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其实生日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严逐不追求仪式感,甚至连日子都记不清,每年的生日蛋糕他只象征性吃一小块,剩下的都会被金柏消灭掉。
  认识金柏之前,他从不过生日,现在金柏离开了,他也可以不过。
  严逐直到凌晨两点才游荡回家,同往常一样,他没有任何睡意。
  家里还有他早晨出门留下的狼藉,他买了很多款去除红血丝的眼药水,争取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只有狂犬病的兔子,修胡子时不小心刮破了脸,刀片、酒精和遮瑕都摊在洗手台上,衣服是他精心挑选的,从前金柏夸过他穿风衣好看,于是这件衣服被他熨了又熨,内搭也换了三五件,或许是衣服穿得太薄了,严逐后知后觉感到冷,把空调开到30度,接着开始头疼。
  他感冒了。
  这个认知让他机械地吞食了感冒药,但头痛并未缓解,严逐想睡一会,于是像往常一样喝了酒。
  凌晨六点入睡,早晨八点约了童硕,严逐在工作的时候可以精神百倍,现在躺在床上更是睡不着。
  天花板的吊灯是金柏选的,一朵朵白球看起来像云朵,柔软温和。
  得把灯拆掉,严逐心想。
  第69章
  一场感冒来的气势汹汹,向来不被严逐重视的小病,这次一连拖了半个月,直到童硕看不下去把人拉进医院,才发现已经拖成心肌炎,晚来一步就要酿成大祸。
  结果严逐在医院里捧着报告单发呆,不知是否庆幸,他以为前些天的心悸是因为思念,现在看来只是发炎。
  医生让他戒酒,睡不着就吃药,严逐自己从两粒加到四粒,四粒加到六粒,再半个月后心肌炎痊愈,安眠药也变得对他全无用处,严逐只好又恢复饮酒,然后发现心悸依然。
  他第二天就去了医院,说自己没好全,结果做了全套检查,发现一颗心脏健康搏动,严逐的自诉心悸被医生当作心里作用后遗症。
  金柏走后一个月,严逐的心脏仿佛长了一棵草,不由分说地在他的胸腔侵城略地。
  严逐拆掉了吊灯,从卧室到客厅、厨房,全部换新。
  他以为自己病一场,该有的什么戒断都已消弭,他的人生应该回归正轨,独自生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夜里躺在床上,房顶方块的顶灯白光刺眼、形状单调,他喝了整整一瓶酒,甚至吞了两颗药,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他就换回了原来的旧灯,只因失眠时盯着不刺眼,当天他还要开庭,沈烨雇佣的律师在庭上质问他:
  “冒昧请问,原告,您现在和直接受害人还是情侣关系吗?”
  他拒绝回答,并且向庭上请求提问与案件无关。
  “原告始终拒绝将案件信息告知给受害人,并代为出席,但据我方所掌握的信息可知,原告已与被告在年前分手,且两人的亲密关系曾有近三年的异国空白期。现在原告迟迟无法交出完整证据,我方合理质疑原告拒绝受害人出席的动机,并对其代为出席的行为提出异议。”
  沈氏看准了严逐不想把金柏牵扯进来,用这样的方式逼他结案。
  庭上同意了对面律师的诉求,严逐只好接受他们的提问。
  “原告,您已经和受害人与年前分手,是吗?”
  “是。”
  “当年意外发生的时候,受害人本来站在安全的地方,是为了救您才扑出去,是吗?”
  “不是意外……”
  “您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
  “当年你和金柏因为《沉水》,一同被利星签约,但据我们调查,那部影片爆火的契机是因为金柏的表演,他也超越你,成为更加炙手可热的明星,甚至在签约前表示过,签他必须签你,是吗?”
  严逐想说什么,却被对面打断了:“您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他是说过。”
  “您是否因此感到嫉妒,或者觉得金柏冒犯了您的自尊,听您身边人说,您的自尊心……”
  法官敲响法槌,打断对面的提问,律师颔首,表示歉意,唇边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意外发生后,金柏的事业终止,但您签到了沈氏,接着很快被送出国培养,沈氏支持您的创作,沈岫林也和您是很好的搭档,在这样的帮扶下,您发展的很好,是吗?”
  “不是意外……”
  “比当年的金柏还要好,是吗?”
  这种问题就是陷阱,严逐自尊心强,金柏比严逐更优秀,严逐心生嫉妒,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从对案件的指控转移到了人的指控上,并且将他们的情感纠纷牵扯进来。
  法官再次敲槌提醒,沈氏律师转身:“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二次休庭,法官提醒严逐,谨慎考虑是否请受害人出席,以此澄清对面的诘问,并尽快补足证据。
  沈氏的人风风火火上了车离去,如乘胜的老鼠一般趾高气扬,童硕和严逐站在法院门口吹风,童硕愁容满面地跟严逐讲:
  “再照这样恶心的方法打下去,连过失伤人的判不了。”
  严逐没有什么反应,像在出神,又像是思考,走起路来衣袖带风,只有在童硕唠叨找金柏出席的时候再次表态:
  “不能告诉他,不能输。”
  “祖宗你又在认什么死理,你俩不都分手了吗?”童硕不明白,为什么严逐已经和金柏分手,并且时常表现出一副封心锁爱的样子,却又能为了前任的心理健康委屈自己,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分手和官司,这是两码事,对事不对人,”严逐心里盘算着要再探烟花厂,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补充道,“而且金柏要演出了,这个关头更不能打扰他。”
  金柏重回舞台,这还是他助理搜集到的消息,严逐在金柏刚回国的时候拜托助理调查他的行踪,大抵员工随老板,这人便始终一刻不停地给严逐发金柏的近况,除了中间金柏失踪,断了一段时间,两人重逢后,助理便查到了金柏身边的男人叫陆边,是隔壁戏剧学院的老师,难怪严逐觉得眼熟。
  影戏不分家,严逐很快就找到了陆边的微信,未添加好友可以查看10条,第一条就是他的什么感官戏剧,金柏在演员名单上第四个,下翻还有海报,虽然只有合照里的一张侧脸,却让严逐看了好久。
  金柏拉黑了他,严逐就开始视奸陆边的微信,也不添加人家好友,每天就看10条,翻来翻去地等。
  金柏会跟他们一起排练,躲在角落里吃面,严逐甚至注意到他面条上的一大坨辣椒,整整齐齐地垛在碗边。
  他们还一起聚餐,吃火锅,金柏坐在角落,看起来和其他人还不熟,却很放松地笑着。
  陆边还发了一张战绩截图,mvp结算画面,7连胜,都是和粉兔子一起,而他这两天因为生病住院,还忙着开庭,游戏账号都没上,想来金柏也不会在意。
  严逐睡不着的时候就看陆边的朋友圈,他像一只程序错误的机器人,一边叫嚣着独立生活,一边独自面对开庭,一边视奸情敌朋友圈——哦,他和金柏已经分手了,陆边连情敌都不是。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心脏一如既往地不适,医院接连跑了三四趟,冤大头似的撒钱做各种检查,最后都很健康,却令他失神。
  难道真的是因为思念?
  第70章
  暖春清晨,金柏醒的很早。
  既然参演了陆边的戏剧,就要跟上整体的进度。男人虽然在生活和游戏里松弛随和,工作上却是一丝不苟,他的戏剧偏实验性,写剧本不是坐在电脑前独自奋斗,而是会拉着演员一起边演边改,学生们都住在学校,金柏就成了他最常合作的搭档。
  除了跟着排练,长时间抑郁和生病使得金柏有些瘦的过分,陆边要求他在演出前起码练出些肌肉来,这样对肢体的控制也更精准,这些都是当年电影学院的保留科目,金柏开始自己调整每天的日程安排,健身、排练,甚至自己做营养餐,他努力将自己养的很好,可只有一点,他无法克制。
  那天陆边很兴奋地告诉众人一个消息,他们的剧目通过了戏剧节的初选,如果最后胜出,会获得全国巡演的机会,大家都很开心,无论是否能赢,起码拿到了入场券。
  当天排练过程中,金柏便又遇到了失明的状况,尽管他饰演一个盲人,双目被覆,能否看见本就不重要,但耳旁声音嗡鸣,透过黑布的隐约光芒消失的时候,他还是慌了神,一脚踏空,从舞台边缘跌了下来。
  陆边以为是意外,冲过去想要摘下他眼睛上的黑布,却被金柏死死地抱着头,不让碰,他立马便想起之前金柏遇到的情况,招呼大家提前解散,然后扶着金柏坐在原地,等他恢复视觉。
  大约10分钟,左眼恢复光彩,金柏浑身颤抖,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地流,第一句话便是:
  “我能不能不演了?”
  他的角色本身就是后加的,原版大家排练的也很熟练,并不是一定要有他,金柏害怕他的失误会影响全组的发挥,若是在赛场或巡演场上失明,他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