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谁年少时都觉得自己会成为世界的中心,拿着最独一无二的剧本,成为最耀眼的主角。
  随着年纪长大,大部分人终会明白,他们不过是这世界ol里最普普通通的npc。
  只是十八岁的自己不会相信这些,她会觉得自己前途无限光明,永远一帆风顺。
  只是,如果现在让她拿起来笔的话,她还写得出来东西吗?
  岑鸣蝉对此没有答案。
  写作的前提是她有蓬勃的表达欲。如今的她鲜少与外界沟通,能保持着联系的,也就只有冉眉冬,与手机里那个十八岁的自己。
  想到十八岁的自己,岑鸣蝉忽然意识到,她走神了很久。
  她一看时间,糟糕,此时距离她先前说好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岑鸣蝉立刻发去消息。
  【我这会忙完了,刚刚有些事】
  依旧是秒回。
  【姐姐方便接电话吗?】
  岑鸣蝉直接将电话打过去,接通的第一秒,对面又是那句乖巧且甜美的称呼:姐姐
  尾音微颤,听起来特别可爱。
  我在。岑鸣蝉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个称呼,她站起身来往书房走去,我去打开电脑,手机用来给你计时,稿子有没有提前熟悉?
  已经看过*很多遍了,现在读稿非常熟练,但是背稿有点磕绊。
  岑鸣蝉对这个说法比较满意:不错。在学校的比赛不需要你背稿,只要别一直照着念就行。
  她打开电脑,迅速登录上社交软件,戴上耳机,把通话转移到电脑上,开口道:开始吧。
  十八岁的自己这次没有再讲任何废话,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稿:谢谢主席,各位评委、观众,大家晚上好。首先感谢对方辩友的精彩发言。今天我们的辩题是
  岑鸣蝉听着,偶尔看一眼手机上的计时软件显示的分钟数。
  四辩总结陈词的时间是三分钟,一般来说时间保持在两分四十五秒最合适。
  同时也要考虑到辩手的心理素质,在紧张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出现语速加快的情况。
  第一遍念完,时间是两分三十秒,比预想时间要快十几秒。
  你的声音一直在颤。岑鸣蝉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发言稿,你很紧张。
  是。电话那头的声音仍然在颤,我有些紧张,我怕表现不好。
  把一些不该有的场外情绪抛去。岑鸣蝉太清楚她因为什么而紧张,但她不想去哄着对方去念稿,反而表现得态度严厉,再来一遍。
  好的姐姐。
  深吸一口气,又是那段熟悉的开头:谢谢主席
  声音自耳机中传来,足够动听,足够情绪平和,娓娓道来。
  综上所述,我方坚持认为人生路上放得下更难。
  这一遍要好一些,第三段的情绪个人感觉还不太够。岑鸣蝉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然后她将第三段念了一遍,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是慈母放不下即将远行的孩子;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外出漂泊的游子放不下自幼生活的故乡
  这些都可以语气缓和一些。
  但是下一句的语气必须要改变。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是赤胆忠心的将军放不下他所深爱的国家与百姓。放得下吗?放不下,怎么放得下,怎能放得下?
  这里语调要加快一些,把自己代入进去,你就是那位将军。
  岑鸣蝉教得很仔细,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一句一句地教。
  语音那头十八岁的自己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撒娇意味:姐姐。
  岑鸣蝉嗯?了一声。
  伴随着羞涩的情绪,对方低声道:你声音真好听。
  岑鸣蝉一瞬间气结,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看过的短视频。
  视频里,姐姐辅导妹妹写作业,而妹妹却在玩橡皮、玩铅笔、玩手指。
  不争气的东西!
  她不由沉下脸来:岑鸣蝉,请你起立。
  啊?
  紧接着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像是起立了。
  岑鸣蝉继续冷笑道:看你挺有闲情逸致的。什么时候背过这稿子,什么时候再坐下吧。
  第8章 九年之隔
  姐姐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岑鸣蝉乖乖站起来,拉开椅子,老老实实地站在桌前,捧着那誊抄好发言稿的本子,真就认认真真背了起来。
  爱是什么呢?岑鸣蝉说不上来,她捏着本子的一角。
  她能确定的是,她很喜欢姐姐。
  岑鸣蝉低着头,轻声说道:姐姐,我乖乖背稿,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她故意压低声音,扮足了楚楚可怜。
  结果还没等到她心爱的姐姐开口,睡在她对床的沈欢,本来躺在床上刷着微博,听到她如此撒娇示弱,也忍不住探出头来学她的语气:姐姐,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岑鸣蝉不由恼羞成怒起来,又碍于电话未挂,她咬着牙,通过耳机向电话那头的姐姐告状:姐姐,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嘛,她学我讲话,她就是在笑话我。
  然后她听到姐姐轻笑道:好,我这就报警把她抓起来。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不好?
  好得很。
  岑鸣蝉抿着唇,也压不住她上扬的唇角,她侧头看向沈欢,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欢欢,我姐姐说了,过会就把你抓起来。
  沈欢显然不以为然,反而侧躺,她用手撑着脸,居高临下看着岑鸣蝉,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我好害怕呀,岑鸣蝉,你看你这点出息劲。
  我乐意!岑鸣蝉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不用沈欢取笑她,岑鸣蝉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没出息得很。
  不过短短这些时日,她就彻底动了心。
  姐姐很好,性子好,脾气好,哪里都好,她愿意花时间为自己修改发言稿,愿意浪费周末休息的时间陪自己练稿子,也会花心思按照自己的喜好送皮肤准备惊喜。
  然而岑鸣蝉仍然觉得她距离自己很远,她很不安。
  姐姐很谨慎。
  如落在她膝上的蝴蝶,静静地扇动着宛如蓝宝石的翅膀。等她想双手合拢捧住它时,它却轻盈飞舞,不给她任何机会亲近。
  这场关系的主动权,自始至终都在对方手里。
  这样的认知让岑鸣蝉有些挫败。
  她一直很有自信。
  在她看来,世间不会有让她失手的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他人口里再孤傲、再难以接近、相处的人,也会为她折腰。
  她在情场上向来得意。
  而如今,她却棋逢对手。
  或者应该说,她遇到了挑战。
  她笨拙得就像那只被用胡萝卜牵着鼻子走的蠢驴,明知道那根胡萝卜在用细线吊着。
  但没办法,那胡萝卜总与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远不近,就在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地方。
  偶尔给一些甜头,她便继续去追逐那根胡萝卜。追到最后,她生出来一丝不甘心与占有欲。
  那么香甜的胡萝卜,她不想放弃,就算她放弃,也绝不可以便宜别人。
  那是她的胡萝卜,是她选中的,是她看中的,是她先喜欢的。
  姐姐。岑鸣蝉忍不住开口,我昨晚梦到你了。
  姐姐似乎很好奇这个梦,她问道:梦到什么了?
  岑鸣蝉慢慢讲着她的梦:梦到我在打辩论赛,你就坐在观众席里,注视着我。我看不清你的脸,但我知道那就是你。
  姐姐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叹气:这真是个美好的梦。
  岑鸣蝉咬着唇,她的脖颈微红,她回应道:是的,那是个很美好的梦。
  岑鸣蝉撒了谎。
  她梦到的根本不是这个场景。
  她的确梦到了姐姐,也如她所说,姐姐的脸像是隔着层薄雾,她看不清。
  只是她的梦,旖旎又艳情。
  她梦到姐姐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舞蹈室的房间,里面铺着柔软的地毯。
  房间三面是墙,墙上都有那几乎与墙壁大小的镜子,剩下的一面是落地窗,落地窗正对着一满墙盛开的蔷薇。
  此时阳光正好。
  姐姐的手指白皙而修长,在她的注视下尽情游走。
  而她跪坐在地毯上,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握住姐姐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