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以免打草惊蛇, 沈清和装作无事, 随他去看什么雄酒,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随手指了一坛便草草离开酒肆。
  二人同乘一架马车, 柳拂兰促狭:“你竟然是个断袖!”他就知道,上天赐予他这样的身段相貌,只安稳娶妻生子,岂不暴殄天物!
  沈清和乜他一眼,一心想着酒肆里的事,“柳公子,你可少挨蹭我,男同可是会传染的,小心被家里打断腿。”
  柳拂兰大笑起来,随后定定看着他,眼神如狼似虎:“若得一度春宵,我可不怕断腿,就是死也不怕!不知沈公子可否愿让我当个风流鬼?”
  眼见他光明正大说荤话,开始用语言对他性骚扰了,沈清和忍着让他戴手铐的冲动,心道:这次我牺牲可大了!了结了白莲教诸事,他得再了结这家伙的命根子,省的日日发情为祸人间。
  对了,系统库里似乎还有化学阉割的法子,让高容研究一下,若能成,柳拂兰便当第一个小白鼠吧!
  柳拂兰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升起丝丝凉意,他瞅了眼沈清和,无意间看到他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分明的一截腕骨,心头又开始发热了。
  “那柳公子你要失望了,我可要去找我的‘小檀郎’了。”‘小檀郎’是他新换的那坛酒名。
  “从前以为你们五姓七望都是清流精白,事事都要头等,没想到这奇技淫巧也不甘人后,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玩法。”
  他话里带刺,柳拂兰却一副受用姿态,“那是,你没见过没听过的可多了,沈公子日后可要多学学看看,保管你大开眼界。”
  “所以这以酒代人的法子,是柳公子你想出来的?”沈清和横扫来一眼,似尖刀出鞘。
  正是太阳将落山之时,天地开始蒙上一层昏黑。
  柳拂兰半张脸正好隐在暗处,上挑的双眼露出狐狸般的狡诈精光,向来精虫上脑姿态的柳拂兰回避了他的话题,单手搭在他肩上,“嗯……你且只管享受吧,爷提醒你,知道太多对你可没好处。”
  他既不否认,也不回答,只叫人别再打听,只可惜沈清和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
  柳拂兰就是一个字也不说,也已经引他找到了酒肆。或许料想他知道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或许觉得他一个苍州的小郡守,再怎样在徽州都翻不出什么水花。
  几吊钱买来,甚至是被信众免费送进观里的人,一包装倒手就是千倍万倍的利润,何况这天下不止一座白莲观,观里也不止一个人,这样暴利的生意,能赚多少钱?钱只会流动,不会消失,只要周转起来,就会留痕,只要留了痕迹,就会被人找到端倪,也不枉他几天两班倒的虚与委蛇。
  “我到了。”车旁已经是驿站,沈清和掀帘下车,半途被柳拂兰抓住了手腕。
  “清和啊,明者远见于未萌。”
  柳拂兰敞着衣领,半躺在车厢内,蝉衫麟带,十足十的纨绔做派。但就这样的人,列于五姓七望中,本地高官都对他敬让三分,当真会如表现的这般游手好闲?
  沈清和打了一个问号。
  但无论柳拂兰怎样,他都要查。不仅要查,还要查个清楚明白。白莲观背后的腌臜,不只是谋取暴利,只要它们存在一天,就意味着世上还要出现无数的小满,只是她们不一定幸运,能在潮平郡遇上一个正义凛然的孔正卿。
  沈清和听到脑中有几声嗡响,然后是系统缓慢开口:“宿主,按照我的综合数据评估,您和他们任何一家正面对上,获胜的可能性都近乎为零……”他也不逼沈清和去交朋友了,“所以我的最优建议还是,暂且放下这件事,等到日后……”
  “柳公子说的对。”沈清和轻轻拂开他的手,跳下马车,抚平衣摆上长坐而起的褶皱,“叫清和太亲密。下次见面,还是连名带姓叫我吧。”
  一声轻笑,悠悠念起诗来:
  “我亦多情病司马,不知何处吊香魂*。”
  不知是回给柳拂兰的,还是系统的。
  ……
  回到房间,沈清和将房门紧闭。
  亥时一刻,孔正卿踏着夜色匆匆而至。
  翌日午时,当夏的暑气蒸得红花绿叶都打蔫儿,无名酒馆门口,聚集着三两光着膀子的大汉,拍桌蹬腿,不知是谁扔了块石头,将门口牌匾都砸得歪倒。
  “你们酒馆卖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破酒,我牵匹马来撒个马尿都比你这儿的酒正宗!”
  店里小二看着几个地痞无赖,在心里骂爹。这是哪里来的奇葩!他们酒馆寻常的一斤酒价比市场价高了三倍不止,正经人谁会在这里买酒啊!
  现在摔东西耍横,分明是来闹事!
  “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可要报官了。”
  “你你你,你去报啊你!”
  几个大汉分毫不怵他,见他要报官更来劲了!
  “你这里的酒这么贵,又这么难喝,还不让人说了?就是官爷来了,也是我们占理!”
  “你们快来看看啊,这什么破酒馆,现在还要威胁客人了!”
  他们躺的躺叫的叫,一人顶两人的身板,在地上就是一座肉山,嗓门还大,酒馆门口聚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几个臭鱼烂虾也敢来滋事,小二咬碎一口银牙,坏了东家的事,他们几个猪脑袋怎么赔得起!
  他叫人去报了官,挥手让内院的打手出来,都是正经练过拳脚的护院出身,收拾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见精壮的打手出来,大汉头皮一紧,想着自己的任务,也不管不顾,抄起桌椅就是砸,烟尘四起,两边打作一团。
  “怎么回事!”
  长街上,身骑白马,头戴高帽蓄薄须的官府大人正好路过,手下人拨开围拢的人群。
  来人正是孔正卿。
  马蹄声哒哒,走近朝里头看了一眼,光膀子的大汉已经被压在了地上,他视线在酒馆堂夫手中的大棒上转了一圈,朗声道:“持械斗殴伤人,压入大牢。”
  小二急了,他心一横,拦在马匹面前,“大人,我们都是做普通小买卖的本分人,你看……”
  大汉适时的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孔正卿瞥他一眼,马鞭一扬,“本分不本分的,带回去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他还想再说,几个兵卒已经走到他身边,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后面人把在场滋事两方全押住,手脚麻利地将酒馆贴上封条,浩浩荡荡带回去。
  人扣住了,查抄的人在这无名酒馆内搜了三天,只差没把地板砖给一一掀起来检查。中途不乏有人阻挠,但他是铁面无私的孔正卿,用的是西北军的兵,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他!
  最后查出的,除了柜台上普通酒水买卖开支的账簿,内屋暗格里还有一则账簿,上头的流水笔笔都是百两银钱起,这一阴一阳两份账簿,正将这酒馆内里秽亵暴露了个十成十。
  只是将这阴阳账本拍到小二前审问时,小二也明白了这是做了个局套他进去,自然抵死不认,只说自己只是被雇来管店的,其他的一概不知,要等真正主事的东家来决断。
  孔正卿也不遮掩,他就是冲着这小酒馆来的。不仅这一家,他还派人将全郡的酒馆都搜罗一番,又抓了不少人,差使西北军的兄弟使了些手段,也是撬了点东西出来——
  这几家酒馆真正的话事人是个叫麻九的,只是这麻九信道,在外云游多年,已经许久不回徽州了。
  人是查到了,可不知去向,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三人在房间内愁眉不解。
  “这白莲教和金蝉似的,改名叫金蝉教得了!”遥光气愤地朝空气挥拳,“这一层又一层的壳子,终于拆开了人又不在!”
  沈清和叹了口气,“这麻九估计也是一层空壳,查到了也无济于事。现在是在徽州,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他们未必猜不到孔大人和我们是一伙的,后面要更小心。”
  “况且他们可能不止通过卖酒把钱洗白,也可能是卖布匹,卖茶叶,卖字画……总有千千万种方式,我们现在着眼在酒馆上,他们转头把酒馆一关,照样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洗钱,找到了麻九,又会冒出张九、李九,打在棉花上,我们永远也抓不到实心处。”
  这不就是控股公司,配置层层控股,分散风险,主公司不直接参与业务运营,也可以同时运营自己的业务。万一子公司爆雷还能及时隔离,保护其他部分不受负面影响,策划着出的人还是个商业奇才啊。
  二人怔然,房间气氛凝滞片刻,遥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干脆我带兵将在徽州的五姓子弟全都抓起来!这群软骨头,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稍安勿躁。”
  沈清和潇洒一笑,“他们玩狡兔三窟,我们也能釜底抽薪。”
  在二人期待目光下,沈清和从怀里夹出一打名片:
  “世上也不止钱财会流通,人脉人脉,就是良好流动的交际网络。为期七天的展销会,日夜加班social,这就是我收获的人脉,这几天,我也对幕后人有了点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