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昆仑,清源洞府。
  府主无厓生结束闭关,出来便看见跪在地上的琅简,以及比他早出关十天的洞府管事阿塔,两人皆是沉重之色。
  师叔,弟子有愧。
  见琅简眼神不再晦暗,无厓生诧异:你复明了?
  是。
  见琅简承认,无厓生感到意外。
  其实之前在洞内他已经算出云鹤城的情况,却没看出琅简有复明的机缘,看来是属于天道之外的变数。
  若是天道之外,因果相辅相成,如此大的恩情,怕偿还的代价不低。
  可不管怎么说,能复明都是一件喜事。
  只是见琅简眉宇郁结,意识到其中还有其他隐情,便吩咐阿塔去打扫庭院,唤琅简起身,与他同去祭拜归墟的师兄,也就是琅简的师父。
  昆仑神尊之一,风源。
  第32章 琅简终于想通
  后院木屋,进门便能看见墙壁放着个半桌,玉托上搁放了一柄青色拂尘。
  这是风源的法器。
  拂尘木柄上有许多斑驳划痕,白色须毛却顺滑发亮,月光下隐约见微弱如萤火的光亮浮动其间。
  风源归墟前说不设排位,琅简便以此物寄托对师父的缅怀。若无事时,或遇到难以开解的局面,她便会待在这里,垂眸看着地面,有时能一动不动坐到天明,或反思己过,或重新审视过往寻找答案。
  琅简跪在拂尘前,想起为师弟师妹们渡灵的场面,哽咽道:他们不该都去云鹤城。
  帮助同门师姐,岂有退缩之理。再说,昆仑创立以来,凡是首徒令召集,那次不是腥风血雨伤亡惨重?再者,他们的牺牲并非无用,至少解除了云鹤城之难,护住了城内百姓,不是吗?
  无厓生看向琅简,心知这些道理对方并非不知,只是还过不去因她而死的这道坎而已。
  便又问道:若你重回过去,可还会发布首徒令?
  琅简抬眸看向无厓生,又望向那支拂尘,缓缓低头:会。
  我相信若他们重回过去,亦然会义无反顾地去帮你。,无厓生弯腰拉琅简起来,琅简,他们不是因你而死,从他们决心入昆仑修行的那天起,就注定要为苍生安危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这是每个昆仑弟子的宿命,哪怕飞升成仙也不例外,你师父如此,我以后亦如此。
  无厓生意味深长,他相信这些道理琅简肯定明白,不然如何能在昆仑首徒的位置蝉联三百年,只不过此时此刻,让人立马释怀也太过勉强。
  或许应该找些事让对方转移注意力。
  对了,女娲风妙少主约我前往华胥国会一会他们国师,明日一早出发,预计要离开月余。所以,今年洞府招收弟子的事,师叔希望你能回来主持。
  我?
  以为琅简为难,无厓生也不勉强:昆仑墟事务繁多,你若抽不开身也无妨,大不了我和阿塔合计合计,这届次便不为洞府纳新了。
  不是,弟子只是,琅简顿了顿,不知道师叔想要招收哪类弟子,聪颖的?有天资的?亦或踏实的?
  不同于进入昆仑墟,加入洞府并不需要考核,完全考验洞府负责人的眼力,毕竟弟子以后修为能达到什么程度,谁都不知道,整个过程像押宝般。
  有洞府接收了惊艳绝才的弟子百年后却泯然众人,也有勉强凑数的最后却让人出乎意料,成为同辈佼佼者。
  所以,琅简忐忑,她害怕自己出错,若都是资质平庸之辈还好,万一不察招了个道心不纯走火入魔的,若影响了清源洞府的清名,她难辞其咎。
  这么大的责任,比首徒的位置还不轻松。
  无厓生倒是很不在意的模样,对琅简极为肯定:你是师兄唯一的弟子,我相信他的眼光,你选中的,必然也是他看上的,那必然也是我瞧得中的。
  听师叔如此说,琅简自然也无法推脱,算是应下这件事。
  两人离开木屋,琅简合上门,与无厓生并肩站在屋檐下。
  庭院中的流苏树开得正盛,花瓣白且茂密宛若积雪,一只鸟扑棱翅膀落在枝头,很嚣张地把枝丫当做翘板,一跃一跃的玩儿。
  不知为何,琅简想起了翎九。
  心中越发担忧,恍惚间指甲掐破了虎口。
  无厓生看出琅简不对劲儿,关心道:云鹤城可还发生了什么?
  琅简神色看似极淡,眉眼间也瞧不出情绪,可紧绷的语气还是泄露出她的不安。
  七百多年前,弟子飞升之际被情反噬,为不走火入魔损坏师门名声,便自毁五识远离昆仑,若非师尊不弃,怕如今弟子还在
  琅简说不下去,那段日子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失去了触手可及的东西,岂是绝望两字可以简单概括的。
  七百年过去,她想都不愿想。
  我知道,你也是从那时候改修无情道的。
  无厓生不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琅简渡劫飞升时他在闭关,三百年后出来便见师兄带着失明的琅简回来,那时的琅简满脸血污,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双手全是握剑的老茧,不用问便知道经历了许多磨难。
  唯一庆幸的事,琅简坚守道心,魔气缠身却未侵噬神智。
  只可惜他与师兄翻遍藏书阁的典籍,却还是没找到入魔未成挽回修为的办法,最后琅简不得不自毁内丹,选择无情道从头开始。
  想到这儿,无厓生猜出几分:你遇见了谁?
  我师叔是否相信,世上有容貌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我相信。
  实在是无厓生回答的太过笃定,以至于琅简怀疑反问:真的?
  轻而易举的事。只要会些幻化术,变成另一人的容貌即可。我告诉你啊,有些修为高深的,甚至能看见小孩变成她成人模样,而且分毫不差。
  无厓生猜出琅简应是遇到了当初耽误她的那位女子,可那女子听阿塔说,师兄追踪许久,甚至连幽冥都去了一趟,可以说翻遍三界的程度,却还是没寻到那女子丝毫踪迹。
  就像水滴入海般,了无痕迹。
  为此事,师兄心中一直内疚,也颇为郁结,不过为了不让琅简生出心魔影响修行,归墟前都没提此事半分。
  连师兄那般神通的人都没找到,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再次出现,还又被琅简遇上?
  这没道理。
  琅简,变一个人的脸容易,可脾**好习惯这些太难复刻了,你真的觉得又遇见她了吗?
  无厓生的话霎时点醒琅简,一瞬便感到拨云见日,心中的惶惶一扫而空。
  是啊自己怎么从未想过这点。
  翎九那嚣张霸气好斗张扬的骄纵性格,三界之内难寻。
  那人看似柔弱实则心机颇深,走一步看十步,而翎九这丫头是走一步才回头想这一步,聪明有余定力不足,好几次没灵力还敢置身险境,做事莽撞又不计后果,也不会遮掩自己意图,如此直率简单,怎么可能会是那位。
  琅简释然了,抬眸看着流苏树上的鸟道,隐约露出一抹笑意:弟子确定,她不是她。
  可若是法术,为何坏她飞升之人,要变成翎九长大后的模样呢?
  是偶然?
  想不明白。
  好在琅简并非钻牛角尖之人,既已笃定对方并非当初那人,自然不会继续在此事上纠结。
  昆仑是个热闹的地方。
  或许此处多为人族修行的缘故,不同于南禺各族择木而居,翎九发现这里更像人间,不管房屋商铺,亦或者路人的穿着打扮,与她在云鹤城见到的都极为相似。
  道路两边有卖奇珍异兽的,也有饭馆茶室,偶尔会见到穿着齐整的昆仑弟子,也遇见了几波蓬莱那处的。
  绮鹓,你说咱们走了半天,怎么没瞧见雷泽的人?
  找了间酒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翎九托腮盯着外面快一炷香的时间,发现这个情况后很是纳闷地问绮鹓,顺手接过对方擦拭好的筷子,点了点桌面继续道:还是说雷泽没有统一的衣服,看不出来?
  小殿,绮鹓刚说出这两字,便被翎九扣住手腕,见对方做出嘘声的手势,这才意识到小殿下是隐瞒身份来的昆仑,改口道,九姑娘,要说衣服么,婢子觉得昆仑的蓝衣太冷清,蓬莱的青绿又太淡素,倒是雷泽女弟子的红绸裙很是好看。不过雷泽与昆仑向来不走动,姑娘怕是在这儿看不到了。
  不走动?为什么?
  翎九典籍读了不少,可上面关于只会介绍宗派成立时间和缘故,寥寥几句而已,对于宗派之间的恩怨和关系鲜少着墨,三哥呢也从没讲过这方面的故事,所以雷泽和昆仑的内情她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