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丫鬟 第186节
  孙大姑娘缓缓道:“是啊,若是旁的女婿上门,岳家未必会多好,但魏七郎是蒋夫人的侄儿。”
  以前她还觉得蒋筠命好,如今看来分明是魏七郎命好,天生富贵命。
  第155章
  筠姐儿嫁出去几年再回家, 总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没有出嫁的时候,总舍不得自己家, 舍不得爹娘, 觉得拐丈夫回家理所应当。但是出嫁后,懂得更多人情世故 ,不免筠姐儿也同锦娘道:“我们这般回来, 将来弟妹进门, 会不会——”
  “说这个做什么?如今家中是我作主呢。这家中一草一木,都是我和你爹置办的, 我们俩不发话,谁敢造次呢?”锦娘笑道。
  筠姐儿心想她娘如今扩大的宅邸, 想来都不住在一处, 如此, 也是好事。
  但她依旧道:“女儿住在家中,还带着这么些人过来,耗用也太大了。”
  “既如此, 不如这般, 茶饭衣裳公中供给,只你院子里的下人由你自己发月钱,皎皎和寔哥儿请先生,你和姑爷自出,还有你自己额外花销自己出。如此一来, 你们自己自在, 也是长久相处之道。”锦娘道。
  女儿出嫁相当于提前分了分家产出去,吃食供给家中提供,这是她做爹娘应该的。但是自己的小家还是得自己维持, 这话说出去,显然有些生分,但是她也不得不先说出来。
  若是日后宁哥儿和定哥儿分家,亦是如此。
  筠姐儿曾经听娘说过,她以前还在家开铺面的时候,和外祖父外祖母就是这般,先把帐算清楚,如此大家好相处,她忙道:“这是应该的。”
  锦娘笑道 :“不过,我的外孙子和外孙女的月钱,可是我给,你别跟我抢这个啊。”
  “哎。”筠姐儿也笑了。
  蒋羡做了知制诰之后,整个人也没在地方任官那般忙碌了,不过也愈发谨慎起来。
  这边锦娘把家托付给筠姐儿管了几日,带着阿盈先去两处庄子上巡了一遍,巡庄子最重要的事情在于查账、清除一些害群之马。
  锦娘发作了几个人,回来后,又让陈小郎和虎头一起去苏州代替她巡查一遍,不许徇私,若是徇私,直接连带罪。
  暖炉节当日,锦娘把一家子都请到樊楼吃饭,筠姐儿看了母亲一眼,忍不住道:“娘这般让我想起小时候了。”
  “我记得姑爷那时候也来咱们家玩儿,我就带你们出来吃饭。”锦娘笑道。
  魏七郎道:“可不是。”
  “放心,这只是开始,咱们一家人势必要把汴京犄角格拉的美食都品尝,好玩儿的地方也得都去玩玩,最重要的是大家一起。”锦娘道。
  这话很安魏七郎的心,他住老丈人家里,总是有些不自在的,还好岳母对他们一如既往,就是对自己在学业上更严厉,还是希望自己参加下一科的科举。
  皎皎头一次出来看相扑,看的直捂眼睛,又爱看,惹得筠姐儿和锦娘都发笑。
  “明日咱们去金银铺,给皎皎打一顶项圈,给你打两根步摇,我看现下大家都爱打那种水仙花的那种。以前你爹在大名府的时候,就跟我打过了,戴着挺好看的。”锦娘想着金梁桥那边交了赁钱,正好自己也跟人家做一笔生意。
  筠姐儿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在家里的小姑娘,娘带着她出去买首饰,买吃食,变着方儿的让自己高兴。
  次日,娘几个就打了首饰,倒也不贵,一共二十五贯。
  回来之后,锦娘把樱桃酒拿出来,这是在洛阳的时候酿造的,樱桃一年一季,过时不候。所以她这次做了些糖渍樱桃,用白瓷罐子装着,给孩子们吃,樱桃果酒则是女眷们喝。
  罗玉娥爱喝酒,喝到樱桃酒欢喜不已。
  “娘,要不要吊到井水里湃一下,冰凉些。”锦娘问起。
  罗玉娥赶紧摆手:“我服了你的周,我是要温酒的,哪里和你一样吃冰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和我一样温酒喝。”
  锦娘笑道:“您看您,家乡话都出来了。”
  用完饭,罗玉娥年纪大了,先去园子里休息。皎皎以前在魏家上女学,现如今魏七郎出面也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她读书,她得先去上学堂。
  至于筠姐儿还是和没出嫁前似的,跟锦娘一起说说话,制香,要么就做针线。
  筠姐儿看她娘去洛阳搜罗了好些牡丹名画册,各式各样的设计,都让她如获至宝:“这可太好了,女儿正好跟您姑爷做一件袍子。”
  “嗯,姑爷和你爹一样,都爱穿好的,正好了。我给你爹做的是这件,可不许抄哦。”锦娘怕撞衫。
  没办法,女儿就很喜欢她设计的那些衣服。
  果然,筠姐儿撒娇求锦娘帮她设计一款,还道 :“娘,就帮帮女儿嘛。”
  “你说你,要是被皎皎和寔哥儿看了,看你这个做娘的,脸往哪儿搁。”锦娘嗔了女儿一眼。
  说起来锦娘和罗玉娥不同,她只对自己生的儿女们疼爱,但是外孙子外孙女,都只是爱屋及乌,谈不上特别深。
  难道自己的感情和别人不同吗?
  她说给蒋羡听,蒋羡道:“那宁哥儿以后若有孩子,你愿意带吗?”
  锦娘赶紧摇头:“我又没疯,怎么可能给自己没事找事,一个定哥儿我就精力不济了,怎么可能还带孙子。那是给那些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去做的,我不做,我还想多睡会儿。”
  蒋羡忍不住发笑,他终于知晓他为何喜欢她了,真的是以自己为主体,不是那种屈从当今世之流俗。
  说起蒋羡,朝堂如今用异论相搅论,他对蒋放却也不会绝对反对,但是在他做的不好的地方,绝对会直接用门人指出来。
  因此,蒋家现在也算是门庭若市。
  但锦娘道:“我总觉得你二哥这般,太过意气用事,这样会太遭恨的。再有,皇上用你反对他,可是他一旦倒下,你的地位恐怕也不会长久。”
  这些事情连锦娘都看的清楚,更何况是蒋羡,他故作一笑:“反正我家娘子能赚钱,我不担心,如果被罢官,我们就在京里好好过日子,反正还有咱们儿子,不怕。”
  “事情也不会到那一步,要我说,无欲则刚。权柄勿太盛,否则会被权利侵吞。”锦娘有些担心。
  蒋羡想起蒋放如今还勾结后妃,胆子越发大了。
  但此人素来如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年前,洛阳庄子送了佃租九百贯来,肖掌柜送了一万两来,塌房掌柜的一千二百贯,再有从吴县回来的陈小郎和虎头把佃租和邸店的一千六百贯送来。
  锦娘打点了赏钱,分红、月钱等等,方才把今年收到的钱都放在东厢的库房里。再准备了钱过年,先是开了匣子大家裁制新衣,连下人都做了一件袄儿,主子们更不必说。
  其实她家现在固定支出和以前差不多,锦娘没什么奢侈的爱好,几乎蒋羡的俸禄就可以覆盖开销,剩下的赏钱开销,一项归一项。比日庄子上的开销,就从庄子上的盈余打赏,铺子就从铺子的盈余里支出。
  筠姐儿帮丈夫做了一件袍子,花色绣的十分精致,刚做好,外头又送来两身衣裳。筠姐儿这里也是有洛阳佃租和甜水巷宅子的收入,给自己带的人发了赏钱,帮丈夫买了一顶玉冠子,一条蹀躞带,夫妇二人感情倒是愈发好了。
  皎皎抱着糖渍樱桃罐子不放,筠姐儿忍不住道:“你小心把牙齿吃坏了,外祖母还同你说每日不能吃太多,到时候牙齿全被虫蛀了。”
  “好吧。”她是真的很爱吃樱桃嘛。
  魏七郎这一点上倒是站在妻子这边,他戴上冠子后,又笑道:“昨日岳父让我今日完成一篇诗赋,完成了,过年就休息,我得先去。”
  筠姐儿点头:“如此就好。”
  丈夫在魏家实在是被宠溺,每次读个书,婆母恨不得送十次汤。在蒋家就不同了,连小孩子写功课都没写完都不许出来。
  父亲知晓七郎诗赋弱一些,还为他找了一位名师,让他每一旬拿文章去让那位先生批阅。
  现下没人宠丈夫了,几乎都把他当大人看,丈夫也迅速成长起来。
  你看,人其实什么都懂的。
  筠姐儿带着皎皎和寔哥儿一起过来锦娘这里用早饭,锦娘正笑道:“我方才还说你们怎么还不来。”
  桌上摆着馄饨、打卤面、煎夹子、煎鸡蛋、豆浆、稀饭、红豆蒸饼、肉夹馍、炸丸子等等。
  锦娘一直秉持的都是吃多少就拿多少,不许浪费,这样撤下去的盘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下人们还能吃。
  皎皎吃馄饨,她爱吃汤水的东西,寔哥儿却极其挑食。
  “就把寔哥儿抱次间吃吧,他爱吃什么吃什么,或者何时想吃何时吃。”锦娘到了这个年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出乎意料,皎皎却很喜欢锦娘,很是赞同她的话:“弟弟每次吃饭就跟上刑似的,哭的人就都吃不好,就让他到次间吃去。”
  她虽然也有祖母,但魏夫人是很威严的,好是好,但总觉得隔着什么。在外祖母家里,她总觉得自由许多,除了偶尔过来用早饭,平日外祖母都让娘和她多睡会儿,甚至她在外祖母床上房里都能歇息,要什么外祖母就吩咐人满足她。
  等大人们吃完,寔哥儿的乳母说他吃了几口,被小舅舅带去藏书楼玩去了。
  筠姐儿倒是很想的开:“让他去吧。”
  锦娘笑道:“明日你们不必过来吃早饭,都好好地猫冬,寔哥儿那里等开春了,找个儿科大夫看看,到底是挑食,还是缺什么东西。”
  “头都睡扁了。”筠姐儿摇头。
  在娘家也不需要站规矩,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饭菜永远备着,要吃说一声就有人送来。
  自由自在,但总有一丝忧虑,她对锦娘道:“可女儿这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锦娘笑道:“因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姑爷未出仕,这便是你心目中最大的隐忧。其实这也很正常,你们虽然成了婚,也有了儿女,但是并未挣脱父母的羽翼,不是在魏家的羽翼之下,就是在蒋家的羽翼之下,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和你爹都愿意照顾接纳你们,但是万一你爹有一日也……,那你们又何去何从?”
  蒋家宁哥儿已经出仕,做官也十分勤勉,定哥儿眼看再过几年也是要进学去科考的,魏七郎如果不努力,会被同辈人甩的越来越远。
  小时候,一般人家看你家世好,生的漂亮都会夸几句,但是长大了,你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就会和别人拉开差距。
  即便魏家家世好,魏七郎也能恩荫出仕,但下一代的寔哥儿依旧不成,也不过就是有点钱的乡绅罢了,可能还不如张九郎。
  张九郎是家里唯一的嫡子,可是分了许多家产,到魏七郎这里还不够。
  这一席话给筠姐儿上了警钟,她也说给魏七郎听,还道:“我娘素来不说什么大道理,她每日就是看看书,做做针线,打理家业,对我们都很宽容,难为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兴许朝堂又有什么变幻了。”
  这魏七郎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家境优渥,一切唾手可得,如今他在岳家,学风家风完全不同。
  花宴、酒宴是可以靠后的,孩子们读书第一,什么应酬都可以推。
  就连他一直以为爱贪玩的定哥儿,其实人家玩也多半是去书楼看书,要么睡个懒觉,他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能够放肆自己。
  今年这一年,宁哥儿在外过年,好在锦娘临走时,让白大娘去给他做厨娘,也稍稍放心了些。魏七郎和筠姐儿二人在岳家过年,除了前几日必要应酬,大家累了就休息,正月十五还一齐出去看花灯猜谜语,好不热闹。
  等到次年开春,锦娘在东华门花五千贯四百贯盘下五间门脸的商铺,又通过牙人雇了两位绫锦院出来的匠人,四个小伙计,专门做绸绒铺的生意。
  这门生意是她熟悉的,毕竟去年塌房掌柜就说大名府那边生意不太稳定了,她得自己找出路。好在手里现下接近五万贯,拿出五分之一做生意,不会动根本。
  当然,她也会投资一些产业,比如那塌房掌柜办的船厂,锦娘也投入五千两。
  但她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投资,也不会轻易和别人说,包括自己的儿女。
  否则,儿女有太大指望,都不会想着进取了。
  二月底,吕家姑娘已经由母亲兄弟护送上京,准备待嫁。原本是打算三月出嫁,但是因为宁哥儿四月才能述职,只能够五月准备亲事。
  新房布置从三月开始,扎彩绸、刷新漆,连吕家日陪嫁的下人住哪里都安排好了。
  许氏和小邬氏过来参观都惊诧的很,因为相当于锦娘给儿媳妇重新买了一座宅子,水榭凉亭,修葺一新的宅邸,都让人叹为观止。
  小邬氏倒是没说什么,丈夫也恩荫了,通过锁厅试了,马上要去西京做官了。
  许氏却同女儿嘀咕道:“这宅子写的也是你婶娘的名字,再怎么扩建也是她的。”
  筝姐儿偷偷又看了一眼,觉得十六叔家里可真漂亮啊。
  四月,宁哥儿回京述职,他的前程甚至不必蒋羡操心 ,他岳父让人推荐他到学士院召试,通过之后,立马在翰林院做馆阁校勘。
  宁哥儿看着娘又花钱替他们置办院子,悄悄问道:“您又花了不少银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