇,也和他玩笑。
  “确实丽质,人比花娇。”
  第64章
  “听到了吗系统, 十分钟内我要丹阳魏家的全部资料!”
  “宿主你好。”响起的依旧是属于主系统那无性别的机械音:“检测的您的系统为编号12431的‘最强科举系统’,并没有查阅世界资料的权限。”
  “你不是主系统吗。”
  主系统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对话,依旧是没有权限。
  “没有人性。”沈清和指责, “那什么时候把我的‘最强科举系统’放回来啊。”这么多日没消息,他还怪想的。
  001沉默了一会儿, 依旧很不通人性地回答:“监测到您有消极任务的嫌疑,请您尽快更新进度。”
  好好好, 又来一个逼单的。
  既然没有外挂能作弊,那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沈清和敛目看着身边托盘里已全空的药碗, 只余数不尽的复杂神思在心口盘桓。
  ……
  丹阳郡与云中郡, 名头上是两座郡望, 但实际上近乎毗邻, 两郡隔江相望, 沈清和看过舆图后立即拍板走更快的水路。
  水行舟落进江中, 只消一个时辰便能抵达丹阳。沈清和显然高估了这艘船的平稳程度, 今日江上有风, 船身随波涛起起伏伏,他的胃袋也颠来荡去, 早先还意气风发说了豪言壮语,转头被学生搀着直接在水上吐了个痛快, 在昭桓帝面前丢了个大脸。
  脚沾地时虚浮轻飘, 浑身无力,活像被抽干了精气, 屈着身子就要栽倒。萧元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听人口中还在呢喃着什么‘破船’‘造船’的。
  丹阳魏家早就派人在码头上迎,领头是几位黑发高束,利落打扮的女子。她们早见过沈清和的画像, 一眼就盯准了人,不紧不慢地将车马给牵了过来。萧元政还在搀着他,回过头露出正脸,几人俱是吃了一惊,互相对视一眼,拂身行了一礼。
  沈清和缓过劲来就见她们都在拜皇帝,还是宫廷礼节,再细细打量,这些女子举止气质都与凡俗人不同……不像是做护卫的女打手,倒像宫里出身的女官。
  “请!”
  这话是对沈清和一人说的。他一动,身后人就齐刷刷跟上,她们似乎想要制止,但看昭桓帝也赫然在列,动了动嘴,最终谁也没说出口,递了个眼神,遣人提前动身禀告家主去了。
  沈清和与萧元政理所当然同乘了一架车,待车马开始行进,他才低声说:“还留着宫中旧人在身边,看来这位家主也并未全然与本家割席。”
  丹阳郡似乎比云中郡还要南边,沈清和穿得多,这下真觉得热了,车里一闷就开始发汗,他伸手要把灰鼠皮做的外衣给脱了,抬手抻腿舒展舒展筋骨,余光见萧元政坐得端端正正,侧头在看自己,没来由竟不好意思起来,动作都放小了些。
  “是,是有点热哈。”
  萧元政掀开帘子,探身与随从说了什么,转头一枚竹骨的淡青纱扇就被呈了进来。
  “你身体还未大好,就别脱衣了。”
  在沈清和错愕的眼神下,堂堂昭桓帝就拿着那柄扇子,轻轻为他扇起了风。他似乎能他衣袖上,随风而来的熏香气味,好容易才从那一晃一晃的扇影里挪开视线,顿时脱也不是穿也不是。
  萧元政看出他不自在,便主动开口转了个话头:“我与平云的母亲有些交情,她的封号也是我亲授的,不必紧张,有我在,她不会多为难你。”
  “这样啊,亲封的郡主……”沈清和抬起眼,眼中涌动着狡黠的光彩,“那我要为难她呢?”
  萧元政撞进他一双点星般的眼里,缓缓偏过视线,拿扇面轻拍他的头顶。
  “不准顽劣。”
  沈清和眯起眼,得意的笑起来。
  这就是当关系户的感觉吗,还真是……爽啊!
  丹阳魏氏府邸离码头并不远,车轱辘一停,他就如往常一样要先跳车。都快摸到车辕了,突然想到天子也在车上,他脚步一撤,回到车里,意图掩盖先前倒反天罡的举动,对大领导恭恭敬敬道:“您先,您先请。”
  昭桓帝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掀开车帘下了车,沈清和要下车,一只手率先到了眼前。
  他愣了一下,也没客气,年轻帝王的手宽厚干燥,一触即分,但交握时掌心的潮意还是被渡了过去。
  沈清和整理了一下微褶的衣摆。魏生只邀他到携春楼,这位家主却直接将他请到家里,也不怕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过现在都不要紧了,他还等着借陛下的势,好狐假虎威一番呢。
  依旧是那几名女子在前面带路,虽然都是魏家,但两处宅邸的格局大大不同,沈清和还记得他被公羊慈‘请君入瓮’时,就见堂前檐角,处处都挂着‘魏’字灯笼,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这里是五姓置所。这里则不然,几乎没见到什么彰显身份的标识,除了正门口的匾额,其他地方都吝啬添一个‘魏’字。
  见此情此景,他心中更定,七拐八绕到了主屋门前。
  他们带来的人都被拦在了外边,身边只余昭桓帝一人——这位他们想拦也不敢拦,真要拦也拦不住。
  沈清和心中轻哂,昭桓帝是随他才来了这里,既没有多余吩咐,也不摆帝王仪驾,倒真如他所说的‘陪同’,是要彻彻底底当个陪客了。
  带路的女侍悄无声息地离开,前面就是主屋,想必平云郡主就在里面。
  沈清和掌心抚触上大门,稍一用力就将其推开,只听簌地一声,细小尖锐的破空声倏地到了耳畔,沈清和瞳孔一缩,一只游隼停在他的眼前一指的位置,被萧元政侧身一只手抓住。
  他受惊后退半步,尚能分神细看时才发现异样,这根本不是活鸟,而是木雕漆涂的小玩意儿!
  敞开的门内,一袭红衣的女人懒散斜靠在凭几上,指甲修饰得宜的手轻抚过桌上的摇铃,摇铃边上一字排开的,就是形态各异,色彩鲜艳的木头鸟,细看才能辨别真伪。
  “你胆子真小,还不如我的小宝贝们有胆量。”
  红衣女人掩唇笑出声。
  “……”
  那只鸟落在了萧元政手里,还挣扎般扑棱了两下翅膀,最后才慢慢消停不动了。沈清和伸手去够,萧元政便展开手掌,将那只轻巧的木隼展在手心,沈清和抓住了,放在手里上上下下翻看。
  “诚心要吓沈某,沈某当然会被吓到。”
  不怪他先前没认出来,这木头鸟是写实派的艺术品,纹理纤毫毕现,还点睛似的做了能上下开合的双眼与鸟喙。
  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
  他将机关鸟啪一声摔在了地上,完整的一只鸟瞬间变成支离破碎的散件,肚腹中的结构显露无疑。他细看了一会儿,在红衣女人气急败坏的制止声中,眼睛突然如同探照灯般亮了起来,他的语调冷静,却似带有汹涌的情绪。
  “人才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萧玉姬声音低沉,还从未有活人敢这么对她的宝贝。
  沈清和踏入门槛,萧元政也随他而入,他步伐一迈,先了黑发青年半个身位。
  萧玉姬将指节抵在腰间,缓缓抽出盘踞着的九节鞭,那精巧锋利的软鞭色彩鲜艳,几乎与衣裙融为一体。她起身,环环相扣的锁链因她的动作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声响。
  “是我刚刚说错了,你胆子很大,你要为你的大胆付出一点代价。哦?你还带了个帮手啊,不过就是请大罗金仙来相助,你今天也——呃,”
  她声音戛然而止,看口型似乎骂了句脏话,摸着凭几矮身坐回去,后将九节鞭好好安放回腰间,似乎还嫌盘得不够规整似的拍了拍,就是视线再也不往那处看了。
  她不情不愿道:“来吧,算你有资格喝我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