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凛奴打断道:“都已经过去了,一只眼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凛奴转身道:“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扶樱点点头,道:“去吧。”
  扶樱在屋顶又坐了很久,没有了萧岁温,他觉得很孤单,他总感觉很冷,即使沐着阳光,也很冷。
  他入了凡间,去了趟阎鹤殿,本来只是想在姣鹤面前倾诉一下,却发现,阎鹤殿内有许多宫女忙出忙进,殿内摆满了黄色的花,看起来很有生气。
  他路过那间刑房时,发现门口锁着好几层铁链,并且贴了封条。
  他又悄无声息落在正殿屋檐上,听见下面小宫女在说话。
  “听说姣鹤公主醒过来就要找孩子,你说这怎么找得到啊?”
  “哎呀,八成是公主刚醒,脑子不清醒,不过咱们皇上宠爱公主,毕竟是亲兄妹,也就依着公主举国上下找孩子,动静可不小。”
  “好了好了,如今宫里死了两位皇子,以后皇位都不知道传给谁,没准还真能找到姣鹤公主的孩子,传位于他,那我们阎鹤宫也跟着沾光,是好事!”
  扶樱一愣,立马跳到后院水池旁,又悄悄绕到了窗户边。
  “娘真的醒了吗......”扶樱心中忐忑。
  他扒着窗户一看,殿内一片明光,到处都很整洁,清风吹拂,白纱轻扬,只是没有人。
  “谁在那?”身后有人问道。
  扶樱忙一回头,见到姣鹤正抱着一簇花看着他,见到他的时候,姣鹤也一愣,问道:“是揽月吗?你是揽月吗?”
  扶樱愣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姣鹤失望地低下头,道:“是啊,那孩子已经死了,怎么会在这里呢。”
  “您见过段揽月吗?”扶樱奇怪,姣鹤还没生下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怎么会知道段揽月呢?
  姣鹤却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在梦中见过,那孩子跪在我床前说了几句话,不过......你是谁啊?”
  扶樱喉间吞咽,他望着姣鹤歪着头问他,那模样仿佛就是他在过去的幻境中看见的鳐竹。
  “我,我叫扶樱。”扶樱仓皇低下头。
  鳐竹上前,将手中的花递给了他,道:“你是殿里新来的小侍卫吗?别紧张,把这个花放到殿中花瓶里吧。”
  说罢,姣鹤转身走了。
  “娘!”扶樱大喊了一声。
  姣鹤驻足,心中一动,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扶樱带着那花回到天界,他把花送到了雨神殿,雨神竟然拔了殿中所有的植物,将整个殿都种满了这嫩黄色的花。
  “鳐竹从前就喜欢黄色的花,无论转世多少次,都没变过。”雨神看着那花,笑了起来。
  扶樱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身跑出雨神殿,他去花神那要走了几乎所有的樱树树苗,本想派人送到阎君那,就说是花神送去的。
  但地府一直种着彼岸花,那是奈河血养出来的,千年不变,忽然换成樱树,有点说不过去......
  他思来想去,最后他背着江墓送他的那个小熊包,在包里插了一株最小的树苗,去了地府。
  如今的地府不似从前,判官殿坐着的不是崔玉,枉死城城主也不叫司徒烟雨,走了一圈,见到的地官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从天子殿前路过了几次,都没有上前。
  “再等等吧。”每一次都是这么说了一句,就低着头往前走。
  他害怕看见萧岁温,害怕萧岁温会问一句:“你是哪位?”
  正当他又要低着头往前走的时候,天子殿的门开了,他心一慌,跑了起来,生怕萧岁温出来看见他。
  他就这么低着头跑了两步,硬生生撞到人怀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抬头道歉,对上了萧岁温的双眼,“不好——”
  扶樱扭头就跑。
  萧岁温抓住扶樱的手腕,扶樱心中猛地一跳。
  他还记得我吗?
  是不是卿掖的药失效了?
  他会不会叫我一声“哥哥”?
  “你的东西掉了。”
  扶樱反应了会儿,回头见萧岁温手里拿着一株小树苗,他低头看了看,是小熊背包的绳子不知怎么断了,包里的树苗掉了出去。
  他失望地低下头,接过萧岁温手里的树苗:“谢谢。”
  接过树苗时,他看见萧岁温腕上的咬痕,那是他留下的。
  他盯着那咬痕看,萧岁温忽然拉了拉衣袖,遮住那伤疤。
  扶樱捏着树苗转身,萧岁温站在那看了好久,直到扶樱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萧岁温这才回头,但他走了两步,又转身,沿着扶樱刚才的方向去。
  扶樱不知道萧岁温在身后跟着他,他一直走,走到了鬼城,鬼城里还有些熟悉的面孔,有人和他找招呼,他挥了挥手,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走到之前看见扶月的那个路口,瞧见一个青年在那卖画。
  他上前瞧了瞧这些画,那青年问道:“纪公子可有喜欢的?我送给您。”
  扶樱手刚拿起一幅画,抬头问道:“你认识我?”
  这青年笑了笑,道:“是听扶月公子说起的,您这般的好相貌,只要看见一次,便记住了。”
  扶樱知道扶月已经入了轮回,他去打听了一下,扶月转世投胎到了皇宫,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他还笑道:“上辈子没做成太子,这辈子还是做成了。”
  他想着笑起来,拿了一副百鸟朝凤图,道:“我要这个吧。”
  青年说不要钱,但扶樱还是付了钱,他将画纸卷好,去了扶月带他去的那家小酒馆。
  青年继续画画,见摊前又来了客人,那客人看着他的画,皱眉道:“刚才那位买了什么画?”
  青年不知眼前这位就是阎君,他回答道:“一张百鸟朝凤图,您也要吗?”
  萧岁温皱眉思考了会儿,又问道:“那位总是来这买画吗?”
  青年还没回答,萧岁温像是有了主意,道:“你这些,我全要了。”
  扶樱来到酒馆,把画给了婆婆。
  “哎呀,谢谢你啊,自从扶月离开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些画了。”婆婆十分珍爱地捧着画。
  “没关系婆婆,只要您不离开,我就一直给您送画。”扶樱其实想问婆婆要不要去和那青年相认,但一想自己都没胆量见萧岁温,为何要让婆婆去相认呢。
  “慕人,你真是好孩子啊,婆婆这就给你去取酒。”婆婆满心欢喜地抱着画离开了。
  扶樱不爱喝酒,但这家小酒馆似乎在的偏僻,来的人也少,婆婆酿了好多酒都放着没人喝。
  “婆婆,我家里还有很多兄弟,都爱喝酒,但他们在的太远了,我过几天可以叫他们来这里搬几坛子回去吗?”
  婆婆端着酒上来,听他这么说很是高兴:“当然可以,孩子你要多少酒婆婆这都管够!”
  扶樱笑了笑,接过酒以后独自坐在这,他低头看着这竹杯,想起扶月与他喝酒时的情景,就好像他对面还坐着扶月似的。
  他叹了口气,抬头一看,对面真坐了个人。
  “岁温......”他脱口而出。
  萧岁温望着扶樱的眼睛,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扶樱没有掩饰,他看萧岁温怀里抱了很多画,这画纸似乎都是刚才那青年用的,他问道:“你也去买画了?怎么买这么多?”
  他其实有点紧张,却不知道紧张什么,只是低头端起竹杯抿了一口。
  萧岁温身体往前倾,道:“慕人,你喜欢樱树吗?”
  扶樱猛地抬头,他愣愣地瞧着萧岁温,他在萧岁温像木头一样沉闷的眸光中寻了很久,没有半点重逢的欣喜,那仅有一点点的温柔都像风一样抓不住。
  从前的岁温,眸光是柔软的。
  他低下头,心想或许是刚刚婆婆叫了慕人,被他听见了吧。
  “为什么这么问?”扶樱问道。
  “你在我天子殿门前走了好几趟,不就是为了送这樱木吗?”萧岁温的声音比方才轻柔许多。
  扶樱睁大眼:“你,你都看到了......”
  “我一直坐在屋檐上,若没有拦下你,你还准备走几趟?”萧岁温问道。
  扶樱脸颊很热,他把樱木拿了出来,道:“既然你追来了,那就带回去吧。”
  萧岁温接过樱木,目光一直留在扶樱脸上,他看着扶樱端起竹杯喝了酒,又盯着扶樱四处飘的眼神。
  萧岁温笑了笑,站起身道:“谢谢,东西我拿走了,对了,这画是我送给婆婆的,你待我给了吧,明日见。”
  “好。”扶樱看着萧岁温走出酒馆,这才反应过来那最后三个字,他追着萧岁温跑出去,跑到路口已经看不见萧岁温的人影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想着萧岁温的话,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扶樱回头,撞见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扶樱惊讶地张了嘴,他从没看见这么多萤火虫,好像会将整个地府填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