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40节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知道陆斜眼下放宫里老祖宗必然饶不了他。
  陆斜在祁聿眼中分量未定,眼下还得替秉笔保一保。
  进门便看见李卜山手下人托着乘盘,他亲自走去将文书接过手。
  再朝李随堂高声:“多谢随堂辛苦送来。”
  旁的解释没用,唐素便不同李卜山多说,脚下几步便跟上祁聿。
  再次回头,看陆斜散着冠被人请着,更安定的朝外去。
  镇抚司衙门许久不见擢升后的祁聿,听说人要来,程崔都亲自出门瞧瞧,这尊大佛怎么突然光临。
  一出门便先见着唐素,他满是汗地急道:“还请程指挥使空间带血的牢房出来,我们秉笔想来午憩。”
  “他近日心绪不顺。”
  一听祁聿心绪不顺,程崔都不细问,忙招个手下。
  “快去找间血多的将人提隔壁去。”
  这人前脚进诏狱,祁聿后脚就踩进镇抚司衙门。
  程崔眼底刚飘进赤红转眼就没了,祁聿往诏狱里行走的步子,熟稔到程崔都有些佩服。
  “你们秉笔这是?”程崔发问了,又敛口,“与我无关,忙去了。”
  反正每次祁聿来,多是杀人后,这次也不知在宫里杀了谁,杀了多少。
  将唐素甩镇抚司衙门庭院中,他转身当无事的离开。
  唐素一阵生死绞后才歇口气,就见陆斜失魂落魄进门,他睨了眼狐疑。
  “你在此等着秉笔处置你。”
  来的路上已经找人简单了解了来去,随牵不上祁聿行这些的因尾,但也大抵能分明一二。
  陆斜神经一下紧绷,目光茫茫循声却不见唐素。
  风过他冻得瑟抖阵,才发觉自己衣裳寒湿了个透。
  唐素被人领着入诏狱,这污糟血气、腐气重的直扯他神经,点灯也亮不起的浓色。
  还有各种哼鸣的苦声,听得头都疼。
  他摇头感叹,自己来多少次都不能适应分毫。
  到祁聿这间外,祁聿已然睡在腐血铺洒的草中,一身赤红团领衫颜色都暗了几成。
  唯独腰间的玉还润些光。
  他不好开口问,等半个时辰后,祁聿撑着起身。
  掌心摁进一滩血里,她简单抹在裤腿上:“什么时辰了。”
  唐素顿靠着牢狱木栏,肩颈绷着。
  没活人习惯诏狱,她吞嗓:“日后你别跟进来。”
  这声音颓然失力,唐素穿过木杆看祁聿,神色平淡。
  “才未正(下午两点),下次不进了。”
  祁聿点头,看眼手上浓血迹没抹干净,又蹭两把裤腿。
  吊着嗓:“这次随堂校考你别报名,进来背锅的,我不想杀你。”
  唐素听得颈子一凉。
  直声:“您没发话,我不敢填报。”
  祁聿看唐素是个聪明的。
  他有心往上爬,却也懂自己不会随意坑害他,一直听话老实、又稳妥,是个让人安心的。
  但往下行的事他还是想同唐素解释一二。
  “我要送陆斜出宫。”
  “你如果也想,我也可以为你安排所有,你想出去吗。”
  唐素这才了然今日秉笔为何这样对陆斜了。
  祁聿虽是秉笔,但想将陆斜阉人罪籍改换良籍置产、存蓄,还是要看上头老祖宗意思。若有心拦着、以此胁迫些许,也是妨碍。
  可如今老祖宗动气,主动想依着祁聿意思将人放出去就不一样了。
  “那秉笔容我想想。”
  唐素也是头次从陆斜身上
  得知,原来阉人能换籍出宫。
  第33章 恣意想清楚了打算主动——献身?……
  唐素不习惯此地,往日要么不进、要么进来不过半刻。
  今日是自己没发话,他才辛苦撑到现在。
  祁聿忙招手让人出去:“叫人将文书送到程崔的刑室,我在那处批阅,你回去吧。”
  唐素听到身后吩咐,应了略微响亮的‘是’。
  祁聿能批文书心绪就是好了。
  他速步同时环视眼周围。
  这诏狱于秉笔来说是什么福地洞天不成?那般浑噩难压的激荡心绪,睡一觉便好了。
  唐素想不明白。
  程崔这边正绞人四肢刑讯,刑架上的人都没个人形,痛苦嘶叫冲屋顶,怆地呼天扯嗓喊叫。
  一般这样喊地的容易血脉喷张容易血尽而亡,不如闭嘴叫人能多审两句。
  余光就见祁聿赤红职袍站着大片污浊十分自然的进门,丝毫不受影响地往案桌边去。
  祁聿刚抬脚踹椅子赶人,腿突然就收住,抬手招人起身站一边去。
  程崔的经历司书吏提笔繁复看眼祁聿,直接示意让人先退一旁。
  他来同祁聿打个商量。
  程崔提步走近,瞥眼刚送进来案上的文书,又指着浸透血的刑架:“桌子我借你,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可好?我也忙着交案。”
  祁聿椅子一拖,指着案的另一端:“喏,我不全占,你办你的。”
  “办完刚好交我批阅,还省得往宫里送了。”
  对面书吏听到半身一颤,随即僵住,有种当场在监官眼皮子下考卷的压迫感袭来。
  ......
  程崔垂眸瞧他,祁聿孱弱寡面相与骨子里嵌的杀性简直不是同一人,悖天逆地的复杂割裂。
  他指着对面书吏:“搬张椅子办事,别管祁聿。”
  程崔重新往刑架前一坐,捏着刑案指着两名贴刑官便继续行事。
  诏狱数道刑罚行至五六人就骨落皮脱了。
  此刻加之程崔厉声问审、鞭棍棒钳刀轮上,满室惨叫、寒链不停翻撞、腥气刮起屋内腥腻,伴搅逐年积沉腐气。
  数种并加,每一丝感官都觉得脑子该静不下来,祁聿佐着周遭一切更能安心定志地提笔。
  程崔此处连审数十人,血都浸了半屋子,沾到祁聿脚下,他岿然不动的阅看文书。
  还顺手从他案上摸张纸记了数笔六部需调度的资讯,行关的人员等杂事。
  等祁聿批阅完,外头天都蒙了层亮灰。
  程崔没少在诏狱看祁聿阅卷,只是每次看都分外赏心悦目,总会多瞧几眼。
  他但凡是个全乎人、或是品级低点,程崔肯定会将此人招自己手下来干事。
  看着软软糯糯隽气,行事起来周全心细还果决毒辣,太适合镇抚司衙门了。就可惜了。
  祁聿起身松肩,瞥眼外头时辰:“不用打扫,今日这间留着,明早我还来。”
  程崔眼皮抽抖下,抬臂将人请送出去。
  祁聿出门后,他吩咐人:“现在去扫干净,今日这几人丢进去。”
  新鲜的血总好过烂了一夜的,惹上病了算什么。
  听闻她一身伤似乎就没大好。
  今日是她升了秉笔头次夜间上职,能直宿文书房殿内,这种人生不可得之事让祁聿顶了股奇怪。
  好想叫家人晓得她如今出入的地方,又怕家人知晓她如今犹如鬼刹。
  谈不上喜悦荣耀、又道不明骄傲得意,总是喜忧闷心各掺些。
  听说陈诉当年头次去文书房,还朝家中方向跪告。
  她不敢。
  她爹当初是清官、母亲知礼,若是知晓她成这番样子还不斥训死。至于那人,更不敢说晓让人听知半分。
  总之这等喜事,她无人可述。
  现在回去沐浴换衣正能赶上换值。
  一出诏狱看见陆斜,两人视线交错,陆斜吓得颈子瑟缩。
  祁聿本想一路走过去的,结果行至陆斜身旁还是忍不住停步:“你......”
  陆斜手脚无措阵后,伸来一件斗篷:“你身上脏了,全是血。”
  指着她裤腿。
  “唐少监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