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弄不过他 第61节
  “蒋寄野!你这狗怎么走得比我隔壁家中风的二大爷还慢!我等着回家打游戏,它散完步要等到什么时候!”
  前头的那个一手抄着口袋,个头很高,浓黑的头发,隐约瞧见挺直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颌,闲庭漫步的速度跟狗也差不多了,声音懒洋洋的:“退役军犬,年纪大了,腿脚有伤病,不想等你可以背着它走,它喜欢让人背。”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你家的狗,你怎么不背?”
  叫作蒋寄野的少年懒懒说:“不行,它太喜欢我了,一激动容易尿在我背上。”
  少年:“我背它就不尿我背上了?!”
  蒋寄野:“那你就等着。没人强迫你背。”
  少年崩溃:“啊——”
  两个人外形惹眼,那种无忧无虑神采飞扬,同时对周围不相干人漠不关心的放松状态,一看便知是富家出身的少爷。
  薄悬隔着一扇窗户和几丛树荫,静静看着他们走过。
  两人一狗慢慢走远了。
  等到背影瞧不见,薄悬关上了窗户。
  陆昊就这样在家里住下来了——
  陆成才的说法是暂住,距离转进的学校近,适应一段时日,他哥一家在a市安顿下来就会把孩子接走。
  初来乍到的那几天,陆昊勉勉强保持了客人该有的作风,早睡晚起按时上学,不乱跑,不去主动招惹薄悬——虽然薄悬八成也不会搭理他,自从薄悬撞见陆昊在老家若无其事地从陆诗云包里偷钱的那一幕,他就知道他和陆成才果然是亲叔侄子,一样的道德低下,见钱眼开。
  循规蹈矩没个几天,陆昊先受不了了。
  他四叔陆成才生意忙,在外头另有住处,一走就是几天不着家,陆诗云的工作清闲一点,一周在家倒是好几天,但她是不管孩子的,要么一个人在楼上练琴,要么关起门来打电话跟陆成才吵架,小表弟干脆就是个不会吭气的哑巴,家里没有一点人气!
  陆昊是天生精力旺盛的那一类人,他在老家经常骑着电动车和同学逛到镇上的黑网吧打上一夜的cf。
  大城市灯红酒绿,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陆昊靠着外向大胆的性格,稍微向外摸索,很快在学校结交了一帮朋友,留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有时候他会摸到薄悬的房间,发表一些见世面的感想,唾沫横飞的。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ktv里女的,穿得那叫一个暴漏,那腰和屁股,啧,不要钱一样,全都白花花露在外面,凑点钱,点上两瓶酒,随便让你摸——”
  薄悬照旧不怎么搭理他。
  阳光洒在窗棂上,窗下,时隔几日,两个少年牵着狗再次经过。
  两个全是话痨,每次路过嘴不带停的。两次下来薄悬知道他们的名字:一个叫蒋寄野,一个叫邢岳麓。
  邢岳麓牵着狗绳,吭哧吭哧地嘱咐另一个:“……晚点我爸要是问起,你就说咱俩一块去的卡塔尔,你想去看骆驼……”
  蒋寄野要受不了了:“……邢岳麓,我拜托你下次出门能不能带点脑子,还看骆驼,卡塔尔有骆驼吗,你当我小姨夫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邢岳麓:“哎呀,他信不信也没办法,我爸妈最信任你,你就咬死了别松口就行,他们要是知道我是去给同学过生日,我指定被抽成馅饼,你就帮我这一回,算我求你行吗,下次你有事我帮你打掩护,我喊你哥了成不?!”
  蒋寄野:“用不着你帮,你喊我祖宗也没用,自求多福——”
  “祖宗!!”邢岳麓痛心疾首。
  蒋寄野:“……”
  节操呢??
  蒋寄野面无表情吐出个脏字:“下不为例!”
  邢岳麓:“谢谢祖宗!!你以后就是我亲祖宗,对了,祖宗,我爸在北城区那边建了一个超大游泳馆,还没正式对外开放营业,场地可大,我叫了几个同学一块来玩,你来吗?”
  蒋寄野把狗绳拽过来自己牵着:“不去,没空。”
  邢岳麓傻眼:“你干嘛,又要去山沟子里玩?”
  蒋寄野:“嗯。”
  邢岳麓:“……你还不如去看骆驼。”
  ……
  “喂,表弟。”面手掌一晃而过,薄悬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楼上。陆昊依着他的写字桌,咣咣地敲桌面:“我这半天说得唾沫都干了,你去不去,倒是吱一声。”
  薄悬不知道他说的去哪,想也不是个好地方,低下头说:“不去。”
  “……没劲!”陆昊嘴里嘟囔着,气冲冲地甩上门走了。
  第69章
  大概认清了薄悬划清分界线的态度, 尤其,学校期中成绩放榜,陆昊看到陆宣列在红榜的第一名, 恍然大悟, 原来不声不响的小哑巴是他最恨的那类人:是个三好学生。
  呵, 难怪不肯和他们一块玩呢。
  此后再在学校撞见薄悬,陆昊就不搭理他了。
  拿着考试倒数的成绩单, 陆昊咬牙切齿地决定好好读书, 打堂弟的脸——虽然但是, 这个决心只持续两节课就跑出了陆昊的脑子。
  蝉鸣声中迎来了七月——
  薄悬背着书包,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一次未能料及的堵截。
  社会青年一双吊梢三角眼, 胳膊上纹着青龙, 吊儿郎当地上下打量他偏瘦的小身板:“你就是陆昊的弟弟?啧,自己考第一名, 不顾堂哥的死活?叫你传个英语考试的答案都不肯,太不讲兄弟情面了吧,考试不及格, 你让人回家怎么跟爸妈交差。”
  真新鲜,自己不学习,还能赖到他头上。
  薄悬觉得他们很搞笑, 躲在社会青年后面, 只敢露出一个头的陆昊更搞笑。
  十五岁的薄悬肩膀还很单薄,长相上随陆诗云, 精致得一股女气,即便不刻意做表情,看人时眼角眉梢天生凝着讥讽意,他懒得搭理这群人:“说完了没有, 让开。”
  这是薄悬第一次挨打——
  没有经验,自小到大自我封闭的环境变相是一种保护,第一次接触暴力,雨点般的拳头和脚落下来时,他只能凭本能护住了脑袋和腰腹。最后是一群过路的大学生救了他,冲上来赶走了暴徒。
  陆昊混在四散奔逃的人群里,他的表情从慌乱、害怕、激动、最后凝结成一个扭曲而快意的笑。
  薄悬一瘸一拐地回到家。
  陆诗云今天没有在练琴,陆成才破天荒地也回家了,两个人在二楼的中厅吵架。
  陆诗云:“……你那是想和老同学吃饭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人家不带你玩,现在发达了,想抖威风,找回场子,还有创作协会的,你连那帮人都联系上了,呵呵,陆成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岑丹青,当年没追上她你心里很不好受吧。”
  陆成才很不耐烦:“说了就是吃顿饭!我让你一起你又不去。”
  “我去干什么!" 陆诗云嗓音尖利冲他大叫,“让他们看着你出人头地了,不用再捧着我,轮到我给你当丫鬟使唤是吗!”
  陆成才忿忿地:“我跟你这种女人说不通!”
  陆诗云:“对!跟我说不通!你去跟岑丹青说,岑丹青有才华,知书达理,人家家里条件比我好上一万倍,你去同学还不就是想见她,翠园这房子也是故意买过来的吧,在学校追人家送礼物送花,她怎么不理你!”
  陆成才烦躁地坐在沙发上抽烟,这女人脑洞开起来没完没了,他算长见识了。听到最后,他冷笑:“你说得对,人就是比你聪明,比你有脑子,比你家条件好,我要是追得上她,轮得到后来给你当舔狗?”
  陆诗云:“陆成才!!!”
  她抓起茶几上的水果点心劈头砸过去,橙子扔在陆成才脸上,他火气上来,但是让他打陆诗云他是不敢的,吵一吵嘴每对夫妻都会有,岳父岳母要知道他一个上门女婿敢对他们女儿动手,他再想借陆家的光做生意恐怕没那么容易。
  其实男的打老婆在他们老家是天经地义,草,轮到他就不行了,陆诗云到底还是骑在他头上,陆成才烦得要死,抬脚把桌子整个踹翻在地上。
  地毯勾起来,陆诗云摔坐在地上。她指着陆成才嚎啕大哭,大声怒骂。
  陆成才懒得搭理,疯婆娘一天闹事就浑身不舒服,熄掉烟头,站起来抖一抖衣领,扭身要下楼。
  儿子从楼梯口上来了,拎着脏的书包,不知在哪滚得一头一脸的土,校服上印着黑乎乎花样不同的鞋印。
  他从小有着跟陆诗云一样的城里人爱干净做派,突然搞得一身狼狈,陆成才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陆成才瞪着他:“……你干什么去了?”
  薄悬站住脚:“陆昊找了一群人打我。”
  陆成才眉头一皱,仿佛不太敢相信,扭头看看楼上:“陆昊?”
  陆昊人还没回来。
  “你俩吵架了?”陆成才使劲抓了把头发,更烦躁了,认为儿子跟陆诗云一样太讲究太计较,他头上三个哥哥睡一个炕一起长大,哪两个没闹起矛盾打过架,有时候打一打反而更亲热,陆昊是抱怨过堂弟不理他。
  “他村里长大的,你多让让他,等回头我找他说说。”陆成才甩下这话,下楼去了。
  中厅,陆诗云坐在地上哭。
  有人走过来,她以为是陆成才,猛然听见人叫她:“妈。”
  陆诗云泪眼朦胧,抬起脸。
  儿子脸色冷静得让人心肝发颤,直直看着她:“我爸一直在外面出轨,你知道的,我也知道。”
  陆诗云一滞。
  薄悬:“离婚吧,妈,离婚对你们都好。”
  陆诗云嘴唇哆嗦,喉咙滚动了几下,她猛然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哭声:“你懂什么!他想离,我偏不如他的意,他吸我爸妈的血起了家,这是他欠我的!凭什么,赚到钱了就想把我踹开,不可能!我还没死呢,我要让他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薄悬听着她的咒骂嚎叫,木头一样站了几秒钟,转身一步一步穿过走廊,进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
  薄悬抱着腿,垂头坐在阳台上。
  陆诗云和陆成才傍晚在饭桌上又吵了一架,两个人互相叫嚷要弄死对方,一个说你不敢,一个要去厨房拿刀。
  陆昊坐在对面,埋头大口大口扒拉着饭,时不时以嘲笑的目光打量薄悬脸上的伤口,朝他无声做口型:“傻叉。”
  薄悬顿了顿,假装没看见,低头继续吃饭。
  等陆诗云和陆成才一个出门一个上了楼,他端着没吃完的餐盘扣在陆昊头上,盘子哗啦碎在他脑门子上。
  陆昊捂着脑袋:“啊,我艹,你个xxx——”
  两个人在餐厅打了一架。
  动静太大,很快被循声下楼陆诗云的尖叫打断了。谁也没占到上风。
  陆诗云刚吃完药,情绪不稳,大叫道:“你们两个干什么!保姆呢,快过来拉住他们!”
  陆昊不得不放开手,在村里城里都有一帮能仰仗的兄弟,长得高壮,打架还没输得这么难看过。
  这小兔崽子根本打不过他,谁知道会玩阴的!
  陆昊抹着脸上的饭粒,擦身时,一脸阴狠地低声对薄悬说:“xxx的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晚风吹过树林,发出簌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