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日之举,分明是向死求生。
  自己对宝物没有贪婪之心,只需要看到对方的尸首。
  一面防止火甲蜥冒出来偷袭,一面用指尖描摹水底景象,才不到十呼吸,牧封川探出的手臂陡然落空,摸到一条新的水道。
  他一顿,没有直接进入,先探查了这条水道宽窄,一个长条状物体被水流推攘着撞了上来,牧封川一把抓住,接着,触电般甩开。
  应该是牧封云的左手臂,牧封川极为冷静,看来这条通道挤一个成年人有些勉强,自己少年体型,没问题。
  沉默片刻,他继续摸索,确定了心中想法。
  带着那条残臂,牧封川浮上水面,打量两眼,又扔回水中。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哪怕全身湿透也不冷,牧封川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真不一样了啊……”他苦笑一声,叹息着,补充袋子里的空气,一头扎进水里。
  这次牧封川行动干脆利落,沿着水中通道,游鱼般飞速前行。
  水流和缓,水下幽暗无光,他只能根据手指的触感判断方向。
  还好,和他所想一样,水道不长,甚至不需要氧气袋补充,已穿过通道,来到一个地下溶洞。
  从水中站起,牧封川打量着眼前溶洞,溶洞大约十多平米,高不到两米,墙壁上不知是什么,发出微微绿光,让他得以看清此地全貌。
  洁白莹润的钟乳石把溶洞分隔成小片小片区域,牧封川耳朵一动,听到了细微的咀嚼声,心头一紧,他提着剑,慢慢朝传来动静处靠近。
  咀嚼声停止了,牧封川的呼吸也近乎暂停,耳边是潺潺水声,暗河深度从他的半腰,逐渐抬高到脚腕,他转过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正对上一双血色瞳孔。
  来不及思考,抬手刺出,金石相击声响起,刚才还在五步外的火甲蜥已至面前!
  牧封川不退反进,又是一剑,刺耳的噪音中,火甲蜥愤怒嘶叫。
  果然,这里环境对它极其不利!
  牧封川当机立断,全力杀去,和之前与牧封云战斗时相比,这只火甲蜥速度最少慢了三成,还会越来越慢,正是报仇的最好时机!
  刀杀人不是刀的错,可若是能断了那把刀,岂不是更加快意!
  一股豪情从心底冲起,解决这把刀,自己与原身因果彻底结清!
  牧封川双眸闪闪发亮,其中涌动着他渴望已久的东西,现在,眼前的火甲蜥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危险,而是通往新生活的拦路石。
  幽暗的地底,一人一兽激烈缠斗,咔嚓一声,剑锋刺入火甲蜥腰腹下方五寸,那是火甲蜥全身唯一的软鳞。
  牧封川左手手腕卡在火甲蜥口中,膝盖顶住尾巴,死死压着挣扎不休的猎物,不断用力。
  剑柄一搅,身下力道渐小,直到彻底消失。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身下已无任何动静,他松开手,大口大口喘气,胸腔好似被火焰焚烧过。
  拔出手腕,解开布带,里面的皮护腕上多了四排密密麻麻的小洞,最深的几个,直接洞穿,在腕上留下数个孔洞。
  “还好,没喷火。”
  他小腿肚发软,甩开火甲蜥,踉跄走到一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侧过脸,牧封云就倒在一米外,借着幽暗的荧光,牧封川看到对方漆黑的面容,鼻尖闻到了蛋白质烧焦的香气。
  一股酸苦陡然从胃部反涌而上,牧封川连忙后退,大口呼吸,冰冷湿润的空气帮他压下心中不适。
  他别过脸,又缓了缓,才渐渐觉得有了些力气。
  再次看向牧封云,牧封川摇摇头,叹息道:“多亏了你,要是没你,就算知道火甲蜥的弱点,估计我也杀不了它。”
  怪不得牧老头让他少打单挑的主意,这次,他完全是热血上头,又正好天时地利人和,否则,落得上次那样一身伤都算运气好。
  亲身经历,与通过记忆感受,还是有很大不同。
  只要看到牧封云的惨状便知,普通人在面对妖兽法术时,是多么无力。
  歇了一会儿,牧封川回到牧封云身旁,僵着脸把他的尸体挪开。
  就在尸体下方,一个碗口大小的坑露出,里面蓄了浅浅一汪红色液体,红得荡人心神。
  这是什么?
  牧封川呼吸一滞。
  第一眼,他还以为是牧封云身上流出的血刚好汇在一个坑洞中,可仔细看,他便发现,这东西绝不是血,没有谁的血会有那样大的吸引力,让他恨不得立刻俯身,一口吞下。
  他艰难挪开目光,看了一眼火甲蜥,心头微微镇定。
  溶洞不大,如果这就是火甲蜥一直看守的东西,貌似说得过去。
  牧封云倒在上面,似乎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仿佛能看到,牧封云冲入溶洞,被这汪液体吸引,想一口吞下,火甲蜥紧随其后,焦急中,动用全部妖力,近乎烧焦敌人。
  接着自己闯入,火甲蜥妖力耗尽,只能肉搏,又受环境影响,倒在自己这只黄雀手里。
  视线重新回到血红的液体上,牧封川眼中浮现挣扎——东西能留到现在,定有缘由,不会有什么沾之爆体的弊病吧!
  第8章 解决后患
  日近黄昏。
  北洲昼夜温差大,只要太阳下山,大地的余温很快便会散去,夜风吹过,带来爽快的凉意,吹得人心头一轻。
  牧封川走在回城的路上。
  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变形,瘦长的影子宛若一道鬼影,亦步亦趋,似附骨之疽,永远无法摆脱。
  步伐慢了一拍,牧封川停顿,仰头看了一眼西方,他的眼眸仿佛蒙上一层纱罩,显得极其疲惫,可仔细看,晚霞映照在瞳孔,渲染出生动的色彩,刚才的晦暗仿佛错觉。
  重新出发,速度又慢了一点,好似被脚下暗影拖住,可无论如何,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着目标前进。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影子被脚步吞噬,身体变得轻快。
  牧封川回到了牧城。
  走进城门,和往日相比,除了头发微乱,衣服有些皱,看不出任何区别。
  在街口停顿,沉吟数息,他调转脚尖,没有走回家的那条路,而是换了另一条,通往西北方向。
  一路不停,来到牧老头的屋子前。
  推开门,径直而入。
  没有阳光的照射,这间破屋简直黑得可怕,四面八方而来的窥探,好似有无数怪兽藏在暗处,欲择人而噬。
  牧封川没有开口,牧老头也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空气中格外分明。
  良久,角落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
  “咳咳,看来、你有了奇遇。”牧老头的语气有几分了然,又有几分好奇,几分惊异。
  牧封川听到这句话,已经明白。
  他无声叹息,道:“所以,的确是你做的手脚。”
  “是。”牧老头承认得十分果断。
  牧封川哑然,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发现,似乎不说更好,不过,回想自己经历的事,他又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上一句。
  “那你知不知道,我遇到的是什么?”
  房间一片安静,稀薄的月光从屋顶破口洒入。
  随着眼睛适应黑暗,逐渐能看清物体轮廓,牧封川盯着面前的墙,心神一晃,就好像,又回到了阴森幽暗的地底。
  三个时辰前,他还在月亮泉下面的溶洞。
  当时,他收拾好牧封云和火甲蜥的尸体,站在那团鲜红的液体前,琢磨着眼前到底是何宝贝。
  牧封川不过一个普通少年,没什么奇妙传承与显赫身世,因此,就是真有天材地宝长在面前,他也判断不出来。
  自己作为穿越者更是一无所知。
  牧封川猜测,牧封云应当也和他一样,都是根据火甲蜥行为来推测此物价值,想知道得更具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即便心里明白是好东西,但过于邪门的颜色,还是让他压根起不了拿自己尝试的念头。
  要是能直接口服,应该之前就被火甲蜥吞了吧。
  这样想着,牧封川的第一个方案,是用随身携带的水囊把那团液体倒吸出来,等出去了,再慢慢查找来路。
  然而,宝物能这么久没被取走,必然有其缘由。
  他尝试数次,液体纹丝不动,最后不得不放弃了用水袋吸取。
  外表看着像,但这东西貌似不是液体。
  牧封川盘坐在地,摸着下巴,心中琢磨。
  竹筒水枪怕吸引火甲蜥,被他扔在了外面,不然到是能再试试。
  随后,牧封川尝试了挖石勺舀,用布吸,依旧无用,直到他发现,暗河的水渐渐上涨,整个溶洞都快被地下水淹没。
  红色液体所在的地势为最高处,洞内又暗,直到水漫到脚边,牧封川才发觉。
  他心中一沉,当机立断就要离开。
  即便可能失去宝物,即便不一定整个洞窟都会被水填满,可他没必要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