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金柏抬高了声音,他知道严逐拒绝接受他的抑郁情绪,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因果,不该给别人添麻烦,四年前都是如此,更何况四年后,他们理应成为陌生人。
  意料之内的答案,严逐心痛如绞。
  他抬眼望着金柏,目光中满是浓稠的悲哀,像是在回答:这也是我的答案。
  这四年里,他在各种公共平台上都公开宣称寻人,但从未得到金柏的任何回应,即使是被恶评攻击得精神崩溃,醒来也没有关心的话语。但即使如此,在那条视频里听到金柏的声音后,严逐还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小心维护着自己还在写剧本的假象,是因为他知道,相比起现在的严逐,金柏会对那个富有创作灵感的少年严逐更加温和,只要他还在写,就算金柏再怎么厌恶他,也会给他留一个桌子和一盏灯。
  除此以外,严逐心中也有一点微妙的祈愿,他想,如果金柏就在自己身边,是不是就能写出来了呢?
  答案已经在眼前了,他能写个开头,写不到结尾,过程乱七八糟,只有金柏在他眼里是清晰的。
  “怎么办啊……”金柏简直要绝望了,他看着严逐,男人穿着修理工一样的衣服,这些天挨家挨户地检修暖气水管,严逐居然能古道热肠地主动帮忙,仿佛真的要在这里活一辈子似的。
  “写不出来怎么办啊?难道就不写了吗?就拍一些那样杂七杂八的电影吗?还是说你就要在这里当一个水管工,反正你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演了,你又跟他们关系处的很好,冬天检查暖气夏天检查空调,这样好吗?”金柏一句接着一句,越说越快。
  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严逐也没办法,但他已经强逼着自己接受了四年,状态比金柏好一些,于是安抚道:“那样也挺好,我可以陪着你在……”
  “谁需要你陪了!”
  “我需要你陪。”
  “我不要!”
  严逐话被赌回去,只好目光真挚地看着金柏,金柏承受不住严逐那样的眼神,颓唐地跌坐在椅子上,风静了很久,严逐主动蹲在他身边。
  “我需要你陪,我在意你的一切,你不要为我难过,”说着,他在金柏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他没有问金柏是否在意他,即使答案是“否”也不会改变什么,严逐像一个执着的求爱旅程,即使这一次依旧失败,他也可以再来一次。
  他只说爱,却不再强求把金柏绑在身边,知道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严逐只想陪在金柏身边。
  但是金柏不行。
  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严逐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第106章
  剧本写不完了,严逐不再是大导演,金柏本以为未来总有一天,严逐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可他没想到那个世界早已崩塌。
  男人分毫没有提及无法写作的痛苦,即使那些乱码在文档里触目惊心,如果他真的无所谓创作,那就不会有几百页的尝试,严逐认为他不在意,所以什么都不说。
  可自己真的不在意吗?
  现在在气些什么?
  他像在气严逐,怨他随随便便浪费自己的天赋,又在气自己,当年一走了之,却没想过留下之人的痛苦,乱七八糟的情绪混杂在心里,最后形成一个问题:
  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金柏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金包跑过来趴到他腿上“哈哈”地喘气,他才想起没做狗饭,冰箱里取出之前准备好的狗饭分装,解冻备好,金包吃得畅快了,金柏对着冰箱里严逐刚包好的饺子发呆。
  那次国庆之后,严逐可活动的范围就涉及到厨房,几乎全包下金柏的三餐,可现在饺子还在,人没了。
  索然无味地解决了晚餐,回房后,金柏隐约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是严逐回来了。
  次日醒来,窗边没有那个装模做样的男人,金柏也没有提前准备饮料,过了一会,男人从楼上下来,还穿着干活用的t恤,冲金柏笑笑,也不敢再进厨房,随手拿着便利店的面包解决早餐,之后就出门了。
  中午人不在,晚上也没见面,入夜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金柏开始回想严逐早上出门时有没有拿伞。
  不过根据他的社交能力,应该能借到伞吧。
  金柏打消了出门找人的念头,窝在床上刷手机,忽然陆边给他转了个帖子:
  “知名导演变身水管工?”
  帖子出自一个短剧导演,正是这些天入住的剧组成员,金柏来回翻了翻那几张照片,偷拍视角,严逐正认认真真地趴在地上检查水管,金柏越看越气,干脆关了屏幕,被子蒙头就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严逐一直没有回来,金柏被吵得睡不着,干脆试图从雨声中捕捉脚步声。
  一直等到很晚,他才听到一点拖沓的声音,严逐好像知道自己回来晚了,刻意放缓了脚步,金柏心里焦躁万分,干脆冲出门去,正好看到浑身湿透的严逐,那些骂人的话就说不出口。
  他全当没看见严逐,又关了门躲回房去。
  真是的,那么晚回来,也不知道借伞,简直蠢货一只!
  金柏自顾自地心烦了一晚上,一边担心严逐着凉生病,一边吐槽自己为什么要担心他,整夜地翻来覆去,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了。
  他等了一个上午,严逐都没有下楼。
  就在金柏准备了感冒药,打算主动问候一下对方死了没有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不一会严逐下楼来,金柏只看了一眼他的装扮,又差点气晕过去。
  还是那一身工作服,只不过带了口罩,头发也没有梳上去,而是柔顺地搭在额头上,男人的脚步有点虚浮,看见金柏,轻轻笑了一下:
  “最后一家了,给老王修完就回来。”
  说完,就出门去了,留金柏一个人凌乱。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专业水管工了?
  边岛每年供暖前是需要检查暖气的,一般都是自家顾自家,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叫城里人来修,又贵又麻烦,所以有时如果影响不大,也就凑合着用了,现在好了,严逐是个百变维修工,难道全边岛的暖气都让他修了吗!
  甚至他修水管修楼梯的技巧还是当年他们在楼梯间学会的!
  今天是最后一户人家,严逐也没跑很多,只不过给甜品店和五金店修好后,又给他们的亲人检查了一下,大家亲连亲,户数就多了起来。
  不过昨天回家半路淋了雨,今早起来有些头重脚轻,严逐估计自己有些低烧,想着赶紧修完回去吃药。
  户主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频频说道:“今天修不了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不是马上要供暖了吗?”严逐笑笑,换了个力道继续拧扳手。
  旁边的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没由头地说道:
  “嗐,你算是小金的追求者里,我最欣赏的一个了!”
  严逐发热的脑子转得有些慢,但他还是很准确地捕捉到了重点。
  “追求者里?”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很多人追他吗?”
  大叔点点头:“噢是啊,我儿子就是其中一个,还有很多像你一样,外地来的,看上小金后,一住住很久,各种送花送礼物之类的,”说着,还有理有据地讲:“我老婆是那边开花店的嘞,都是真的!”
  “然后呢?”
  “能怎么样,跟我儿子似的,没成呗,”大叔感慨,“我还是蛮开明的,你们喜欢男孩女孩无所谓,小金这个孩子人也很好,虽然眼睛有点问题,但能力不错,听说还是大城市来的。”
  严逐赞同地点点头,大叔话锋一转:
  “但是叔劝你,趁早放弃吧,我儿跟我说了,小金有喜欢的人。”
  “什么?”
  金柏有喜欢的人?谁?严逐有些发愣,举着扳手蹲在原地。
  “听说是放不下前任,才跑来我们这个小地方的,我儿一开始还想着努力努力,日久生情呢,结果还是不行,小金死心塌地的,要我说啊,这种已经分开的,就都是过眼云烟了,真喜欢才不会分开的,但那小伙子太拗了,拒绝了我儿还不算,去年有个高富帅来度假,也是一样的理由拒绝掉咯。所以说啊,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趁早放弃吧……”
  大叔乌泱泱地说了一大串,边说边摆手,严逐已经听不进去,手上机械性地拧着螺母,忽然“呲”的一声,管道里的陈年臭水喷了出来,溅他一身。
  严逐还像中毒的树獭似的动作缓慢,任由水流一地,大叔去取墩布,他就继续蹲在这里,直到被人猛地扯起来,转过身,是金柏愤怒的脸。
  “你发烧了还出来修水管,你是真的热爱啊!”
  金柏摸着人滚烫的体温,直接开骂。
  闻声赶来的大叔看到他们刚刚聊的八卦中心出现在眼前,立马笑嘻嘻地打招呼,金柏跟他说了句“他发烧了我带他回家”,接着就拉着严逐往外走。走得一半严逐想起来自己刚把人家的暖气管拆开,水还留在外面,可没怎么开口,金柏就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