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她 第127节
  他携着白婳的手,拜别白家兄嫂,趁着吉时,锣鼓再响,他亲自扶着白婳上了喜轿。
  周围不少人起哄,嚷嚷着这个不该新郎官干,是女傧相的差事,但宁玦充耳不闻,面子不打紧,他只愿将白婳照顾周到,她头上蒙着红盖头,由最信赖之人牵引,心中会更安定。
  宁玦上马,起轿回府,伴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迎亲队伍迎着彩带飘扬调转方向回程。
  相比来时路,回程的这一道,宁玦策马仰首,眉目舒展,面上显然更添几分神气。
  他本就面容英俊,只是眼神常带淡冷,寻常的姑娘家见他都不敢与他对视,不过眼下,因其面容上自得的几分神气,他整个人更显明朗的俊逸,不知更招眼了多少,引得不少偷偷瞧看热闹的在室女暗中心潮涌动,却又只能眼巴巴地藏下艳羡与妒忌。
  白婳从前凭着不错的身世与出众的美貌,压着同龄的姑娘们尽出风头,眼下白府虽不算没落,但显赫程度可与先前没得比。
  白婳地位骤降,那些曾经被她压过风头的同龄姑娘们,个个想看热闹,她们今日坐在楼阁之上悄悄临街观礼,目的就是为了抻脖看清白婳最终嫁给了何人。
  听说对方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但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好出身,白婳算是下嫁,这般作想,所谓观礼更有看笑话的深意在了。
  结果不想,热闹没看成,她们反而痴了目——新郎官那么瞩目惹眼,于人头攒动的闹市街道中,简直鹤立鸡群,用不知羞的话说,真真叫人看呆了去。
  主街茶楼二层,几个约在一起品茗的京城贵女围聚一桌,眼瞅着迎亲队伍走远,这才各怀心事地迟迟收回目光。
  她们其中有的已嫁为人妇,也有还待字闺中的。
  前者下意识在心里拿自己的夫君与宁玦作比,而后愁目喟叹一声,面上怏怏的失了刚刚的精气神,后者则有所憧憬,盼望自己将来的夫君也能这般的玉树临风,轩然霞举。
  到最后,几人又都默契想到了白婳,感慨她真是命好,从小到大,总能占到旁人想要的。
  从前是太子的殊待,如今是俊逸的郎君。
  人比人,气死人啊!
  唯一能让她们稍稍宽慰的,是宁玦并无煊赫的身世依撑,论能给自己的家族争辉助益,她们的婚嫁是赢过白婳
  的。
  宁玦耳力过人,目力更远超常人的锋锐。
  他听清过路看客们的闲言碎语,也余光捕捉到阁楼厢房里不少客人明面假装聚会,实际却忍不住抻长脖子,偷偷往迎亲队伍瞄看的情状模样。
  不过茶楼里的一幕幕,没给宁玦留下多少印象,值得一提的,是隔壁那幢木楼三层里,一间位置最左的包房,格外显眼些。
  那间房开着窗,窗后坐着位衣着湛蓝锦袍的玉面贵公子,虽看不清其五官面容,但从姿态可见,对方气质不俗。
  宁玦高坐马上,视线不挡,睨目多看两眼,很快留意到那位公子身后,近身守着四五位衣着一致的带刀护卫,且他们身上腰间佩戴的深绿色铜牌十分显眼。
  深绿腰牌……
  想起王爷先前与他交代过的京城权贵按次分阶,下人衣着也各不相同。
  宁玦瞬间明白知悉,楼上那些都是东宫的人。
  而那位遥望婳儿喜轿渐远的公子,若猜想不错,大概就是前太子卫煜了。
  宁玦不动声色收回眸,下意识仰头挺胸,将肩膀张开,腰身也板得更直,接着腿腹收力,马身即刻往前窜了窜。
  他人在马上,勒紧缰绳,降服烈马桀骜,威凛之姿尽显。
  前太子卫煜的目光,在听闻动静后自然向后偏移几分,于是一上一下,两道目光骤然半空交汇。
  虽未有只言片语,但彼此交流却是丰富的,前者试探,后者挑衅。
  ……
  宁玦在京购置的渡园里,今日处处布置得喜庆。
  朱门大启,门口两座石狮子脖颈上皆系红绸,庭院里,树木枝桠上高挂贴着囍字的红灯笼,抄手回廊两侧垂着各样的红缎与剪纸,氛围烘托到极致,就连池塘里游曳的锦鲤,今日都得选上几条色身艳红的来衬景。
  主屋里,雕刻精致的龙凤喜烛安静地燃着,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红亮。
  白婳盖着红盖头,有点紧张地坐在绣鸳鸯戏水图案的锦被上,手指缩藏在袖口里,悄悄撸攥,一遍一遍,一刻刻地挨等着。
  她从没有觉得时间这么慢过,然而心潮却久久无法平复。
  拜过堂后,宁玦便被人起哄拉出去喝酒了,那些人里,就数臧凡折腾得最欢腾。
  白婳暗暗想,若是臧凡敢将宁玦灌得大醉,这笔账她一定记上,等将来他成亲时一并还回去。
  正在琢磨臧凡这样直愣愣的个性,该配什么样的姑娘时,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脚步声渐近,小尤招呼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姑爷来啦。”
  姑爷。
  陌生的,又拉近彼此距离的称呼。
  白婳嘴角忍不住上扬,赶紧正襟危坐,一辈子只经一次的繁复婚仪,进行到眼下,终于快到头了。
  她猜想宁玦肯定偷偷松了口气。
  平日里,他是最烦麻烦与各式规矩的。
  宁玦进门时遣退小尤与院中候着的众仆妇,进屋关门,又落了闩。
  他脚步往床榻方向靠近,却没有主动出声唤她,白婳遮着盖头看不清眼前,心跳不由加速了许多。
  宁玦站定在桌前,距她只两步的距离,白婳闻嗅,果真察觉到酒气,那么多人围着他左敬一杯右敬一杯的,岂能不醉。
  “婳儿。”他唤她,声音微哑,“傧相嘱咐我,执秤杆掀了盖头后别先只顾得亲热,得先同你饮下合卺酒,才算正式礼成。其实不用他教我这些,我又不是第一次掀你的红盖头。”
  这话是没错,细数下来,得有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南闽国虢城,伞仙的地盘里,她怕宁玦生死一战会有不测,心软之下决定圆他一桩心愿,遂与他敬了天地,简陋成亲,洞房花烛……那时,她便为他穿了一次嫁衣,由他掀起了红盖头。
  另一次,则是她做戏要嫁给荣临晏,结果宁玦当了真,忿忿赶来劫走她,他以为自己遭到背弃,大怒着扯下她的红盖头,眸底都是猩红的。
  至于第三次,自然是眼前了。
  两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着实不易走到今日。
  白婳喃喃回:“这次是最正式的,且广为见证,同样也最受亲友们的祝福。”
  “除了祝福,恐怕也有别有用心的。”宁玦忽的略有意味启齿,话音落下,他执起秤杆掀起了白婳的盖头。
  四目相对,白婳顾不上琢磨他奇怪的言语,只全神贯注盯着他脸颊泛红,带些薄醉,还有嘴唇,红得异常,看着……很是诱人。
  她偏过眸,暗恼自己,怎么越来越学他的不正经了。
  “你醉了。”
  “三分。”
  白婳不信:“你喝酒素来不显脸的,这回喝了个红脸,还说自己没醉。”
  宁玦哂然:“不装得像一点,他们怎会轻易放我回来,今日洞房花烛才是顶顶要紧事,夫君我岂会贪杯误事?”
  他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是她的夫君。
  白婳尚不习惯,听后耳尖有点热热的。
  宁玦把秤杆拿在手里,俯身往前压凑,双臂将她包裹,与她近在咫尺,吐息交缠。
  “婳儿不唤我一声吗?”宁玦问。
  “什么……”白婳有点怔怔。
  宁玦勾唇笑了,眼中略带玩味的戏谑,睨下的视线愈发灼热,白婳在这样的盯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想叫自己唤他什么了。
  白婳觉羞,面色不太自然。
  宁玦便附到她耳边,语音沙哑,好心教学:“婳儿乖,叫夫、君。”
  说完,他不起身,反而用似有若无的力道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咬白婳的耳尖,白婳瞬间呼吸急促,神经紧绷,但反抗的力道却恰恰相反卸了劲,丝毫都用不出。
  她无法招架宁玦琢磨人的攻势,颤巍巍地示弱,配合启齿道:“……夫君。”
  宁玦满意应声,亲吻白婳左边耳垂,又抬起右手恶劣地去碰另一边,放肆用薄茧去磨她。
  白婳敏感软身,无力攀附,目光央央地求他放过。
  “先,先喝合卺酒吧……”白婳伸手压在他心口,又抬眼望向他眸底,想凭眸底的浑浊程度判断他到底饮醉了几分,“今晚再喝这最后一杯,好不好?”
  宁玦痛快答应,没叫白婳起身,他亲力亲为,将两只玉石雕琢的合卺杯端过来,递给白婳其一。
  他就着白婳方便,微微屈膝,身子也弯低,与她弯臂交缠,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酒味辛辣,白婳喝不惯,酒水滚过嗓子时,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她本想咳一声的,可这股劲还没缓过来,宁玦已经气势汹汹搂上她腰,接着强制俯身,堵住她的唇,也顺势夺走她的全部呼吸。
  白婳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执拿酒杯的手下意识挣力抵上宁玦肩头。
  她唔唔两声,含着嗔怪,却不知自己这副云鬓歪斜,衣衫松垮,好似被欺过的娇滴模样实在生动的诱人。
  宁玦不顾手中酒杯未放,扑身要压她上榻。
  混乱中,玉质的合卺杯从两人指间前后掉落,又相继滚到脚边的软毯上,未发出碎响。
  红帐匆匆垂下,蜀锦喜褥皱起,两人滚缠其中,如干柴压上烈火,都无需做足前戏,彼此压抑的心欲一触即发地彻底点燃而出。
  他们先是拥吻,但这点浅尝辄止差得太多。
  不够,远不够。
  两人抵额粗喘,互解衣物,屋内放置的红烛是要燃彻夜的,几簇烛火光亮打在薄纱帐上,映出里面起伏跌宕的双影,地动山摇,尤云殢雨,魂魄相通。
  此间夫妻正事。
  天经地义。
  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扰不得。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室内,照得满地光尘。
  四座青瓷冰裂纹莲花烛台上摆放的喜烛已全部燃尽见底,红烛蜡油流淌凝固,像是结成一颗颗珊瑚做的珠。
  窗外玉兰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两只翠鸟,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将白婳扰醒,她眼皮发沉,混沌睁开眼,显然不到两个时辰的睡眠,不足以叫她休歇过来。
  她缓了缓神,见身侧躺着宁玦,自己正陷在他温热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心头柔软,更是一片安定。
  她轻轻转过身,抬眼端详宁玦还在梦乡的睡颜,觉得那样好看,又伸手,没有落实,只隔着空气抚摸他突起的眉骨以及优越的鼻梁。
  这般安静时候,瞧他的俊容更多几分柔和,与昨夜凶猛如兽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思及此,又感受到自己腰身未解的酸疲,白婳嗔瞪他一眼,难免带点怨气在。
  昨夜,他待她的架势非同寻常,完全是不管不顾的粗鲁与强占,若她是初经人事,昨夜那般的经历一定会使她痛苦不能,他欲将人拆吃入腹的强势,与掰着她腿抗架在肩的猛烈,现下回想起来,依旧惹人心悸不已。
  幸好,她不是第一次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