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狠狠地踩了谈翌一脚,然后就跑到另一边指导谈瑶画画去了。
  谈翌只是闷笑着不说话。
  柳含章躺在折叠椅上晒太阳,舒适又惬意, 她猛喝一口果酒, 禁不住感叹,“真好。”
  谈翌系着围裙,熟练地翻烤着肉串, 刷上酱汁的肉串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
  他问了句,“什么?”
  柳含章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酒瓶,这是一个干杯的动作,她说,“我做过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让你去照看昭昭。”
  谈翌将细碎的辣椒面均匀地洒在烤串上,真心实意地说道,“这是我的荣幸才对。”
  柳含章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不知道吧?”
  “昭昭以前虽然性子淡,话不多,也不爱和同龄人一起玩,”柳含章说着说着便笑了一声,“但偶尔还会暗戳戳地皮一下,很可爱,也很鲜活。”
  谈翌在签售会上被陆衔月捉弄了一次,对此可谓是深有体会。
  柳含章继续说,“这三年,昭昭的性子比以前更加冷淡,冻得跟冰块似的,就连最基本的情绪起伏都丧失殆尽,他总是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不正常。”
  “他从来不提车祸那天,总是什么都不说,喜欢一个人扛着,车祸的事情好像不管怎样都过不去。”
  他们姐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个性了然于心,柳含章看得出陆衔月这几年一直封闭了自己的情绪和内心,像是套上了一层坚硬的壳,外界无法伤害他,他也触碰不到壳以外的东西。
  “直到遇见你以后,昭昭才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说他讨厌你、不喜欢你、厌烦你,我其实很高兴,在这之前,他连讨厌的能力都没有了,我几乎以为他对外界刺激做不出任何反应。”
  听到这里,谈翌翻动烤串的手一顿,胸腔下涌起一阵酸涩细密的心疼。
  “最近几个月,昭昭的状态比以前好太多了,就像冰层慢慢融化,不管是太阳出现了,还是有人在湖面点燃了火把,湖水总归是解冻了。”
  说完,柳含章转头问他,“你懂吗?”
  “嗯。”谈翌应了一声。
  陆衔月此时正在教谈瑶怎么画阳光,似有所感般回过头,便对上了谈翌的注视。
  见谈翌莫名其妙地冲他笑,陆衔月又转过头去,故意不看他。
  谈翌低下头,忍俊不禁。
  陆衔月那层坚硬的外壳已经裂开了一个缝,只要轻轻一剥,就能露出内里最为柔软的部分。
  柳含章又仰头喝了一口果酒,笑着说,“不过目前看来,你好像是第一种。”
  谈翌笑了笑,将烤串放进托盘里,“含章姐,烤肉好了。”
  “好香啊。”柳含章拿起一串烤肉尝了尝,麻辣鲜香的调味正好,肉块焦香四溢,这技术出去摆摊也完全没问题。
  谈翌给谈瑶烤了几串不辣的羊肉和玉米,谈瑶放下画笔,吃得可欢了。
  “大哥,你烤的肉实在太好吃了!”
  陆衔月刚把画笔收好,谈翌就将散发着香辣气味的烤串送到了他嘴边。
  “尝尝?”
  陆衔月习惯了谈翌的投喂,动作也没过脑,张口就咬,咬完才发现柳含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怎么样?”
  谈翌扯过一旁的小椅子挨着陆衔月坐下。
  烤得恰到好处的五花肉焦香细嫩,辣味在口腔里肆意蔓延,陆衔月评价了一句,“还行。”
  谈翌就着陆衔月咬过的地方吃下一口,差点被辣到咳嗽,他缓过劲后,问,“会不会太辣了?”
  陆衔月抿了抿唇,“不辣。”
  谈翌笑了声,递给他一杯果汁,明明嘴唇都被辣红了还说不辣,到底是有多喜欢吃辣?
  陆衔月不喝,把他手里剩下的串拿过来吃掉,轻飘飘地说道,“吃不了还放辣椒?”
  “那是因为你喜欢。”
  “……”
  陆衔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确实比较喜欢辣口的东西,但很少表现出来。
  吃完烤肉后,柳含章歇了一会儿,又说想玩牌,但是扑克没带。
  谈翌自告奋勇说去买,还把陆衔月牵走了。
  走到离草坪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掩映在茂盛竹枝下的藤椅秋千,外观很隐蔽。
  陆衔月被谈翌抱到腿上,衬衫已经被揉皱了,谈翌的吻又凶又急,他在陆衔月柔软温热的口腔里尝到了果汁的甜味儿。
  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就上次在医院一样。
  谈翌来回揉捏陆衔月的后腰,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掌心下细腻光洁的肌肤。
  陆衔月敏感地抖了抖,喘息里尽是滚烫。
  好半晌,谈翌才松开他。
  两人买好扑克牌回去的时候,谈翌已经替陆衔月整理好了衣服,除了微微红肿的唇,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生过什么。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落,三个大人围坐在野餐布上玩斗地主,输了的人就往脸上贴白色纸条,谈瑶抱着画板负责写生。
  牌局结束的时候,谈瑶的写生也完成了,画纸上的谈翌被白色纸条淹没,陆衔月脸上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原因之一是陆衔月牌技好,原因之二是就算他输了,谈翌也只会往自己脸上贴纸条,柳含章把他们算作一伙儿,也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贴。
  一直到日薄西山他们才收拾装备回家。
  ——
  露营结束之后,谈瑶又参加了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季节之交很容易感冒,她当天晚上就着了凉。
  林卉忙不过来,谈翌得去医院照顾谈瑶两天。
  “你一个人也要乖乖吃饭,每一餐吃完都要拍照发给我检查。”谈翌认认真真地叮嘱陆衔月,神情严肃得像教导主任。
  陆衔月敷衍地“嗯”了声。
  谈翌不太满意地表示,“你这‘嗯’是什么意思?你要说‘我知道了’,还要向我保证一定听话。”
  陆衔月抿了抿唇,嫌他啰嗦又麻烦。
  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前段时间,谈翌几乎每天都按时接送陆衔月上下班,俨然已经成了陆衔月的经典挂件,要是哪一顿有事没来,还会有同事低声讨论:“今天怎么没看到陆老师那位帅哥男朋友?”
  由于谈翌做事太高调,这恋情一点也瞒不住,陆衔月一开始还有点不大自在,后来就没管了。
  今天一整天谈翌都没来办公室送花送饭,同事们都不敢吱声,以为他们感情出了什么问题,直到听到陆衔月打视频的声音才放下了心。
  视频挂断后,陆衔月发现水杯空了,有些心不在焉地去茶水间接水。
  往常这种事情都是谈翌替他做,吃的喝的用的都给他备得十分齐全。
  谈翌来公司找他的频率堪比一日三餐,陆衔月原本嫌他太过粘人,这会儿谈翌不在跟前,他反而觉得有点太清净了。
  大抵是在一起久了,某些属性也被传染了。
  茶水间的顶灯坏了,陆衔月进去的时候,一名电工正踩在人字梯上检查,最后发现只是接触不良,调整好线路以后,电灯就亮了起来。
  电工踩着梯子下来时,鞋底倏地一滑。
  “哎哟——”
  他身形一歪,为保持平衡,挥舞的右手下意识地在旁边的书架上撑了一下,摆放在架子上的花瓶便摇摇晃晃地往下坠。
  陆衔月站在饮水机旁边走神,一时间毫无防备,冷不丁被花瓶重重一砸,肩背瞬间麻成一片,连感觉也没有了。
  “啪——”
  水杯掉落在地,碎成玻璃。
  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过后,疼痛感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右手稍微一抬就扯得肩背犹如撕裂一般。
  听到动静的同事赶紧跑过来把人扶住。
  “陆老师——你怎么样?”
  “陆老师你没事吧?”
  陆衔月眼前花花绿绿一片,直到救护车把他拉到医院才好了许多。
  “核磁共振结果显示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主要是软组织损伤伴随肿胀和淤血,我给你开一点止痛药和药膏,一会儿让护士给你找一块冷毛巾过来,冰敷十五分钟,观察半个小时再走,以免你回去以后出现不适。”
  医生说完就开药去了,跟着救护车来医院的徐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陆老师,你还好吗?”
  “没事。”陆衔月面色如常。
  只要不碰到伤处,就不会感觉到痛。
  护士很快就拿来一条冷毛巾替他敷到了右肩上,徐蒙看着那青紫一团的皮肤,都替陆衔月觉得痛。
  他问,“陆老师,你告诉翌哥了吗?他一会儿是不是要过来?”
  陆衔月点了下头,“嗯。”
  “那就好。”确认陆衔月没有大碍以后,徐蒙念着还有工作没做完,就先离开了。
  其实陆衔月并没有告诉谈翌。
  谈翌这会儿还在医院照顾谈瑶,霂城医院的新院区离本院并不近,他也没必要让人多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