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闭嘴。”祝闻祈冷酷开口。
  “好的。”系统默默沉入祝闻祈的神识之海中,不说话了。
  哼,不懂看人眼色的系统。
  祝闻祈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知出于何种心情,选择将系统的话抛之脑后,哼着小曲回到殿内睡回笼觉去了。
  ……
  再次睡醒时,已经是接近黄昏时刻。
  祝闻祈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盯着窗外的落日余晖,半晌突然穿衣下床,风风火火地朝着学堂的方向走。
  出门的时候,恰巧碰上了来送绿豆汤的小吉。小吉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还冒着热气的绿豆汤,又抬头去看祝闻祈:“仙尊?这个点您要去哪儿?”
  祝闻祈回头瞥了小吉一眼,冲着他安抚性地一笑:“有事去找林长老。先把绿豆汤放下吧,我回来喝。”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小吉茫然点头,决定回去小厨房再给绿豆汤里加点糖。
  祝闻祈的住所十分偏僻,山上只住着他一名长老,离门派内其余地方都相当远。还没学会御剑飞行的娄危常常是天不亮就起床,在模糊夜色中赶往学堂。
  路上人烟稀少,道路两边的灯稀稀拉拉地亮起几盏,只能照亮灯旁边簇拥着的草丛。祝闻祈飞在天上,微风将他的长袍吹起,在初秋的天气下,冷意尽数吹进袖袍当中。
  祝闻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御剑的速度却分毫未减,一路朝着学堂所在的山峰飞去。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剑稳稳停在了学堂门扉前。祝闻祈朝里一望,透过窗户看见学堂子弟们都还在学堂里听林沐同讲课,松了口气。
  他悄然溜了进去,回到自己熟悉的小土堆上,扒着窗户观察里面的动静。
  “……今天先讲到这里,下课。”林沐同的声线依旧毫无起伏,说完后就拿着经书离开了。
  弟子们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开,在林沐同走出教室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围在了娄危的位置面前。
  “比武大会是不是有很多门派参加?合欢宗真的和传闻中一样每个弟子都很漂亮吗?”
  “听说所有人都在第一关选择了退出,到底发生了什事情呀?”
  “祝长老用剑是不是很帅?好可惜,居然没有到现场去看!”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都跟着叽叽喳喳问起来。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跑过来,娄危被围在其中,头一次表现出无措的神情。
  “人很多,没见到。”
  “事因还在调查,不便透露。”
  “……确实。”
  祝闻祈还扒在窗户外,听见娄危的回答后愣怔片刻。
  “天!早知道这样,说什么都让我爹带我去观摩了,”一个同样出自大门派的男弟子抱怨道,“若是有机会见到祝长老出手,我这辈子都死而无憾了。”
  “就是啊,你要是缠着你爹一块儿去了,回来还能和我们说道说道。”旁边有人附和他。
  “……哼。”
  热烈的讨论声因这一声冷哼停了下来,娄危停下收拾的动作,目光看向声音的来处。
  祝闻祈同样扭过头,而后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冷笑的葛安。
  葛安依旧倨傲地微微抬着下巴,眼神锐利如箭,直直盯着娄危:“你居然还能活着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这话显然带着极强的挑衅意味,娄危身旁围着的弟子都停下了动作,讨论声逐渐变小,直至消失,而后学堂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娄危面色不变,语气平静:“借你吉言。不止我一人,比武大会所有人都毫发无伤。”
  话音落下,葛安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眼神中的敌意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这次算你走运。”
  眼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剩下的人也不敢参与战场,都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东西,悄无声息地,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
  学堂内只剩下娄危和葛安两人,黄昏如血,透过木窗直直照射进来。
  祝闻祈依旧悄悄扒在窗户边,手摸上剑鞘,准备看时机不对就冲进去给娄危撑腰。
  所有人都离开后,葛安干脆将最后一层伪装也彻底撕下,走到娄危面前,“啪”
  地一声狠狠拍在桌面上。
  葛安眼神阴冷,看起来不像一个少年人,更像是泡在阴谋诡计中许多年的老手。
  “以为躲过这次就万事大吉了?除去这次,还有下次,你总有被所有人发现秘密的时候。”
  娄危无动于衷:“说完了吗?早点回去练剑吧,最开始还以为日月谷把你送过来是为了让你成为内门弟子呢。”
  葛安被这话一噎,额角青筋都跟着暴起:“关你什么事!你这种可怜虫,还不配评价我!”
  娄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地相当敷衍:“嗯嗯,你继续说。”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葛安,若是怒火能化为实质,恐怕娄危此刻已经被烧成灰了。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勉强平复下来,冷笑一声道:“你早晚要为了现在的态度后悔。以为自己在接近真相,以为自己能给全家人报仇……”
  娄危绕开葛安,起身准备离开——而后被葛安伸手拦了下来。
  “祝闻祈不会永远护着你,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你知道真相的那天了。”
  直至此刻,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后,娄危才抬眼看向葛安。
  黄昏模糊了他的面庞,也同样模糊了娄危眼中的神情。
  “拭目以待。”
  第46章
  三年后。
  祝闻祈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他匆匆下了床榻, 将发丝尽数束起,将前一晚就让小吉熨好的衣裳层层叠叠地穿在身上,摆弄完这一切后, 才抽空抬头, 从铜镜中看了眼自己。
  嘴角依然挂着一贯的温润笑意, 修长脖颈隐入衣襟当中,从头到脚衣冠齐楚, 无一不井然有序, 一丝不乱。
  祝闻祈掸了掸袖袍,仰天长长地出了口气, 却还是没法缓解心底泛起的紧张情绪。
  这边还在想着相关的流程,那边殿门就传来“叩叩”两声轻响。
  还不等祝闻祈开口,来人便推开了门。
  “吱呀——”门应声而开, 漏出来人的半张侧脸。
  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眉尖眼尾都锋锐如刃,让人不敢直视其眼神。原先的少年青涩彻底褪去,往那儿一站,便自成一幅景色。
  见到来人后, 祝闻祈双臂张成大字型, 干脆朝着后面的床榻一躺——
  脸瞬间陷入柔软的被褥里,祝闻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嘟嘟囔囔道:“又不等我说就进来, 那还有必要敲门吗?”
  娄危并不理会, 只是相当熟稔地向后一靠,双手抱胸:“要算算有多少次你都没听见敲门声么?”
  宫殿内常年门窗紧闭,致力于提供出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再加上隔音意外的好, 大部分时间祝闻祈都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祝闻祈被这话一噎,自知理亏,干脆长叹一声,又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还不去准备?这都几时了。”
  困意还不断盘旋在脑海当中,祝闻祈这几日累得浑身酸痛,回话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回的。
  娄危闻言扬了扬眉:“及冠礼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听到这话时,祝闻祈勉强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及冠礼而已!”
  他“腾”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娄危跟前,绕着娄危开始大肆点评他这身衣裳:“穿的什么玩意儿?不是给你订了一身吗,怎么还穿着这身?”
  “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客人们就来了,你要是穿着这身出去我就从后山跳下去……”
  祝闻祈不住地絮絮叨叨,娄危扭头看了眼还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再次转头看向祝闻祈时,表情显得有些一言难尽:“……你确定要穿那个?”
  “当然!”祝闻祈理直气壮道。
  “其实门派内的道袍也不错……”经过了三年的磋磨,相当罕见地,娄危学会了偶尔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当然,这一提议被祝闻祈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你要是穿道袍出去,及冠礼也不用准备了,咱俩一人准备个碗下山乞讨得了。”
  道袍已经被浆洗发白,一看就已经穿了许多年头。之前不管祝闻祈怎么劝,娄危始终岿然不动,死活不愿意换。
  祝闻祈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
  毕竟祝闻祈自己也懒得换新的。
  此刻,娄危对上祝闻祈坚定的眼神,抿着唇不说话,试图用眼神让祝闻祈知难而退。
  窗外漆黑如墨,殿内点着一烛昏黄火光,微风吹过的时候,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曳。
  祝闻祈整个人被笼罩在模糊的光线当中,轮廓柔和下来,眼睛却依旧明亮,映出一线烛火。
  他和三年前变化不大,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明明每日糕点小食不停,人却更加清瘦了,连带着长袍下变得有些空空荡荡。譬如此刻,祝闻祈的腰带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一点儿也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