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池仪疏竟然还伸手扶着她,让她坐在刚刚脱下来的睡袍上,她继续发抖,她抖得很厉害,可屋子里暖意很足,与外面的阴风截然相反,她想要抱住胳膊,但忍住了,仿佛仍然穿着衣服一样认真地目视前方。
  她感觉后脑勺的触须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眼皮抬起,池仪疏正在靠近,池仪疏后脑勺的触须伸出来,像打包一捆废纸片那样捆起了她的触须,粗暴地扯紧,张潇仿佛听见自己触须的哀鸣。
  触须的疼痛连带着头疼,那长期的微微不适又不足以大动干戈去医院对付它的那种疼痛卷土重来。
  池仪疏的眼睛和她的距离在一寸之内,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看进她脑子里。
  张潇忍耐着疼痛,静静地等待着池仪疏做出下一步举动,不说话时,她沉静温和,有一张令人安心的面孔,在工作中几乎没有让池仪疏失望过。
  腿上的酥麻感渐渐追上来,那种冰冷的过电一般的颤栗刺激着她。
  池仪疏微笑,发笑时的呼气打在她鼻尖唇角,蔓延四周。
  张潇意识到池仪疏的意图,她意识到池仪疏在等她吻上去。但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控制”还是对池仪疏的揣测,还是自己疯癫之前的幻想。于是犹豫,克制,保持着一个木头块的相对静止,池仪疏也仍然一声不吭,就那么盯着她看。
  鼻息温热,愈发纠缠在一起,池仪疏身上的香气扩散到两人中间,似有若无地弥散,触碰鼻尖,若即若离,在下一道呼吸之后侵入唇舌。
  在一次次呼吸之间张潇数着心跳,心里的猜测混为模糊的灰色,只消轻轻往前一靠,唇瓣碰触着唇瓣,唇齿依偎着唇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获准了那个主动的资格,但她笨拙不善于此,极尽讨好地试探一番,意识到池仪疏毫无推拒。
  终于托住池仪疏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手指深陷在缠绕的发丝中,被那不可见的触须挠着痒,又缠在指间。
  池仪疏终于破出个不明意味的笑,身体软下来,不复之前的对峙感:“我教你吧。”
  她的工作流程,工作习惯,穿衣风格,说话语气,都是主动或者被动从池仪疏这里学来的,池仪疏肯教,她就如海绵一样饥渴地汲取知识,她什么也不去想,池仪疏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她把池仪疏的拿来给自己用,衣服,知识,技巧……
  池仪疏一早就让她拉上窗帘,摊开的浴袍像一片在流淌的床单,张潇曾经在片里学习过的一切此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忘干净了,池仪疏往后躺下去,并不索求,只微笑,张潇就自己贴过去,池仪疏指哪打哪儿,她是一条被驯化好的狗,都不需要主人的指令就意会到一切。
  过了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张潇自愿的,池仪疏可什么都没做,池仪疏只是无辜地躺在那里,像平时一样洗干净喷好香水坐在这里。
  她恍惚意识到,那视频和录音,是掌控她的遥控器……她是池仪疏的头号粉丝,把池仪疏的风格学了点皮毛就卖弄起来,落得现在的下场。
  到底是她控制了池仪疏,还是提醒了池仪疏,自己已然是个可以被轻易控制的人?她混沌的脑子想不清这些。
  到底是她在啜饮池仪疏的身体,还是池仪疏在享受她的侍弄?
  明明自己是窥伺已久,而池仪疏却轻易翻盘?是因为自己甘心被控……?
  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能力,让她变得这样贪婪,如今的审判已经比她想象轻微很多……一定有人害她,她不是那样的,一定有人算计她和池仪疏,或许这个屋子的什么角落里摄像头已经被黑入,一定有什么人,命运不可能凭空给她这种能力,看看它带来的副作用吧。
  她想起摄像头!心里恐惧地想:不能在这里继续……但她还想继续做,她想到床——
  池仪疏忽然睁开眼,吩咐她:“我们到床上去。”
  张潇并不知道这是池仪疏自己的念头,还是她的念头,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判断。此刻,以及以后,她只会听池仪疏的,对方不必吩咐,她就会用她自己的大脑思考,所有的念头都带着池仪疏的香气。
  是她自己选的。
  第45章 肉食者01
  池仪疏离职,带走了三个人,张潇,胡安宁,刘余思。
  还好时淼已经把事情接完解决了,但沈向雯又开始作妖,对时淼大有过河拆桥之势,最近的手段更是低级,时淼的单子,一律卡着财务那边不给供应商打款,但自己也拖着不给签,时淼一时没忍住委屈,也低级了,把事情和大老板一说,结果却是给她一笔奖金,但她仍然去分公司……这叫什么事!
  时淼索性不接任何人电话,直接开摆,扭脸就走,打开打车软件发现现在高峰期不好叫车,转身上了地铁,结果坐反了站也没注意,出了站就走……一出站,被漫天夜幕和陌生城市夜景吓了一跳,心里的憋屈火山喷发一样往外溢,蹲在马路牙子上给王墨回打电话说想回家。
  王墨回正在看池仪疏的微信。
  上一次她对池仪疏说有两个事情要验证。
  第一,她猜测,但不确定触须有没有不可见的部分。所以她把纸钱交给了池仪疏,那东西太过柔软,动作再温柔的人用不了几次就坏了……希望池仪疏能透过纸钱确认一下两个人的触须之间有无其他不可见的东西,这样也或许能看看张潇和池仪疏之间的触须是不是双向连接,还是说另有其他人操控。
  第二,让池仪疏问一下张潇那边触须是什么情况……那东西过于细小,角度不对或者没留意,就不太容易看见。
  把事情交出去之后,王墨回就不管了。
  黑色手机虽然给她颁了任务,但她业务繁忙,没办法一件事一件事扯得太细,尤其是这种活人的事情,在她这儿优先度就比较低,随缘完成。
  她不知道池仪疏怎么解决,好几天没有给消息,再给消息之后池仪疏又非要给她红包来感谢,反正是钱,她就收下了。
  池仪疏:这段时间你和时淼也辛苦了,我现在也不在三洛市了,那段时间和时淼毕竟同事,说得比较多……不知道我有没有说什么话暴露你不让我说的东西,真抱歉……
  王墨回觉得池仪疏这人不太敞亮,上次就已经道歉了,这次还道,反而让王墨回怀疑说不定池仪疏在自己这儿没找到什么线索,去探时淼的底去了,故意透的风。
  这些事,她心里揣着三份明白,仍然装糊涂,要是每件事都较真,那她可活不了了。
  池仪疏今天发来的微信主要是围绕上次王墨回问的几个细节的回答:
  首先,纸钱当时就揉了,怕张潇起疑,当时她透过纸钱看了,触须之间没有不可见的部分,但两个人的触须可以互相黏连在一起,说明是双向的。
  其次,张潇那边不好说,但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就行。
  王墨回并不多问。
  人不在三洛市,黑色手机上的任务也显示完成,没有谋财害命,没有怨魂报仇,那就往后稍稍吧,多的是变态的恶心的残暴的伤心的事情,像爆炸的尸体飞溅出满地的碎块之类的事情等着王墨回去收拾,比起来池仪疏的那件事和风细雨,在王墨回的脑回沟里过不了半寸就消散了。
  正好刚回复完,时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几声吸鼻涕的响,透过电线听着很空旷。
  王墨回:“你在路边要饭吗?”
  时淼:“你去死吧。”
  火气这么大,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王墨回换了个姿势坐直了:“在哪里?”
  时淼吐出个地铁站,正说话间传来公交报站的杂音,把后半截吞回去了,时淼情绪很显然非常糟糕,也没管别人听没听见就挂断了。王墨回心里想这次非同小可,地图上搜了刚刚报站的公交,172路,还好这辆车只途径两个地铁站,还在同一条路上。
  把副驾驶的有用没用的破烂往后座一扔,座位上只剩下一支口红,外面没有任何包装文字,拧开看颜色如血一般鲜红。
  王墨回暂时没对上号,把口红往兜里一揣,把副驾驶腾空,动身去接时淼。
  她不知道时淼在什么地方,沿着那条路慢慢开着,仿佛刚学会开车的新手一样小心腾挪,路上给不少外卖员赔笑,终于挪到了时淼跟前。
  还好时淼就在路边最显眼的地方蹲守,在公交站下的长椅上低头,罕见地没看手机,两条腿伸直耷拉出去,抱着胳膊。
  王墨回从车窗探出头喊她:“那女的,冻死你,快点上车。”
  时淼抬起脸,情绪不高,往副驾驶一坐就不动了,还得劳烦王墨回给她拉安全带。
  “先回家?”王墨回试探一问,时淼也不吭声,王墨回也不管她,就把她送回她那新得像个串串房的出租屋。
  一路上都没说话,王墨回想关切两句,也赶紧在话脱口而出的前一秒把嘴闭得死紧,把车里的沉默夯实了,导致最后想开口也凿不开,就这么木着脸把人送到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