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弄不过他 第32节
  蒋寄野腆着脸把纸巾递过去,等他气顺了,半天又想起件事:“岑叔,那封举报信还在您手上吗,我能不能看一眼。”
  “你小子,又想找事是吧。”岑立群瞥他一眼。
  蒋寄野笑笑:“哪能啊,我什么人您还不知道,我是和平爱好者,从小到大就没跟人打过架,最多吵两句嘴。”
  这话倒是。何况这回被举报的是自己看重的学生,岑立群即便不方便说什么,心里还是护犊子的。
  再者,学生整天忙着动歪脑筋,哪还有心思放在读书一道上。
  他想了想说:“在楼上办公室,等着,我给你拿,不过只能看不能拿走。”
  蒋寄野应了声,岑立群开门出去了。
  蒋寄野独自留在屋里静坐了两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把那张纸拿过来反复看了两遍,用手机拍照存了份档,整齐对折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
  顺手翻看了下手机,没有新消息进来,也不知道人到哪了。
  蒋寄野倒了杯茶,斟酌着打字:“院里这边没事了,不用着急赶回来——感冒严不严重?你不来也行。”
  刚发出去,就听背后叮咚一声。蒋寄野一怔之下,扭过头。
  好家伙,人就在半开的门口不声不响站着呢。
  薄悬应该是从楼梯上来的,面前哈出的白气略有点急促的样子,这次的衣服倒是穿得厚了点,头上仍然带着顶白色的毛线帽子,脖子上绕着个围巾,本来就不大的脸衬得只剩一个巴掌大了。
  他定定看着蒋寄野,蒋寄野站起来也看着他。
  明明统共分别没几天,前两天在东门也见过一面,不知怎地,蒋寄野有种好久不见恍若隔世的久违感。
  但是眼下显然不是适合寒暄的时候,脚下是经管学院办公室,岑立群待会也要下来了。
  蒋寄野说:“愣着干嘛,进来啊,你不嫌冷。”
  他话音一落,薄悬恍然感到冷似的,浑身打了个哆嗦,这才抬脚缓步往里进。
  蒋寄野见他磨磨唧唧,直接伸手拉了一把。
  力道不大,曾经当着他面跳过两米围墙的薄悬这回却像吃不住力,又或者穿得太厚太笨拙了,身体往前打了个晃,险些直接栽了个跟头,紧接着被蒋寄野给扶住了。
  薄悬搀着他的手臂借力站稳,抬头左右看看,愣愣问蒋寄野:“你怎么在这?”
  走近了才发现,他一身的寒气,手也凉得惊人,冰凉穿透两层衣服一直传递到蒋寄野的手臂,嘴唇像是冻得,只剩一点浅薄的血色,脸色乍看比帽子还要白上一分。
  蒋寄野松开没多久的眉头缓缓又皱了起来,盯着他的脸,表情凝重起来:“你……”
  没等他说完,岑立群拿着信件从走廊转进来了。
  进门瞧见薄悬,他和蔼地招呼了一句:“来了——脸色这么差,没睡好。”
  薄悬把手松开了,立直站稳,对岑立群说,“有点感冒,岑书记,举报信的事我……”
  岑立群先一步叫停了他,将手中的信件交给蒋寄野让他看看,对薄悬说:“不用说了,我在学校待了好几年了,学校即社会,有些勾心斗角的事,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算你不跟别人争,别人还要眼红地抢你的那一份,光是前几年就发生过好几回类似的情况,这回算好的了,没像前年那样闹到校外,也没闹上微博热搜,不然我这书记也没脸在办公室坐着了,赶紧找人写份检讨稿子背下来才是正经事……”
  当教师的老毛病上来,岑立群拉着两人意犹未尽地说了一大串。
  蒋寄野杵在旁边,一直没吭声,但是薄悬出现后,他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岑立群瞧着刚才进门两人像是对峙的场景,以为俩年轻人还为被举报的事闹脾气,互相埋怨。
  不过小情侣的事,他一个当长辈的不好插嘴,眼看也到吃饭的时间。
  岑立群将信件收回来,临走又专门提点蒋寄野:“你一向是知道轻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的我不多说了,这是学校,甭管你心里有多大气,对着谁你也不能给我胡来,知道吗,不然我真得把你爸妈叫过来谈谈话了。”
  看着蒋寄野应下,才挥挥手放他们走了。
  出了门,薄悬打量着怔怔问他:“你跟我们院书记是认识的?”
  蒋寄野言简意赅:“认识,我妈那边的宗亲长辈。”
  薄悬不知联想到了哪,脸色血色又浅了一层——他才知还有这层关系,不过蒋寄野很多事情都没跟他说过就是了。
  他们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远,但是也不亲密——蒋寄野有很多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太多人愿意喜欢他了。薄悬处在其中根本无足轻重。
  薄悬心神不宁地抬脚要从就近一侧的楼梯走下去。
  “去哪,走这边。”蒋寄野叫住他,自己率先往楼层中间的电梯间走。
  薄悬看看楼梯。只能转身跟了上去。
  随后两人乘电梯下了楼,薄悬没说话,蒋寄野也一路沉默。
  走到停在院楼前的车边,蒋寄野拉开车门,拿过薄悬的包扔进后座。
  薄悬观察他的表情,以为他在为大周末地跑一趟生气,站在原地没有上前,迟疑地说:“你不是给你朋友接风吗,我要回宿舍,走几分钟的……”
  蒋寄野打断他:“上车,想去哪我待会送你。”
  薄悬没再说什么,顺从地走过去上了车——
  蒋寄野从另一边上去,摔上车门,没有着急第一时间发动车子。先把车门锁了。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来看着薄悬,仍然是平静甚至温和的语气:“你把你头上帽子摘了。”
  第35章
  薄悬一时没有动弹。
  但是车门锁了, 跑也跑不掉。按着蒋寄野的行事风格,一向只有他不听别人的话,没有别人忤逆他的份——他就是不摘蒋寄野也得摁着他摘了, 于是薄悬自己动手把帽子拿下来。
  这么一来, 他额头和发际线交界处贴着方方正正一块纱布就露了出来。
  蒋寄野从他进门那会看出不对劲, 开始根本没往受伤上想,以为只是比较严重的感冒。然而从薄悬的脸色和他略有古怪的身体姿态, 越看越不像是一个小感冒能造成的。
  蒋寄野没跟人打过架, 但是在户外赶上脚底一滑, 没少摔过跟头吃苦头,当伤者的经验还算丰富, 注意到薄悬跟岑立群聊天时小心又不经意地扯过两次帽子, 猜测帽子底下八成有问题。
  本来随便诈一句,谁知道人头上还真挂上彩了。
  蒋寄野瞧见纱布, 感觉血压都上来了。
  一个没看着人就出事——又是被人举报,又是脑门子磕出血的
  以往不是挺能耐的,在学校当高岭之花呼风唤雨的, 被人挂到网上还有一群热心同学帮忙说话。
  就凭现在的和谐法治社会,到底一个人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至于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蒋寄野强忍着揭开纱布看一眼的冲动, 问他:“怎么弄的, 什么时候弄的,医生怎么说——别告诉我是你下床时候不小心磕楼梯上, 一个人磕不成这样。”
  跟以往的争执不同,蒋寄野音量始终保持在正常的水平线上。
  但就薄悬看来,他这语气比往常的生气状态吓人多了。
  薄悬摸着手里的帽子,把安全带的锁扣慢慢系上, 半天赶路下来头上伤口隐隐作痛,磨蹭好一会,见实在糊弄不过去,才挑着简单的问题答了:“昨天晚上的事,出门被人打了——医生说没大碍,静养两天就好了。”
  蒋寄野一滞。
  昨天晚上,很好,妈的,昨天晚上他俩还通了话。
  当时电话里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跟他扯东扯西的,也不知道那会是挨打前还是挨打后。
  蒋寄野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努力抻着理智的那条线没让它崩断,接着问:“什么朋友,什么仇,什么怨,知道别人要动手不会赶紧跑吗,除了头还伤着哪了?”
  薄悬顿了顿,说:“就是关系不好的朋友……”
  蒋寄野气得口不择言:“都弄成这样了,是个屁的朋友,你拿人当朋友人拿你当朋友了吗,你脑子是……还伤着哪了?问你呢。”
  薄悬看了他一眼:“后背也磕了下……别,我看过医生了,不严重。”
  蒋寄野压根没听他又说了什么,动作粗鲁但力道轻柔地掰着他的肩膀转过去。
  车里暖气开了一阵,温度也上来了。
  撩起薄悬的衣服,才发现这人是真的瘦。
  弯着腰的姿势,后背竖着的肌理仍然十分显眼,两片蝴蝶骨边缘清晰可见,露出来的部位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然而也就在一片光洁平滑的后背上,一条青紫色看起来像是打击伤淤血沉淀后的於痕,从后腰的位置一路往上,最粗的区域蔓延开有蒋寄野的手掌宽,就这么浓墨重彩、极具视觉冲击效果地横贯在他后背上。
  蒋寄野扯着他衣服的手一下收紧了。
  这得多大的力气、多厉害的工具,才能在一个成年人身上留下这么一片骇人的伤痕。
  又是头上又是背上的,动手的王八蛋是要杀人吗?
  蒋寄野深吸了一口气,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薄悬停面对他的质问,罕见沉默下来。
  不是不能说,但是他也确实不想让蒋寄野知道背后的肮脏事。
  两天前——薄站在学校东门口目送着车子离开,低头发了会呆,一个人穿过马路进入地铁的通道口。
  他坐了很长一段路的地铁,以至于再回到地面上,周围景象略显凄凉荒芜,建筑低矮杂乱不像繁华的a市会有的模样。
  薄悬沿着乱糟糟的街道走了一阵——
  并不是乱逛,他的手机消息列表里躺着一个前天别人发过来的地址。
  对方收了五千块钱,再三保证过,他要找的那个叫陆昊的人就租住在这个地址的大院里。
  刚走到一半,薄悬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对方一开口就吊儿郎当地透着股三流混混儿的下流气质:“呦,大少爷,大学霸,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我从没说不打算接你电话。”薄悬平静地说,“你找的那些轮流打骚扰电话的人可以停了。想要多少钱,你直说好了。”
  陆昊在那头怒气冲冲的:“谁特么地跟你要钱了,我被你设计进去蹲了好几年,这事是钱能了结的?”
  “那你是不要钱了?”薄悬问。
  陆昊张嘴刚要骂,他的身边有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隔了半天再转回来,陆昊咬着牙说:“钱当然也要,本来就是你欠我的,我听我叔说你刚给他转了二十万,这么点钱够打发谁的,你不是在a大上学吗,你也不想我闹到你学校去吧,先拿个五十万出来,这事就算暂时了结了。”
  本以为还要再扯皮几句,就听薄悬一口应下了:“可以。”
  这么听话?
  陆昊狐疑了一阵。但是也没想太多,只当对方是害怕闹到学校后会被退学。
  呵,反正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要钱,先把人骗出来再说,至于之后……
  陆昊冷笑:“那行,地址发你了。把钱准备好,明天老老实实地亲自送过来,你要敢整什么幺蛾子——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我就是拼着再进去一回你下半辈子也别想给我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