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一叠竞赛奖状】:我慢慢才意识到,但好像已经晚了。
  【一个3d打印的钢琴模型以及一个音乐播放器】:我不喜欢练琴,不喜欢他们逼着我学这个再去比赛。更何况家底不支持我上过多专业课,几乎都在自学。拉二要听吐了。
  【一个3d打印的小提琴模型】:同样不喜欢。
  【一张没满分的试卷】:带回家后被骂了。他们担心我不再聪明、不再优秀、不再能拿奖、不再能赚钱。当天晚上被关在门外了。写错一道题而已,为什么要这样苛责我。
  【一只3d打印的小狗】:偷偷溜到楼底下,有只流浪狗陪了我一晚。
  【一张竞赛名单】:没拿奖的一次。我好晕,写不动了。
  【一张游戏截图】:玩了个游戏,取id的时想到了个广为流传的误解,说鱼只有七秒记忆,但科学研究表明鱼的记忆时长其实挺久的。没关系,就当个美丽的童话,我也想当条记忆只有七秒的鱼,这样那些不快乐的事情能很快忘记。取id想叫“七秒鱼”,但打字时分神了,变成了“七秒瑜”。可这也不错不是吗?你也是块美玉。
  【一个空盒子】:小狗有天被车撞死了,我拿钱给它烧了骨灰,装在这个盒子里。结果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说我破财败风水,没拿奖是因为这个晦气,于是趁我上学时将骨灰全撒了。
  【一张奖状】:我拿还不行吗。
  【一张立案通知书】:我想跑。但哪儿都是监控,被抓回来了。谁能带我走。
  【一张游戏关服公告截图】:老游戏了,也正常。
  【一个3d打印的领奖台】:最后一次拿奖,站上去时感觉头好晕,耳鸣,心脏一直怦怦跳,然后从台上摔下来了。从此我感觉领奖台好高,我恐高了,不想再上去了。
  【一张没有笑脸的全家福】:他们好像不爱我了,我从美玉变成石头了。
  【一张录取通知书】:去外地了,终于可以解脱了。邻居家的人都说我站得好高,是他们家孩子望尘莫及的程度。可是站得高,摔得也惨,我真的很怕再摔下去,真的,没人接我,我恐高。
  【一份订婚合约】:臧商找到了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找我,但他确实挺帅的。他们知道后想给我办退学,将我带回家,但有天又知道了臧商是大企业家的独生子,会继承家业,就热情张罗着和亲家吃饭。
  【一枚复刻的订婚戒指】:臧商真的对我很好,我挺喜欢他的,虽然我知道他如果不说那句话,我的父母感受不到利益交换,可能会怀疑。但我还是很难受...果然都是因为我能提供价值才爱我的吗?我想自己已经草木皆兵了,病入膏肓了。
  【一个3d打印的饭盒】:臧商为我做了很多事,我的应激在他的照顾下好很多,他应该也是真的喜欢我,但是...那个想法还是挥之不去。或许我真的没救了,我还是好痛苦。如果他早点出现就好了,如果从一开始他就陪着我就好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一份实验策划案】:有点忍不下去了,给自己办了一年休学,想做点能让自己好受的事。给臧商投了实验策划案,他二话不说就批了,给了我那个游戏的mod,资金也给得很充裕。
  【关于年瑜的第一次实验报告复刻】:我不太会起名字,但“七秒瑜”的“瑜”就挺好的。希望你是那块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美玉,至少我会希望你幸福。
  【两份死亡证明】:2049年车祸,他们死了,我彻彻底底自由了,但还是好痛苦。我走不出来了,无可救药了。
  ——到这为止。
  年瑜才发现自己越来越喘,到看完时达到一个巅峰,大口大口汲取着氧气,然而氧气却好像根本不过肺。
  他扶着桌沿走近被摆放到最中间的陈列品那里,是那台3d打印的钢琴和音乐播放器,正上方的墙上有张便签,被他漏看了,他现在才想起来。
  那张便签是这样写的:
  【我到底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美玉,还是拍卖行上供买家叫价,让他们赚钱的美玉?】
  “嗒、嗒。”
  两声短暂的走路声从门口传来。
  年瑜又感觉自己回到了旧居,一回头转身,他跟门口刚来的那个人都顿时被手电筒晃了眼,一左一右将手电转向了同一处。
  圆形的光束汇聚到一起,打在墙壁,正中间还有被放大的领奖台模型的阴影投至其上。
  他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差点趔趄一跤,左手往后撑,撑着个凹陷,像按下了什么开关。
  音乐播放器开始运作,缓缓播出低声的钢琴曲,正是那“被听到吐”的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年瑜:“你...”
  那人打断的他的话头,抢先开口问他:“我是不是很失败?”
  “你原本那么完美,理智冷静又坚定,被臧洋养得那么好...怎么在神野遇到我后,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一直在监控里看着你,你甚至都没发现这儿还有个监控...换做是以前,早就发现了吧... ”
  “你越来...”
  对方抬起头,一字一顿,那张和年瑜一模一样的脸在此刻无比清晰:
  “越来越和我同病相怜了。”
  第115章
  或许是年琰的模样太过失魂落魄了, 此刻年瑜一跟他比起来,竟然觉得自己无比正常。
  仿佛慌乱都被年琰吸收了,而他一瞬之间就变成了没事人。
  余光中领奖台投影的方正边缘被模糊、扭曲、重塑, 整合成神野副本里那座山岗的模样。
  播放器短暂流出沉重如钟摆的声音,随后逐渐增强, 像连绵的中雨袭来, 既舒缓又灰暗。乌云笼着教堂, 钟楼下是汹涌的大革命。搭上年琰那几句话语,仿佛末日将近。
  失败?我现在这样怎么了吗?很糟糕吗?
  再糟糕也只是暂时的,我又不会一辈子都这样。认知障碍是由于意识在人类世界和待注销区来回导才导致的, 严重一点而已,过段时间会自己慢慢恢复的。
  就像恐高症一样。
  反倒是你...
  转眼年琰开始摇摇晃晃地迈步, 仿佛只有和年瑜靠近点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压过乐曲。
  “这是拉二第一乐章,c小调2/2拍, 第八小节钟琴式前奏结束那段我很容易弹错, 会走神, 数不清摆了几个音...”
  “我又不懂这些, ”年瑜打断他,“你留着跟臧商说,臧商忙就跟臧洋说,他至少会吹点小曲。”
  年琰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你不懂才好,不懂才对。这就是我故意设置的...”
  练琴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节拍器一直“哒哒哒哒”地响,跟催命一样。母亲无时无刻不坐在旁边听, 只要忘谱或有明显弹错的音就会被她骂,唱完红脸唱白脸:
  “年琰,好孩子,我知道你学什么都很快的。下一次比赛是在...第一名的奖金有...”
  父亲就更过分了。如果练不好, 就会直接将他关在门外。
  一个个音符落下的声音,像他带着哀求扣门。
  “不会乐器是... ”年琰瞳孔涣散,麻木地望着年瑜的方向,“我对你的一个很微不足道的祝福。”
  “... ...”
  心里那道声音又沉沉传来:
  “他快疯了,此刻你必须站出来。冷静一点。”
  年瑜猛回神,看着对方逐渐走近,抬手制止,和他保持一臂安全距离,冷冷道:
  “谢谢,我挺好的。”
  近两分钟,沉重的音符暂歇,进入一段静谧又轻松的小节,像雨停。
  年琰否认他:“一点都不好...”
  “我很好。”年瑜说。
  几秒后,一串连弹如戒指掉落时左右两端高频触地的高音部轻声。霎时一转,低声合上,乐曲又激昂起来,跟砸琴一样。
  “你都病了,怎么会好?”
  “我会好的。”
  “可是你都出现...”
  在最后一个重音落下时,年瑜提高音量,试图用直白的话语让对方清醒一点:
  “真正重病的是你,还不懂吗?”
  休止符。
  话音跟重音碰在一起的瞬间,“啪”的一下,他反手关掉了播放器。
  时间随沙漏流逝,沙漏里装的又是小狗被抛洒的骨灰。这两分多钟有一个日夜那么长。
  年琰的眼睛逐渐睁大,定定的,像个漂亮木偶。
  年瑜放下阻拦的手,主动向对方靠近,一字一句在年琰耳边念:“我现在很好,你不需要愧疚,认知障碍出现的始因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被他找回来的戒指每在他需要能量的时候,存在感就会变得无比强烈。臧洋的声音虚无缥缈,像和弦搭上主调:
  “我会兜底的。”
  年瑜:“未来我同样会对自己人生道路自主做出选择,会过得很好。”/臧洋:“我会支持你。”
  “就算有困境和迷茫,也会往前走。”/“我会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