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44节
  那面墙不停有人泼水消凉,就怕连烧到隔壁屋子,但墙体、屋檐连并原因还是焦黑一片。
  “陈诉屋子挨着陆斜也熏了火,明日我赔礼道歉他虽接受却受迫,心中难免怨恨,兼我之前将他挤出司礼监。”
  “我时间本就有限,往后他背后下黑手我处理起来麻烦。”
  刘栩静静看他陈词铺垫,心底隐隐知晓祁聿要说什么,但仍旧不信祁聿真会如此......心跳跟着祁聿声音起伏忽高忽低。
  袖子被轻力扯了下,刘栩神思彻底落祁聿身上。
  祁聿掀眸,瞳色不显:“还劳翁父将书房借我。”
  刘栩心跳骤停,随即一道声猛地撞响胸膛。
  他掌心失控反掐住祁聿腕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栩眸底灼炽不比身后那团火温度低,炙得她嗓子哑然。
  喉咙滚涌阵,她端身坐正:“我屋子明日抵给陈诉就没地方住了,翁父好心收留一下我。”
  “我身子也不好,您不是说书房有火炕,我畏寒......”
  听着祁聿细数那些非本意,刘栩谨慎掐紧祁聿腕子。
  赫然提声:“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祁聿不会愿意与他同屋,这不像他能迅速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
  祁聿不是威猛叫人对持矛剑的凶兽。
  他是狡黠狐狸,看着桀骜漂亮甚至听话乖巧,褪下蛰伏他一击必中最是凶悍。
  反常行径必然有诈。
  “疼。”
  祁聿拧动腕子挣扎,刘栩瞧他细蹙眉心松开手。
  祁聿揉着腕,恬不为意轻道。
  “开春咱们就要结算,本有陆斜借手太子替我查,现下他死了,我一人查你旧罪、加你必会搅扰我效率实在不高。不如我早早如你心愿,你开心我也‘开心’,你我皆有益。”
  “这不是翁父想要的?现在问我可真有些虚伪。”
  她挑眸在刘栩震惊又迅速平和脸上扫眼,余光擦过他衣袖瞥见冲天火光,忽然有些别样心酸浸满心头。
  声音缓缓低下去:“今日陆斜死不死其实无所谓,只要我还想让你死,早晚也会住进你书房。”
  刘栩实在没给她足够的时间再布局,却又拿她所求逼诱......刘栩与她摊牌用命上桌,他自然要在此局中心满意足。
  今晚不是刘栩来与她商量,是提前告知叫她做好准备罢了。
  祁聿嗓子怼上股劲儿,看向刘栩眼底
  嵌满卑视。
  “来朝若我以命博你败了,不是我计谋为人不足,实在是你多活我几年命数教你占了先机。”
  “我不知你有什么妙诀敢自诩数十道罪加身不死,但我也有法子与你拼最后一遭,咱们生死难定。所以如今住了就住了,容你得意回。”
  刘栩看祁聿一身尖刺模样笑出声。
  宠溺,也认认真真应话:“是是,你说的是,是我年岁上占了先机,我不敌你。”
  祁聿此刻像浑身插满刀刃,尖利、寒气逼人,火光下眼底是必饮血的杀性,活脱脱似个修罗恶鬼。
  旁人看只觉祁聿凌厉骇人,可他这么垂眉瞧着却觉人可爱。
  刘栩又笑声,温目。
  “那还请问这位叫本座暂时得意的小......祁提督,是今日腾挪屋子还是明日?我好叫人为你清扫。”
  可惜陈诉今晚值夜到后半夜,他一早要誊折子,那时辰下值必然直接去司礼监议室忙公务,没机会知晓自己屋子受了灾迁骂祁聿。
  可惜,太可惜。
  祁聿听得浑身一颤,嗓子一口气将她噎得梗塞难受。
  刘栩嘲谑将两人身份抬唤出来叫人浑身起麻,真是有够恶心。
  她虚眸狠狠瞪眼刘栩这副不正经:“明日。”
  刘栩眉眼垮下一截欣喜。
  “明日你文书房值夜,真搬这都后日了。不若我将你值夜的差事都卸了,你白日下值了就回来。”
  懒得跟刘栩扯这些无耻,抬臂将人挥开。
  蹲下身将掉落在地上的银票元宝一一捡起,兜下袍衣摆中。
  “便是我不上值你也跑不掉,您可是皇爷心尖尖、他少不了您在身旁伴着。反正我住一夜你要给个名字,你回不来与我无关。”
  刘栩看人蹲身塌颈,一张背削薄纤韧好看,衣裳里裹缠的这小元宝叠得还挺精巧。
  只是祁聿指尖因此蹭上灰乌了一片。
  刘栩提眸:“叫人捡了扔火里便罢,你回去休息,天晚了。”
  祁聿动作不停,自顾自捡完捧着一兜元宝起身叫人从火里取捧火。
  片刻后看祁聿蹲在地上,朝陆斜一根焦黑房梁扔着元宝,一个一个元宝仔细点着,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处空。
  火光映照着祁聿的脸,妖颜如玉、霞姿月韵的叫人难不瞩目。
  刘栩曳目温瞧着人,心神渐暖。
  十五个烧完祁聿起身抖整衣袍,示意贴身掌家近身。
  人到祁聿身前请礼,他掀眸看眼几近要灭的火,疲嗓倦声吩咐。
  “火灭了立即请人将尸身验清楚,要有衣袍残留扯了送去尚衣局叫她们辨一辨。若验出不是陆斜,东厂将四处宫门加一层,剩下人搜宫,看见立杀不许留活口。”
  “便是在殿下、陛下身旁,谁一命换一命,本督私赏一千金。”
  话到此处祁聿声音越发冷寒加厌倦,她微微侧首:“翁父,可否?”
  刘栩狠眸。
  陆斜知晓阖府死因确实比较麻烦,与祁聿、与太子都是大麻烦,与他确是不值一提。
  “随你。”
  祁聿懒洋洋耸肩,抬手揉揉僵麻的颈子,哼笑声懒散腔。
  “翁父歇息吧,天当真太晚,我也累了。”
  “明日叫人收拾,我搬去与翁父同住。”
  话落人已经转身。
  祁聿扔句甜的,院中余下便要他接手。
  刘栩对祁聿言辞很是受用,看人背影生出无数丝愉悦,此绪疯长最终全扎进心口。
  ......留下为祁聿善后几句。
  回去阖上门,祁聿宽衣解带时看见床上凌乱,眸子猛地被刺伤。
  酸涩拥堵在鼻腔,她一口气没提上,心口狠狠抽疼。
  她快手将衣裳解了褪下缩褥子里,真是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对不起一个人过。
  祁聿睁眼看着褥子里浓黑,压低腔劝慰自己。
  “万物一府,生死同状......”
  “无事,睡一觉就好了,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还要过下去,刘栩还没死,无事的......”
  翻身栽进软枕,眼睛却烫了半分,头也疼起来。
  前夜宫中事宜到翌日哗然宫廷,哗然的不是陆斜之死,是祁聿竟然松口搬进了老祖宗房内。
  青天白日祁聿听着一墙之隔的人以她为谈资,开注她能几时与老祖宗共赴云雨,目光顺着红墙黄瓦斜进头顶云端。
  宫中一人之死什么也不是,不如艳闻。
  她甩手今日事务提前缩进文书房,又滚进宿榻蒙头睡起来。
  直到暮色将近才爬起来铺陈纸笔,替陆斜默起超度经文,一笔一字端的虔诚。
  第111章 身份陆斜,子杀‘父’,你不怕报应?……
  “陆秉笔今夜屋内饮醉,不小心洒酒引火自焚。”
  “见,立杀不许留活口。”
  “祁督主下如此决绝口令真是好让人伤心。”
  冷肃寒声穿透眼前黑暗直抵祁聿面门,她闻声熟悉心下一个激灵。
  昨夜那般手段杀陆斜,现下相见就是生死仇敌......陆斜眼下是个变数,想一命抵一命也未可知。
  人的痴心哪抵性命重。
  她辩人方向后手中笔果断扔出去,再掀起砚台砸去。
  空寂室内砚台碎声落地,同时她两步并一步一阔正要推开窗飞身跃出。
  一柄带鞘绣春刀鬼魅插‘嘭’声插。进窗框,挡住她狼狈仓惶朝外的身形。
  祁聿下意识挥手扬开阻挡物再往窗上撞,希望能速速摆脱只有两人单处的桎梏。
  这种不容思绪时刻全凭她对危机本能直觉应对。
  一只手破空从晦暗中伸出,狠狠钳拿住她肩胛。将人从跃起动作扯下推钉在窗框旁,杂声溅耳。
  “干爹好生心狠。”
  祁聿飘飞衣袂止停在被迫顺服的身形旁枯落,犹如素秋凋零。
  陆斜拿人撞墙上还特意避开祁聿脊梁,用祁聿肩胛撞上墙面。
  怕加重祁聿身上伤情,兼人本就起热病着羸弱不堪,他还特意松分力将人托着,怕祁聿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