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82节
  日后与陈诉要长长久久相处,她也没什么可以瞒着的。
  轻声道:“陛下乃明君,不然他不会选陆斜作司礼监掌印,他希望天下清明,前朝内廷为一体。可彻底清明了,陛下又有手施展不开,方才我自告奋勇做本朝奸佞。”
  日后朝上朝下陛下想行不能行之事,均由她来。
  “我做陛下刀,我杀人起祸。陆斜做陛下身前盾,维护司礼监清明同时维护帝名,再......袒护我性命。”
  “司礼监掌印乃帝师遗孤,他受陛下对先师愧疚坐内廷高位,又自小受君子六礼七戒长大。他一身清白,维系平衡前朝内廷,唯独不清白的便是我,我乃陆斜余生唯一浊名。”
  “我的杀孽同时给了陛下一个随意废杀我与陆斜之罪名,这样我们所有人生死皆在陛下掌握之中。是不是很微妙的平衡?”
  能将局势君心度到这份份上,无愧祁聿自来的‘周全’二字。
  陈诉心服口服,万般死境硬是在几方交错下给他留半丝活路,而祁聿就靠这么半丝生生踏活了。
  陈诉佩服。
  “既然你都算好自己能活,直接在狱中杀了刘栩,照这条路行就好了。何必要那样杀刘栩,你是起了龌龊心思想在狱中办了陆斜?”
  想的,但陆斜不是不愿么,废了她四肢都不让她往下。
  祁聿垂眸一笑。
  “直接杀了刘栩转身告诉陆斜全盘计划叫他救我?那我杀他全家之事便成了我与他一生的嫌隙,永不归好。”
  “我脱两件衣服,逼死一个此生宿仇、握紧一个余生权势、得一颗牵绊之心,这哪里是两件衣服,那是我登云梯。”
  “且我‘死’在陆家满门枭杀认罪之时,只有这样,陆斜才能在他认知的‘时局’中为我多生出半毫谅解,换我终身无虞。”
  一丝谅解就够她挽回陆斜了。
  “求人救不如让人救。求则瞻前顾后周全大局,让则挺身而斗不顾一切。让比求高明,也更有胜算。”
  一切一切都是陆斜义无反顾心甘情愿,无人推波助澜皆为心动。
  “我若想真正在此局求生,与陛下、与他、与你们都当先求死。我人不死,陛下眼中、陆斜心中的账该
  如何消?”
  看看,陆斜现在怕她死怕的要命。
  陈诉咬牙切齿地给祁聿鼓掌。
  “精彩。你真是一个动作都没白做。下诏狱、刘栩、陆斜,陛下、我们,步步都在你的算计中。你就不怕一步失死境皆至么。”
  祁聿声音凉上三分。
  “我开的局本就是绝处逢生,死不是正常?我并没什么开不看的,所以我才会赢。”
  “此刻,刘栩的金山我要,司礼监的权我也要,陆斜的余生我更要。”
  祁聿朝陈诉摊开手。
  “你们让我在诏狱画的押一会儿送我案头吧,我以一死将你们所有人的死罪掌握在手......陈诉,余生受人桎梏的感觉好不好受?”
  “我以一死搏了陛下信任、得了陆斜垂怜,还拿了你们死罪。你看我死的妙不妙?”
  她莞尔抿唇,没有得意,只道此时是平素的每一刻一样。
  她自知在新君眼皮下能苟且一条性命就难,想坐上掌印更是难上加难,可陆斜坐、这与她坐有什么分别,所以她一手将陆斜推顶上内廷最高位。
  祁聿仰头看向远处累累高墙,她抬手指着层层琉璃瓦。
  笑着朝陈诉转眸:“日后我所抬眸之处皆是我手下败将,这感觉真痛快。”
  “新任的司礼监掌印乃我傀儡,又是我榻上欢,没有什么局比这局痛快。陈诉,你喜不喜欢?”
  喜欢个屁!
  他真是想啐一口蛇蝎样的祁聿。
  “你挺不是人,把陆斜逼得快要死了。”
  是,她把陆斜要逼死了。
  陆斜现在清楚知道陛下乃杀他全家祸首,可眼下只有他是掌印,才能护她。
  她就是要将陆斜逼得无路可走,只能留下为了她的性命心甘情愿作司礼监掌印、满足陛下对他的期待。
  这样司礼监掌印才会为她所用,她才能是内廷真正的掌权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不会死,日后这个内廷、这个天下都是我给他编织的梦。他要星星我摘月亮,我对他不好?”
  好。
  好大一个骗局。
  陆斜有祁聿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杀了人全家还把人拐床上,一辈子纠缠。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恶毒无耻的人。”
  她诚心恳词认真道:“我真喜欢他。”
  就如陆斜真心喜欢她一样。
  陈诉摇头,不想再受祁聿蛊惑。
  “你又要开始给所有人造成你真心的错觉,好让所有人以他为靶。然后杀向他的刀、在陆斜眼中错觉都是在杀你,陆斜为了你更加会坐稳司礼监掌印之位。你好一生操控?”
  “怎么这一招你用不腻。”
  这就跟祁聿十年让所有人对他以命搏杀刘栩存下根深蒂固的印象,结果这次所有人都没出手在祁聿将死之境送他一程。
  真是被祁聿高台演戏当了真。
  现在司礼监所有人愧悔没向诏狱里这个最该死的人下手。
  祁乐对陈诉刻板印象不悦。
  “我真心喜欢他,你干嘛不信。”
  陈诉满腔鄙夷,就诏狱这次的事,他掷地冷声。
  “祁聿的真心没可信度。你人都出来了,你叫陆斜拿玉......”
  话到陆斜身上,就见握着玉的陆斜进门。
  一身狼狈踉跄,这还是像与人斗杀过。
  陈诉不可置信看祁聿:“你叫人围杀陆斜,坐实你会死之相?”
  自己叫人取玉,又喊人阻拦,非让陆斜担惊受怕祁聿一条性命罔顾。
  算计人到这个份上,简直卑劣可鄙。
  祁聿正正衣襟,眼底全是陆斜困窘紧张身影。
  “别这样说,是我叫人逗逗他而已。我死的越厉害,他越心疼我,越满心想护我,这不就越好为我所用。”
  “从头至尾我都是真的要死,没有骗任何人。”
  诏狱她真下了吧,罪她都认了吧,被逼到绝境也是她吧,咬腕自尽也是她。
  她哪一步骗了人?真亦假时假亦真,此局才妙啊。
  陈诉顺着祁聿目光看跌撞而来的陆斜,他眼底炽烈的装满了祁聿一人。
  惨,陆斜简直太惨了,被祁聿算计的渣都不剩。
  她侧首与陈诉道今日之别:“我的心上人到了,明日司礼监敕封掌印圣旨前见,我等你们跪我——的心上人。”
  “明日,我们好好商议储君之位该落谁身上。朝堂要重新轮回了。”
  她扬手朝着陆斜阔步而去。
  迫不及待将好消息喊出:“陆斜,陛下饶我一命了。”
  陈诉看着两人奔赴的身影,扶额。
  那是陛下饶的?不是他一手谋算的?
  她奔陆斜而去,扶住陆斜趔趄身形瞬间直直撞进陆斜怀中,手紧紧握住陆斜脊梁衣裳。
  陆斜身上血腥气新鲜。
  “谢谢你,陛下看在你的面子上饶我一条性命。陆斜,谢谢你。”
  “陛下给我一年生路,若这一年我寻不到刘栩之财......你也难救我了。”
  祁乐这么撞来,他感受脊梁被人揪紧,犹如拨抓浮萍之人。
  他握着玉塞人手中,想了想,回手将祁乐揽紧。
  “我帮你寻,莫怕。”
  祁乐点头:“有你,我不怕。”
  陆斜曾经叫她重新算人心,窥生机,以他破局,她做了,陆斜应该也是高兴的吧。
  她要给陆斜建座围城,将人好好养在其中。
  五年前的对不住,四年的空缺她都要给人弥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