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余晓晓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她脸“唰”地红了,一下子从沙发里地跳起来。
  可是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余晓晓手忙脚乱地杵在地板上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了借口:“我、我去……啊,拿外卖!对,外卖到了,我马上就回来——”
  好在外卖确实没有让她等很久。等抱着外卖和刚刚在便利店买到的热饮回来后,她们两个脸上的热度终于也都消下去了。
  余晓晓尚还有点不自在,可是待到在客厅的茶几上满满当当摆好了夜宵时,她也已忘记了刚刚的羞赧。
  她自己不爱做饭,对家附近的外卖一直都如数家珍。虽然说着要让向舒怀喝粥,余晓晓为对方点的其实是家很不错的小碗面,牛骨汤的,也不辣。至于其他的,就都是夜宵最经典的保留节目——小龙虾、烤串、花甲粉。
  “这个先给你!”余晓晓说着,将买好的热奶茶塞进向舒怀手里,“先喝点垫一垫,还有小碗面可以吃。其他的就都是不健康食品啦。”
  向舒怀抱着奶茶,望着满目琳琅的小吃,十分信服地点点头。
  “怎么样?”余晓晓望着她,眼睛亮晶晶地问,“夜宵很不错吧?”
  “……嗯。”向舒怀答。
  她望了望余晓晓,也看向满桌热气腾腾、烟火气十足的各色小吃,微笑起来:“特别好,余晓晓。”
  毕竟是凌晨一点多了,余晓晓这几天都休息得不大好,向舒怀也才刚刚从一个耗尽精力的梦中挣脱而出,虽然摆了满满的一桌,却谁也没有力气将夜宵都吃光了。
  她们努力吃了许久,最后又吃掉一串烤五花,余晓晓便彻底没有力气了。
  她按着自己鼓鼓的胃部,餮足地向后倒回沙发里、一下子躺到早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向舒怀身边。柔软的沙发轻轻陷下去。
  “呜啊——”余晓晓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转脸去看身边的人,“向舒怀……?”
  同样饱足的向舒怀整个缩在毛毯里,轻声应:“嗯?”
  “……我好困。”
  向舒怀说:“我也是。”
  尽管困倦,两人却谁也没有提起回到卧室的事。她们只是窝在同一张毛绒绒的软毯底下,有一搭没一搭,慢吞吞地低声闲聊着。
  余晓晓咕哝:“要不要关灯?”
  于是客厅里只留下盏落地的小灯,沙发被光晕笼成了一弯暖黄色的小小孤岛。黑暗里,向舒怀望见窗外的夜幕。
  “星星。”她小声说,“……好亮啊。”
  余晓晓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了一段歌。
  “city of stars, ”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
  她的声音很轻,与她的眼睛相仿,也清澈剔透得像一块蕴染着阳光质地的琥珀。光晕顽皮地跳动着,在粼粼的蜜色溪流之中流淌。
  “city of stars……”
  落地窗外的夜空无比安静,月亮安静而遥远地望着世上的霓虹,仿佛星星坠进了土地般,而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绝在了无边夜幕之中。
  “……you never shined so brightly.”
  客厅中央那颗小小的星球里,向舒怀与余晓晓裹着同一张毛毯,她们头靠着头、肩挨着肩,在彼此的体温里,安然地睡着了。
  在漫长的、黑暗的梦魇后,向舒怀渡过了自己第一个再无恐惧与痛苦的安宁夜晚。
  第35章
  ……阳光。
  视线里逐渐明亮起来。
  “嗯……”
  向舒怀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侧过头,试图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逃开追来的光亮,却仍无济于事。
  还是好亮。而且不知为何,颈边并没有枕头的柔软触感,好像不太舒服。她的脖子也僵得厉害……
  再想往旁边躲,她却忽然靠了个空,失重倒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砰”的一声闷响,很轻。但向舒怀却已彻底醒了。
  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重新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之前做了什么。
  ……怪不得脖子酸得那么厉害。
  不过,昨夜窝在沙发上这一觉她睡得很好很好,醒来时虽然身体有些酸痛,头脑却格外地清爽干净。她整夜都没有做梦,明明没有额外服药,却难得告别梦魇、陷入了无比安宁的沉眠。
  ……余晓晓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向舒怀抬起视线,看到桌面上冷掉的琳琅小吃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了、分别摆在一边,而厨房的玻璃门全被推上了,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来回走动着的身影。
  她试着叫:“——余晓晓?”
  厨房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回应:“哎——!怎么啦!”
  怎么那么有精神啊。向舒怀想。明明还是早上。
  再躺一会儿,应该也没关系吧……
  向舒怀这么想着,懒洋洋地卷着绒毯,将自己埋进了软绵绵的抱枕之间的昏暗空隙里。
  ……结果,用着这个把所有抱枕都堆在头上的姿势,她真的就又睡着了。
  这一个回笼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感觉到脑袋上的枕头被移开、呼吸的空气逐渐开始流通,向舒怀才慢慢地转醒过来。
  她困得不想动,又有点好奇余晓晓在做什么,干脆继续闭眼趴着。
  而来人没叫她,只是动作慢吞吞又小心翼翼的,一个个轻轻地搬开她盖在脸上的抱枕。
  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的抱枕都被移走后,余晓晓的动作也停下来了。向舒怀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听到其他动静。
  她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耐不住好奇,便装作刚醒来的样子睁开了眼睛。
  ——余晓晓正抱膝蹲在沙发旁边,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看,眼睛圆圆亮亮的。她视线似乎落在脸颊或者颈间的位置,一时连向舒怀醒过来都没发觉。
  向舒怀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余晓晓?”
  “——呃啊!”余晓晓吓得整个人向后跳了起来,神情慌乱,跌跌撞撞地坐倒在了地毯上,“啊、我,我……”
  ……什么啊。
  向舒怀坐起来,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她抬起手,轻轻蹭了蹭颊侧余晓晓视线落在的位置,发问:“我脸上蹭了什么东西吗……啊。”
  是那个位置啊。
  十三岁时候,她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因为余晓晓的恶作剧而伤到的地方。
  “……大冰块,”余晓晓小声说,神情愧疚地垂下了视线,“就是……那个,对不起啊……”
  她坐在地上、低着头,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似的,很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那毛茸茸的沮丧头顶,向舒怀却忽然产生了一种伸出手的冲动。
  反正、余晓晓也会装成大姐姐的样子,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发。那是余晓晓表达友好和照料的方式。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鬼使神差地,向舒怀真的伸出了手,像是摸小动物一样轻轻抚了抚余晓晓的发顶。
  很新鲜的触感——比真正的小狗来说,更蓬松一些,也没有那么热,发质有点硬硬的,像余晓晓本人一样倔。让向舒怀有些新奇地再一次摸了摸。
  “没事。”她注视着余晓晓歉疚地睁大了的圆眼睛,安慰地说,“没关系。不疼的。”
  “可、可是,”余晓晓小声说,“都留疤了……”
  那不是因为余晓晓。而是向舒怀在假期结束回到向家当天,被向夫人几个耳光打裂了她原本的结痂,伤口也被手上的戒指豁得更深所致。是从那时候才留下疤痕的。
  不过,向舒怀本能地知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余晓晓更好,不然对方肯定要难过的。她没有理由总是让余晓晓难过——这不是朋友该做的事。
  向舒怀自己没有与人成为朋友的经验,但余晓晓就一直做得很好。她也想学着对方的样子,试着成为一个合格的朋友。
  于是,她只是在余晓晓回过神之前,彻底揉乱了对方蓬松的发顶。
  余晓晓茫然地盯着那只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好一会儿,忽然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瞪圆了眼睛,抬起手护住头顶,誓要维护自己姐姐的权威:“……呜哇,大冰块!我才是姐姐——”
  向舒怀就施施然收回手。
  “等过一会儿,余晓晓,”她说,“既然余董事长已经没事了,你也要不要回公司看看?”
  *
  ——结果,余晓晓没有回去自家公司,而是跟她一起去到了向氏。
  向舒怀站在咖啡机前,盯着满溢的液面发怔。
  余晓晓目前还没有拒绝跟着她学公司的事。只是因为她妈妈没事,日程自然也不用安排得那么赶。她于是十分钟赶制了一份新日程表出来,将预备好的资料也塞给余晓晓。
  此时,余晓晓正乖乖坐在她办公室里头读材料,她自己则借口倒咖啡躲出来了。
  向舒怀只是在想,她可以……为余晓晓做什么呢?
  等到余晓晓回去拂晓、不再跟着自己,她对余晓晓来说就没有用了。但是……作为朋友的话,她总得能做些什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