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问问年纪,真是个刚上大学的小孩,独自来这边旅游。时淼给她道歉,但没说为什么,人精神不好的时候真是什么冲动事也做得出来,时淼挺讨厌那一刹那的冲动的,陌生女孩并没有做错什么,犯不着被她拉来当工具人。
  时淼那时没有正经工作,问问王墨回接下来的打卡行程,索性说我陪你逛逛吧,王墨回说不用麻烦了,两个人在公园分开。
  第66章 断舍离之家03
  戴着墨镜故地重游,但今天的装饰不适合爬山,太阳毒辣,晒得胳膊有点起皮,王墨回习惯夜晚出没,忘了这个季节的白天得涂防晒,索性又在半山腰排着缆车等着下去,又看见冰淇淋摊,咬咬牙,扭头继续往山上去了。
  她从没有好好爬过这座山,总是半途而废。
  她经手的所有事都会在中间断开,然后走向她不愿意的结局。像一个烂尾的故事,像她自己的人生,好聚没有好散,有始没有终,就像人人坐在她后座上讲的自己的故事,说也说不清。
  小时候,她因为自己的特异功能被送去一家特殊矫正机构,有个漂亮女老师她很喜欢,但是她看见女老师不久之后就会死于非命,就因为在这个破地方……她想去劝对方赶紧别来上班了,可是对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她表达不好,对方也无法明白,最后的最后,对方果然惨死,还在流放地弄出了点动静。在流放地遇见的时候,王墨回很想上去说点什么,但因果已尽,她到底也没说什么。
  她路过别人的人生,无法改变别人的际遇,她和常人不同,她也融入不了别人的人生。
  想给时淼道歉,可是道歉的目的是什么?重归于好吗?她和时淼的人生际遇不同,追求也不同,都是因为她过于散漫,工作看起来也不挣钱,时淼才把自己扔在难堪的办公室斗争里,因为薪水高,职位高,拘束在时淼并不喜欢的办公室里,被一些不知道什么人欺负。
  结果,也没有什么结果,没有道了歉相视一笑,也没有痛哭流涕把话说开,没有黎明时分的释然,只有匆忙的,狼狈的,最后一面的不堪。
  王墨回想给自己个交代,她总得做到点什么吧?于是往山顶冲刺,个子高腿长,咬咬牙也能上去。
  但黑色手机动了,她懒得管是什么任务,看看这青天白日的,什么鬼会在这么大的太阳下面活动?啊?什么厉鬼能这么厉害?
  ……她离山顶就差二百米!
  还是掏出来看了,可四野市的任务跟她有什么关系!
  任务:断舍离之家
  鬼信物:面馆
  地点:四野市昌兴街胡麻巷绿野小区9号楼赵姐手擀面
  提示:似乎有活人被困
  王墨回沉默下去,飞快地往缆车跑,缆车并不在山顶而在半山腰,还好她刚刚就买了票,还在缆车上,缆车似乎年份久了,嘎吱嘎吱晃晃悠悠,她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接了黑色手机的电话。
  “……这个任务……本不该……你来……有一丝因果……牵扯在你……但……”
  但什么但!
  “……万事……小心……似乎……没有……厉鬼……”
  刚挂断电话,任务提要上的鬼信物后面的面馆两个字剧烈扭动,变成了:???
  不管是未知,还是面馆本体,都很难搞,她不可能搬一座房子出来!活人被困,是面馆的食客们吗?如果是这么数量庞大的食客……还是赵阿姨本人?无论哪一种都很难办!
  王墨回打车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小巷。
  赵姐手擀面本就在老小区里,四周街坊不少,要是谁误入了……
  时淼停步,赵姐手擀面门口没有人,卷帘门拉下,一口陈旧的大锁孤单地在水泥汀上歪脖子。门口常摆着的折叠桌和塑料小凳子也不见踪影。
  锈黄的卷帘门上贴着打印的告示:
  各位街坊邻居:
  我的母亲赵焱女士,在6月3日突发心脏病去世。
  赵姐手擀面即日起关店。
  葬礼将于6月10日举行
  感谢各位老街坊,老顾客多年来的照顾!
  如我母亲有钱款未清,纠纷未解决或自愿前来送行,请联系本人
  时女士:155xxxxxxx
  纸张很新,像刚贴上不久。
  赵阿姨本人居住在二楼,一楼是她的面馆,二楼的入口在另一侧,王墨回虽然没有进去过,却知道路。
  绕过去,有邻居也在叹气嘀咕,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王墨回能听出是在说赵姐。
  “还很年轻的啊!”
  “太劳累了。”
  “只有一个女儿的,女儿也不结婚,在外地打拼。”
  “人要强,累死累活的。”
  “太凶了,女儿是同性恋的,小小的一个,就把人打出去,再也不要人家回来……再当同性恋,不也只有她一个,不依靠女儿还能依靠谁呢。”
  王墨回上楼去。二楼上去有两个门,她并不知道哪个是时淼家。从门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征,她敲敲门,半天没有人应,刚要敲另一家门,人家探出头来看她:“干什么又干什么——怎么出来——诶,你谁?”
  王墨回:“除了我,还有人找赵阿姨?”
  她今天没化浓妆,看着和善。
  这位邻居皱起眉,把她打量一圈:“楼下告示没看啊?”
  “看了……”王墨回慢慢低下头,对方说:“时淼朋友啊?”
  “嗯……前女友……”王墨回挠挠头,这位邻居把门开大,给她指指自家阳台:“时淼早上从我家阳台翻她家去,这么多年不知道回来看看,连家钥匙也没有,你找她,她不在屋里?”
  说着,邻居走出来,替她敲门:“时淼,是我,王阿姨,你在里头吗?”
  但没有回应。
  邻居王阿姨托了托腰,用了比之前更大的力气敲敲:“哎!时淼?”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回音,邻居阿姨悻悻然:“好吧,估计是在家里找到钥匙,从门出去了……按理说我是听着动静的,这隔音平时人家猫叫也听得清楚,关门不该听不见啊……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没礼貌……”
  王墨回哦了声,又说:“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从您家阳台?因为时淼情绪不太好……我有点担心。”
  对方犹豫一下:“不行啊,把你放进去,我要担责任的,你说是前女友就是啦?”
  王墨回翻找手机里以前的合照递过去给人审阅,双手合十恳求:“王阿姨,行行好,我进去一下马上出来,我在阳台跟您说话,里面没人的话我就立马出来,我把身份证押给您,您看,我也姓王……”
  或许看她确实不像坏人,王阿姨松开了,让她上了阳台。
  因为二楼高度还行,两个阳台之间还有个空调外机做支撑,加上时淼和王墨回都是手长脚长又比较瘦,钻过去虽然看着危险,也还算稳当。
  王墨回爬到对面阳台,阳台门没有锁,轻轻一拉就打开了。时淼不在里面。
  房间一览无余,七十多平的两室一厅,每个门都敞着,家里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家具,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
  只有干净的地砖和新刮的大白,空空荡荡,仿佛刚出生还没装修。
  没有空调,没有抽油烟机,因为是老小区,连老小区厨房常见的换气扇也没有。只有其中一个卧室支着一张床,床上没有床垫,只有木板,木板上搭着一条薄薄的红格子褥子,上面一个绿色荞麦枕头,枕头旁叠放着一条没有任何花色的蓝色夏凉被。她伸手去摸,里面没有夹任何东西。
  王墨回站回阳台,阳台上水泥铺地,没有花盆,没有任何杂物。
  风从打开的阳台门灌入,直接抵达另一头,除了灰尘,没有任何东西被吹起。
  时淼也不在这儿,信号正常,黑色手机也没有反应。
  王墨回关好阳台门,原路返回:“是我担心过多了,她确实不在这里,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对了,要是她又回到这里,您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没有纠缠别人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担心。”
  留下联系方式,王阿姨也答应了,嘀咕了几句奇怪就关门进屋。
  王墨回多嘴问了句:“赵阿姨平时不是住在这里吗?家里不像是住人的……”
  王阿姨说:“哎呀,去年开始,不知道在哪里学什么,断舍离的,成天扔东西,说自己活着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好多有用的都扔了,空调也扔,冰箱放店里发现放不下也扔,不知道是不是学坏的呀,听说是日本人的说法,我看这个断舍离就是糟蹋东西……”
  人是住在这里的,可东西都扔掉了,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就只是睡觉,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任何让生活过得舒服一点的东西,甚至断了生活必需品,仿佛断舍离的不是物品,是这个人世间。
  王墨回下楼,借了别人的手机给时淼拨个电话,工作和私人的手机号都打过去,但都转入了语音信箱。她自己的手机号已经被拉黑了,更是打不出去的,她索性继续用别人的手机发了个短信,让时淼看见后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