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BOSS们 第91节
  于是霍婷盯着手机,紧张极了。她坐立难安,神经质似的,拿着手机一会儿靠在椅背上,一会儿又坐直身子。
  同时心里不断祈祷,希望神仙保佑秦深,希望秦深并无大碍。
  几分钟后拉巴顿珠的消息又发过来:【还不知道。我们在等。】
  “……”是坏消息。
  霍婷心里更加紧张了,又一遍祈求上苍怜悯秦深,一边问拉巴顿珠:【他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能知道具体地点吗?】
  这其实是拉巴顿珠告诉霍婷的原因,他把医院名以及楼号、楼层、科室发给了她,霍婷掏出手机更改终点,道:“师傅,我改下终点哦,麻烦改道去新地点。”
  司机说:“好咧!”
  秦深。
  秦深。
  霍婷想:你一定要好好的。
  到医院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可手术却仍未结束。
  拉巴顿珠眼睛红红的,他皮肤黑,眼睛又大,眼白上的红血丝显眼极了,他说:“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距离最近、血库也比较充足的县医院……但不太行,又送来这里做抢救。”
  “……”霍婷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呢?”
  拉巴顿珠摇摇头:“还在清创……还有止血……部队已经派直升机把华西的几个专家送过来了……在路上。”
  知道对方也不可能说出更多的信息了,霍婷道:“……好的,谢谢。您也先别想太多。”
  走廊灯光白到刺眼。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谈笑,空气好像凝滞住了。
  霍婷坐在长凳上,拉巴顿珠则困兽一般,一刻不停地在走廊上转。
  差不多一小时后,一阵喧闹打破宁静,一大群人大踏步地从尽头处走过来,原来是被直升机送过来的华西专家赶到医院了。
  在走廊里等秦深的同事以及朋友很多,他们可能好奇霍婷,但没人来问。
  拉巴顿珠跟霍婷也讲了几句中枪的经过。
  原来跟之前的盗猎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个案子秦深一直感觉上游没抓干净。
  他细细查,认为前年将自己车给村民们“试开一下”的那个人有些问题——“试开”可能是个诱饵,引村民们借高利贷买一辆车用来代步,因为在这地方有车真的方便很多,之后,等村民们还不上了,再介绍他们去杀动物。
  警方那边查了很久那辆车的车牌号码,从监控中发现对方曾经多次进入林区,便在林区内做排查,最终在几个区发现了些动物血迹与遗留物,来自不同的动物。
  后来警方去抓人,却扑了个空,只在对方的家里头找到无数动物制品,有皮毛也有肉制品。做鉴定后,发现
  各种动物全都有。
  尤其是野驴。
  另外还有5支猎枪。
  这个变态甚至还拍了一些猎杀视频用于“欣赏”。
  在视频里,他们骑着摩托不断地撞击动物,等把动物撞倒之后再割开脖子、剥掉皮毛,残忍至极。
  警方整整花了一周才把那个人捉回来。
  在一开始,那个人一口咬定动物全部死于他手。可秦深却非常细致,他走访专家,甚至走访北京专家,最后认定一些动物是活着时被剥皮的。野驴性子那样桀骜,各种姿态充分说明它们曾经剧烈挣扎过。
  杀死动物并剥掉皮毛,与在它们活着时就剥掉皮毛,这两样的量刑标准事实上是完全不同的,后者罪名严重得多,于是,为减刑,他终于开了口,把其他人都供出来了。
  之后却又扑了个空。
  也许因为知道林芝的检察院来了一个叫“秦深”的,这段时间已经数次指导警方侦破案件,那群人就失心疯了,铤而走险。
  霍婷这时才知道,原来去年,普兰县的检察官们深入一线做巡逻时就撞到他们猎杀动物过,当时他们就开了几枪,幸好打在吉普车上,人都没事。
  而那一次就“没抓干净”,导致今年又出来了。
  手术一共进行了三个小时。
  到了夜里手术室顶上的灯才熄灭掉,大门滑开,秦深慢慢被推出来,人当然还在昏迷着,被几个人送进了icu。
  他的脸色平静而苍白,好像早就已经做过会有这天的准备。
  他检察院的同事们围上去,拥住医生。
  霍婷默默站在最外圈。
  “还好,还好。”华西过来的专家说,“幸亏被发现得算及时。失血较多,但没太伤到要害。”
  “对——”拉巴顿珠叹了一声,“他说不了话,但秦检察官听到人声时掏出钥匙晃了几下,那个人听到声音,秦检察官才终于是被发现了。”
  “身体已经失血了,脑子却还清醒着啊,了不起。”专家又道,“在这里先观察一下吧。如果情况变差了,可能需要转到华西。林芝的icu是17年才建起来的,水平其实是有限的。但如果在变好,就先不要折腾他了。折腾也是消耗元气的。”
  拉巴顿珠:“好。我们知道。”
  听到秦深情况“还好”,走廊上的所有人,包括霍婷,都长长地舒了口气,身体似乎要脱力了。
  …………
  接着,霍婷跟行里头请了年假,留在林芝等待秦深。
  虽然即使请了年假,霍婷也照常每天都把工作给完成了,经常是在夜里完成的。
  icu每天的探视时间一共只有30分钟,她每天都会过去一趟。
  拉巴他们也同样,但每天,他们都会留一会儿给她单独待在病房,似乎知道他们需要一点相处的时间。
  “那个,”拉巴告诉她,“秦检只回你一个人的朋友圈,他每一条都仔细看过。”
  来看秦深时,霍婷总是会穿漂亮的衣服——即使要换医院的装备,她也会穿漂亮的衣服,扎好头发,再探望秦深。
  她每天都写一封信并轻轻地放在床头。
  她想,自己这个“秘书”真当惯了吧,她会在信里写上一些过去一天发生的事。
  她不大会写不好的事。
  那些纷乱的新闻——谁恨了谁、谁杀了谁,谁为了名、谁为了利、谁为了性、谁嫉妒谁、谁攻讦谁……霍婷知道,秦深自己就会知道这些事情也会阅读这些案卷的。
  她单单写好的事。
  比如,她读到一本有趣的书,就介绍内容,推给秦深。
  或者,她知道了个动物知识,就总结一下讲给秦深。
  再或者,她认识了个当地牧民,他的女儿考去浙大了,学计算机。
  再或者,她遇到了只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奶牛猫,脸上花纹对称极了,也漂亮极了,她没见过脸上花纹完全对称的奶牛猫。
  一封封信装进粉色的信封里,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它们渐渐叠加起来。
  秦深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四岁孩子。
  已经脱离危重阶段了,但孩子因为身体太弱目前仍在被医生们留在这里观察情况。
  她爸爸在外地工作,她家里又有哥哥姐姐,因此,她的父母并不太能来探望她。
  于是霍婷就陪小姑娘聊天儿。
  霍婷还在医院门口的书店买了一本儿童读物,把故事都念给她听。
  霍婷也很“坏心眼儿”,每天下午念到书里最后面的一个故事时,她都会“扣下”故事的结尾,这样那个小姑娘就会期待起第二天来,时间就没那么难熬,她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霍婷声音温温柔柔的,每一天都一句句念:“小鸡球球终于可以帮他妈妈做事咯——”“小鸡球球和他妹妹玩捉迷藏……”“卡梅利多太喜欢他的妹妹卡门了,卡门又可爱、又聪明——”“今天讲讲居里夫人……不,今天讲讲玛丽居里吧。”
  有的时候,病房里的其他病人,甚至护士,都好奇地听。
  一个护士问过霍婷:“你是秦检的女朋友吗?”
  “不是。”霍婷又是温柔地笑,“但我好像喜欢他。”
  护士当时就瞪大了眼睛,惊讶于她坦荡荡的。
  不过,虽然没醒,但秦深的身体指标是一直都在变好的。
  各方面都在趋于稳定。
  霍婷每天都跟医生们打听状况,再自己搜索信息,有问题就等第二天再跟医生们问清楚。她很久没瞧过论文了,这回却全是医学的,于是她知道秦深的情况的的确确是在好转的。
  “随时可能醒过来,”医生说,“但也随时可能恶化。”
  “好的。”霍婷说,“我明白。谢谢医生。”
  就这样,到第五天的时候,秦深——秦检,醒过来了。
  霍婷是在早上10点半左右得到消息的。
  事实上,那一天醒来开始霍婷就有种神奇的预感:秦深今天会醒过来。
  秦深今天会看到她。
  于是霍婷几乎一直盯着手机,坐立难安。她总是想问问拉巴,却又害怕那个预感会因为她“做了什么”而改变轨迹并消失殆尽,便不敢去问拉巴,怕惊扰了天上神明。
  这种心情很奇怪。
  好像西藏真有满天神佛。他们距离神佛太近太近,很容易就会被注意到。
  而到了后来,霍婷又觉得:既然刻意盯着手机并没有收到结果,那是不是,好运真的更加眷顾那些松弛、随性的人们呢?喜欢在不经意间送去惊喜?是不是,她装作轻松,就会突然间收到消息了?
  神明更爱这种戏码吧。用力太多显得滑稽。
  因此霍婷不再拿着手机。她把手机扔在桌上,去散了个步,又吃了早餐,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二十分钟后才装作云淡风轻地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却发现——依然是空白的。
  第二次,她熬完了四十分钟。
  然而再次是空白的。
  第三次她本来打算要熬完一个小时的。
  可她竟然在中途无意地、随手地抄起手机看了一眼。
  去点“微信”的一瞬间霍婷立即后悔了。
  “这次打算要熬过去一个小时的呀,”霍婷对她自己说,“否则哪里‘云淡风轻’呢?”
  可她却实在控制不住,还是机械地看了一眼。
  她莫名地在心里头隐隐约约认为:按照计划,半小时后才应该是“看微信”的准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