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沈青就那般站在他的身后,像侍卫般无声地守在其侧,眼底划过一丝懊恼,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遮挡住了部分穿堂风。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的目光便一同落在姗姗来迟的大太监身上,大太监方才是同沈青一起拿的遗诏,又找别的大臣一起陪同花费了些时间,但也正好在众人各抒己见完了后,才堪堪过来。
  见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他身上,大太监面色并未慌张,而是稍微清了清嗓,便从袖口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摊开后缓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六子仵雨溪,人品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联登极,继皇帝位……”
  一长串的遗诏念下来,其他几位皇子的脸上神色精彩,大臣们面色更是各有千秋,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仵御鸣的脸色随着大太监的话一句句念出来而渐渐难看,最后更是沉成锅底般的黑。
  “父皇真是如此立下的?”他咬牙切齿地问道,眼底满是暴虐。
  “遗诏上有先皇的玉玺和私印,三皇子殿下若是有异议可亲自上前一观。”大太监微微一笑,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仵御鸣也勾唇一笑,洒脱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大太监身前,一双鹰眸看向大太监,便夺过了遗诏,指尖抓着明黄色的绸缎用力到发白,一转身面对众人道:“可我看到的明明就不是如张总管所说啊。”
  他的手一用力,便直接把遗诏撕成了两半,往地上一丢。
  啪嗒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大殿上分外沉闷,一时间的窃窃私语都完全不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几近维持不住礼仪的仵御鸣身上。
  “来人!”
  随着这一声的叫喊,殿外隐隐的铁骑声越发临近,一人穿着盔甲便进了殿中,径直走向仵御鸣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在,五万人马已集结在东城门口,属下已与御林军打好招呼,只需您一声令下,便可直接带队前来。”
  “好!”仵御鸣眼底已是不加掩饰的得意与狂躁,他应道。
  目光又环视了一边自己的几位兄弟,却见大皇子和二皇子面色古怪地朝外挥了挥手,一样同方才那披着盔甲的人一般穿着的两人进了殿,对各自的主子摆了摆手行礼,道:
  “三万人马已在西城集结,还请主上下令。”
  “两万人马已在北城集结,还请主上下令。”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怪叫道:“你来这么晚也是去集结兵马去了。”
  又异口同声道:“原来你也想分一杯羹啊?”
  大皇子和二皇子:“……”
  两人的怀疑还略带期待的眼神略过了四皇子直接落在仵雨溪身上。
  仵雨溪:“……咳咳,你们别看我啊!”
  第四十六章
  很显然一副病秧子的仵雨溪成功地取悦了两人, 二皇子甚至还满腹同情地啧了一声:“刚到手的皇位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怜。”
  大皇子没接腔,反而问向二皇子:“联手如何?”
  他们两人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和仵御鸣相当, 好歹有一拼之力。
  若是不联手,以仵御鸣的性格和手段怕是都不会让他们活过第二天, 他们联手是大势所趋, 至于后面该如何, 之后再商讨。
  两人交流不过几瞬, 便定下了决定, 那既然要联手, 这两人……
  大皇子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遍没有动静的四皇子和仵雨溪, 四皇子接触到他的目光, 猛的一激灵:“你们也别看我啊。”
  “别管他们了,有时间再收拾。”二皇子意会到大皇子眼中的深意, 扫了一眼站在仵雨溪身后的沈青,不加掩饰道。
  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专门回来不就是为的保护这个小可怜虫的, 所以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更何况仵雨溪还是嫡子,日后说不定也有用处。
  大皇子责怪地看了一眼二皇子,满怀关切同情的眼神看向仵雨溪:“现下这刀剑无眼, 要不要去我府上避避?”
  大皇子说的坦坦荡荡,做足了大哥庇佑幼弟的姿态, 和仵御鸣方才当庭撕圣旨的行为大相径庭, 又和二皇子唱了个红白脸, 殿中的大臣又不免一番称赞,赚了不少好口碑。
  “真的可以吗?”仵雨溪扬起脸,白净素雅的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向往,带着点小可怜的犹豫挣扎:“会不会……太打扰了?”
  “无事无事。”大皇子摆了摆手, 又状似无意地看向沈青道:“你和六弟已是不见,不如一起在我的府邸小住几日,也算是叙叙旧。”
  “那就多谢大哥了!”
  沈青也略一点头:“那便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大皇子笑眯眯地吩咐:“多来点人送六弟和沈将军回我府上,切记不要让他们受到一点伤,不然我拿你们是问。”
  几人立马赶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仵雨溪和沈青身边。
  “请。”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微微一笑,对仵雨溪做了个请的手势,暗搓搓地试图挤掉沈青的位置。
  沈青后退了两步,离开了最佳保护的范围,仵雨溪无所觉般地往前走着,像是急着要逃离这是非之地而什么都顾不上了。
  “小溪。”看仵雨溪走的太快,被抛在脑后的沈青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好歹也等下我。”
  明明只是浅浅的宠溺无奈语气,仵雨溪却忽然回了头,瞪他:“你要是不想来可以不用跟着我。”
  沈青愣在原地,也有些生气:“我日夜兼程从边境过来不过就是来找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瞬间有些幼稚的拌嘴让大皇子眼底不免附上几缕轻怠,划过仵雨溪的眼神是淡淡的嘲弄和愚蠢,嘴上却在劝和道:“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沈将军一路也辛苦了。”
  正当几人就要离开之际,还未走几步,便听到仵御鸣的声音:“我有说过你们可以走吗?”
  见众人目光再次聚集到自己身上,才微微一笑继续道:“整个皇宫的御林军都是我的人,你们怎么出去?”
  若非有所倚仗,他何敢直接撕下遗诏。
  皇宫时下大乱,他想要皇位,第一条路是名正言顺地接下皇位,第二条路是直接起兵以令群臣,武力之下何人敢说一个不字。
  第一条路已经被仵雨溪给堵死了,第二条路他自然也是有所准备,心里十拿九稳的。
  殿外的天完全暗了下来,宫人点燃的烛灯打在仵御鸣的脸上,显得有些叵测和狰狞。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又不止是说给几个皇子听的:“你们尽可一试,到底能不能出去?”
  闻言的众大臣瞬间面如土色,刚才发言还挺起劲的几位脸色更是难看,冷汗津津。
  仵御鸣似乎很满意他所带来的效果,又补充道:“诸位,还有意见?”
  几人从仵御鸣身后出来,唰唰唰地便掏出来雪白锃亮的弯刀,寒光凛凛的刀面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沈青下意识绷紧了后背,手摸上腰间,绣着暗纹的腰带边便是他的佩剑。
  冰冷的兵器让沈青心里微微放松了些,正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突破口,便又听到一道迟疑的声音道:“若是门口有人拦着不让出去,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四皇子挠了挠头,指着方才和大皇子和二皇子通报的两人。
  仵御鸣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猛的看向唯唯诺诺的四皇子,阴测测的目光盯得他背后发毛。
  四皇子被惊的缩了缩脖子,怂的像只鹌鹑,犹豫了几分又开口找补道:“那就是……得到您的答应了?”
  “噗......”
  本来焦灼的气氛霎时消散开,似乎都随着这一声小心谨慎的问话消散了,不知是哪位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沉沉闷闷的压低笑声便在宫殿中回荡了起来。
  就连方才被四皇子指到的两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二皇子更是拍手称赞道:“还是老四你会说。”
  方才是他们忽然被仵御鸣的话给唬住了,如果仵御鸣的兵真的把皇宫包的严严实实,那他们的亲信是如何进来的?
  只有仵御鸣脸快成了黑炭,听着那两位皇子亲信因为被指出来,硬着头皮道:
  “我们进来时并未看到什么御林军,一路直冲便进来了,大家还都在疑惑为何平常戒备森严的皇宫进出变得如此宽松。”
  这明显便是与自己方才所说的大相径庭,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他幻视了一圈殿中正在看他笑话并沉闷笑着的人,重点在几位兄弟上反复徘徊。
  大皇子正站在他的亲信旁边,似乎在吩咐着什么。二皇子则暗戳戳地走到笑得最明目张胆的大臣身边,似乎在说着话;四皇子好像才意识到他自己说错了什么,涨红着脸想要往前走几步和他解释;五皇子还白着一张脸,因为刚吐过还在状况外……
  而仵雨溪则是站在大皇子身后不远的地方,嘴角微微弯起,手抵着唇,眼底也浮现着淡淡的笑意,而后眼神忽然便和他撞上了,笑意马上收敛了下去,畏畏缩缩地往沈青身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