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祝闻祈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看起来就很像个小白脸。”
  娄危:“……”
  打点好一切后,几人便从树后走了出来。走了还没两步远,那几名巡逻的黑衣人便眼尖地发现了他们:“站住!”
  几人依言站定,走在最前面的祝闻祈“啪”一声打开了泼墨扇子,气定神闲道:“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话音刚落,那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而后又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祝长老?”
  祝闻祈扬起下巴:“你们家主呢?跟他汇报去,就说当初没做成的那笔交易现在有新进展了。”
  此话一出,那几名黑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令人心安的消息般,放下了一开始的戒备,连带着对祝闻祈都更加恭敬起来,齐刷刷行了个礼:“您稍等,我马上便去汇报。”
  说着,便有一人迅速转身朝着金羽阁跑去。
  几人在外面没等多久,那黑衣人便再次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还不等缓过劲就接着开口道:“家主就在阁内等各位。”
  事情进展顺利到不可思议,扮成喽啰的林开霁和林沐同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继续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等着祝闻祈下令。
  祝闻祈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抬腿朝着金羽阁内走去。
  刚踏入门槛,便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即使披着大氅,那阴风依然从缝隙中钻了进去,仿佛要透到人的骨缝中一般。
  祝闻祈稍稍闭了下眼,将不适压了下去,继续朝里走。金羽阁修成了十八层楼的高度,木梯蜿蜒而上,只在上方稀稀落落地摆了几盏灯,更显得阴森起来。
  正中央的位置再向后修了几层台阶,顺着向上看去,有把金属材质的宝座,两侧斜斜刺出去两根巨大的金色羽毛,其锋利程度不禁让人怀疑,若是不小心靠过去,会不会被羽翼收割掉头颅。
  宝座之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全身上下都隐在宽大的黑袍之中,露出的手指苍白消瘦,和骨架子没什么区别。
  “许久不见,祝长老。”沙哑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仿佛带着某种不知名的魔力,让人不禁胆寒。
  祝闻祈笑眯眯地回复:“许久不见。”
  那人停顿了片刻没开口,而是先微不可察地扭了下头,若是离得够近,甚至能恍惚听见“咔咔”声响。
  “这位是……?”
  娄危眸光一凝,直觉告诉他这人绝不简单,而后手下意识搭上了腰间的剑柄。
  祝闻祈像是早有准备般,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往后一靠,察觉到娄危浑身一僵后,笑眼弯弯地开口。
  “我姘头。”
  第90章
  话刚出口, 金羽阁内便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祝闻祈身后几人努力维持着原先的表情,全然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坐在宝座上的男人像是没听清祝闻祈说什么似的, 偏了下头:“……什么?”
  祝闻祈还欲再开口, 手腕便被身后一步远的娄危拉住, 于是话在口中打转了一圈后,更加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我姘头啊。”
  娄危:“……”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下, 手指在祝闻祈腕骨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便知今日这出戏必然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轻出了口气后, 面色又恢复到一如往常的平静当中。
  大不了就当自己是个聋子。
  那黑衣人跟着沉默了下,半晌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祝长老好兴致。”
  这话略带着一点嘲讽意味,祝闻祈不为所动, 只是笑眯眯地扫了一圈阁内情况,趁着娄危不注意,反扣住他手腕。
  娄危愣怔片刻,抬头看向面前之人的背影。依旧削瘦得像是一片纸,连单薄衣衫之下的蝴蝶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反扣住他手腕的力气却大, 一时半会儿竟然难以挣脱。
  “没办法,我离了他活不下去。”祝闻祈一面说着,一面举起和娄危十指相扣的手, “况且这次交易, 也需要他在场。”
  明明语气轻描淡写,进了娄危耳朵里就好像轰隆作响,炸得他只听清了前半句。
  离了我活不下去?娄危心想。
  直至此刻,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黑衣人才动了下, 语气中显出几分饶有兴味来:“哦?祝长老这次想要做什么交易?”
  祝闻祈但笑不语,站在原地没动。他不动,余下三人自然也不会擅自做主,林开霁和林沐同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继续目视前方,像是没听见黑衣人说话一样。
  片刻后,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微微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待不周,还请祝长老坐下详谈。”
  “好说好说。”祝闻祈摆摆手,拉着娄危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刚坐下去,便有人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出现,手中提着玄色茶壶,斟斟斜倒出淡黄色的茶水。
  祝闻祈看了眼,没拿起茶盏,而是继续对着黑衣人开口道:“家主可还记得十年前那场交易?”
  十年前?
  黑衣人静默了下,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关于娄危的?”
  “正是。”祝闻祈面不改色点点头,藏在袖子下的手捏了捏娄危,示意他放下心。
  “这么多年过去,祝长老还是没能放下你那小徒弟?”黑衣人说着,突然倾斜了身体,一双空洞眼睛死死盯着祝闻祈,“听说你和娄危之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闻言,娄危眉头微微蹙起,转而又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只能将这种微妙的不适先行压下去。
  一直默默站在木椅后的林开霁没控制住表情,话未经脑子便脱口而出:“这是哪里来的传闻?”
  林沐同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了林开霁,黑衣人的目光却还是朝着这边投来:“哪里的传闻?”
  他目光有些灼灼,仿佛要洞穿林开霁的真实身份似的,看得林开霁浑身颤了下,而后迅速低下头,不去对上黑衣人的视线。
  坏了。
  祝闻祈心中暗道不好,瞬间冷了脸,蓦地转头呵斥:“毛毛躁躁,平常怎么教的!?”
  他一贯带着笑意的脸冷淡下来时,连眉梢眼尾都含着冰霜,和平常表现出来的形象大相径庭,明知是演的,林开霁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祝长老……”
  “别叫我祝长老!”祝闻祈声调陡然拔高,“砰”一声摔碎了桌上茶盏,“从那日起,我便立誓和玄霜派再无瓜葛!”
  茶盏碎了一地,瓷碎片飞溅出去,有一片忽地掠过祝闻祈脸侧,带起一串血珠。
  殷红的血珠和他素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苍白,脆弱的美丽中透出一丝惊心动魄。
  金羽阁内安静了一瞬。
  没经任何思考,娄危侧身伸手,衣料摩挲的声音沙沙作响,再然后,则是祝闻祈脸侧的血迹被指腹擦去。
  大概是祝闻祈的声音实在太过于真情实感,连黑衣人都跟着愣了下,一时间开始斟酌起来,半晌才想出了个新称呼:“祝道长怎得如此大动肝火?”
  直到娄危坐回原位后,祝闻祈胸口还在不住地起伏,冷笑一声道:“哈,玄霜派不过是个道貌昂然的地方,我居然那时候才看明白。”
  黑衣人目光有些犹疑,在祝闻祈和娄危两人身上来回扫过,突然有些拿不准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正常的面首哪儿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祝闻祈也是,居然就这么默许了,连训斥都没训斥一下。
  ……实在不行,等晚上的时候找人去探查一番。
  这番心理活动自然不被外人所知,祝闻祈深深出了口气,摇头道:“不说这些,还是先谈正事。”
  “家主神通广大,想必已经知道娄危背后图腾是何物了吧?”祝闻祈一瞬不眨地盯着黑衣人,像是要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一连串的表演太过丝滑,别说他背后那俩人了,连黑衣人都被带到坑里,还没来得及细究刚才的不对劲,只能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祝闻祈眉梢一挑:“那便好说。我这次来,便是为了他背后的图腾。”
  他微微向前倾斜,眼神沉沉,嘴角向下:“只有我知道该怎么利用那东西。”
  娄危定定注视着祝闻祈。如瀑长发顺着垂落下去,头顶却有一两根碎发反翘起来,在这种放狠话的环节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压下一点笑意,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正襟危坐,仿佛在认真听祝闻祈讲话似的。
  祝闻祈:“……”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玩!
  他很想扭头过去狠狠瞪一眼娄危,可惜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这么做,只好接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压低声音道:“家主,那图腾能带来的东西绝非你我二人能想象到的……”
  “只要你愿意协助我一臂之力,后面的事情我们可以再谈。”
  说完后,他再次坐直,装作若无其事般拿起娄危的茶盏,对着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