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79节
  可若非还惦念着公主,大人怎会生怒至此,怎会烦闷成这模样。
  她已许久未见大人愠怒,想来是提及了过往的伤心事,牵扯出了几许旧情之念。
  不过也罢,她早已习惯,大人的风月情于她而言无关痛痒,就像她对谁钟情,大人也不会过分在意。
  二人似是搭伙过日子一样。
  思绪间满是被常芸羞辱在榻,还被她撞见之景,楚扶晏轻拢眉心,心生苦恼,不想再道那常芸公主一句。
  却不想将她吓了着,此般真当是追悔莫及,他恍然了悟,现下只得悔过认错。
  恰逢一道响雷猛地落下,娇柔身躯本能一颤,惊吓得抬手捂上双耳,身子缩回了一团。
  她竟怕打雷……
  平日瞧她虽温婉娴静,却有天地无惧之魄,本以为她真的无事可畏,不想竟是怕这夜雨惊雷。
  “怕又何故躲得远?”
  他冷然一哼,悄然上前拥她入怀,再小心翼翼地捂了捂她的耳廓。
  “方才是我说得重了……”主动折腰言歉本非是他气性,他缓慢说出声,酝酿好半刻,才僵身继续道,“你若有气,不必闷着,撒我身上便可。”
  说得好似她真敢将大人打骂一顿。
  即便是旧时夫妻,即便大人已丢了官位,她也不敢如此造次……
  堂外雨声小了,雷鸣已作停息,温玉仪转眸轻使目色,示意大人躺回干草上,自身也毕恭毕敬地跟他回去。
  她微颤着眸光,细语般道起方才之语:“大人说得轻巧,我又怎敢放肆……”
  毕竟曾说过与常芸相悦过多年,她多次顾虑也属寻常,楚扶晏缄默几瞬,意有所指般问道。
  “你一向聪慧,善于察言观色,独清独醒着,像是看得清一切,却唯独看不清我?”
  “大人心悦谁,皆与我无关,我……”温玉仪故作镇静,轻望正中央的佛像,娇然沉吟。
  头一回耐住了性子,柔言好语地哄着姑娘,他缓声直言,与她清晰而告:“我如今唯心悦你,再无空缺留于他人。曾对常芸是何情念,我自己都分辨不清,兴许过往之时我本就薄情……”
  “玉仪,我移情别恋,早就喜欢你了。”
  “我对常芸已没了念想,你可愿信上一次?”耳畔有轻语环绕,她微然抬目时,正巧撞上一双深邃眼眸。
  眸中阴冷有情愫微动,直望她入眼底。
  她不自觉垂下视线,正声一咳嗓,草草回应:“我如若不信,又能如何……”
  遇事本就不易动怒,听大人堪堪几语,她也未曾真心气恼,只是不经意说起公主感到别扭,让大人误会了一番。
  温玉仪顺着话语应答,想大人是真有耐性与她说这么久。
  “以前怎未觉得,夫人要这般哄着……”惊觉怀内清婉尽是拿他说笑,悠然而躺的男子忽地转为端肃。
  他细细回想,适才究竟说了什么丢尽颜面的话。
  “欲得女子芳心,本来就是要哄的。大人是常居高位,不懂寻常公子是如何求取姑娘心意……”
  她再而清嗓,感受大人的体热已降了稍许,此回风寒应无大碍,便与他说起理来。
  楚扶晏不求甚解,不愿听这些旁门歪理,清眉不由地微抬:“有你一个便成,我懂她们作甚。”
  颇为庄肃地一颔首,她见浮云似已散开,有月辉照影而下,未再说话。
  月华落至佛像上,使得佛陀宝相更为庄严明净,令人肃然虔敬。
  “若非受了风寒,我今夜是定会要你一回。”
  正想至此处,她忽听耳旁猝不及防地飘来一言,惹她双颊绯红,遽然发了慌。
  也不看看是何时何地,大人如何能说得这般镇定……
  第85章
  温玉仪顿感讶然,如此没羞没臊的话,唯有大人能道得肃穆不改色。
  “我是说真的,夫人莫不信。”看她不可思议般怔着,许是觉她心有疑虑,他肃声再语。
  “这里可是庙堂,大人在想什么……”
  她慌乱扯过氅衣一角,将自己再裹严实些,又想到大人正染着风寒,她此番又在羞怯什么:“佛门清净之地,行污秽之事是会被降罚的。”
  怀中玉颜透出的浅浅羞意皆被余光瞥见,楚扶晏低笑一声,再将她揽得近一些:“情到深处,怎能说是污秽之举,人之常情,事之常理罢了。”
  “大人的歪理邪说那么多,我说不过……”每一句都似极有理,却总让人匪夷所思,她小声嘀咕,欲道尽心上怨意,“说得就似学塾中的老先生,听着头头是道,实际全无道理。”
  可她随之细想,此人曾为先帝出谋划策,为天下治理朝务,应比先生要有上些许本事,便含糊着改了口:“大人曾辅佐于先帝左右,献过无尽良策,也可算是位先生……非也,大人应较那些先生还要厉害,大人……”
  回首而望时,大人的双眸已轻然阖上,像是已熟睡安寝,她不再话夜,安然地入了梦。
  风露澹清晨,轻雾似纱如絮,雾霭缥缈,朝霞熠熠,映得满堂朦胧微亮。
  堂中的佛像较深夜更是庄严不可侵,温玉仪醒觉,察觉枕边清姿仍是发着热,没有病症退散的迹象。
  她再触其头额,果真依旧发烫,不免觉着大人所言真就毫无可信之处。
  “奸诈狡猾之徒……分明说会自愈,怎还能病得这么重。”
  “咳咳……”不知是否是听了去,还是仍陷于睡梦里,楚扶晏猛然一咳,竟咳出了鲜血。
  惊心触目之色倏地映入明眸。
  她陡然一颤,不禁睁大双目,恐惧顷刻间涌上心绪。
  再顾不得其他,见势快步奔出这破旧佛堂,她未顾上礼数,焦心如焚地敲起周遭门扉。
  昨日来时还健硕无恙,仅过了一夕,大人会虚弱成这样……
  定是那风寒有异样。她不由地揣测,此症绝非寻常风寒,如若不然,大人又如何会一病不起。
  好在她未染疾症,还有回旋余地,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寻上医馆医好此疾。
  “有人吗?”温玉仪急切叩响周围屋舍之门,可村子照旧寂静,无人前来相迎,使她更作心切,不懈再唤。
  “我们是从外乡来的,想知晓这村子可有医馆在?”
  听闻微许动静从房舍中传出,她深知村中有人,只是村人不愿出门作理,便向几户人家连声央求:“小女的夫君得了重疾,需寻大夫医治,还望好心人告知一声,小女在此谢过。”
  她别无他法,只能谎称
  大人是自己的夫君,才能治好大人之疾。
  “别再敲了!在这村子染了疫疾,无药可医!”
  “姑娘的郎君若有沾染,只能等死了!”终有村人高声回应,似乎已见怪不怪,劝她趁早作罢,赶快另谋高就去。
  疫疾……
  此村竟有瘟疫盛行?细细回想那离去的项府马夫,刻意带他们来此定有不轨之心,昨日光顾着逃那劫数,尽忘了派兵来营救的项太尉也会深藏歹心,温玉仪静默半刻,无暇再深思而下。
  她镇静而问,不自觉地抬高语声:“此疾当真药石无医?”
  又是一阵沉默,屋内村人再度朝外高喊:“姑娘可去村北赵大夫的铺子问一问,就是最北边开的那家药铺,他若无策,便只能等死!”
  “多谢好心人相告。”
  向未曾打开的屋门恭敬作拜,人命关天,她转身便沿着石路行向村北。
  这村子被瘟疫侵袭,家家户户感染疫疾者甚多,所以村落才显这般死寂。居住此地的庶民不愿见人,皆躲于屋中极少会客。
  可即便避躲,未寻到救治之法,也并非是长久之计。她不懂医,也未有善心去救一村之人,如今只想着待大人痊愈,再赶紧离了此地。
  来到方才那村人所道的药铺前,温玉仪抬眸仰望,未望见有牌匾而悬。
  但闻着里头隐约飘出草药味,她便觉应是此处无疑。
  铺中站着一老者,长须花白,年事已高,却偏是精神矍铄,眉宇间透着丝许精明之气。
  她端步行入药铺,朝老者俯首一拜,想来立于面前的便是适才话语中的神医大夫。
  “敢问阁下可是村人口中说的赵大夫?”
  村里何人不知他的名号,赵大夫一听,就知这姑娘是从外村来的,微皱起眉眼,轻抚白须道:“姑娘是外乡人,找老夫是为何事?”
  “昨夜下了暴雨,我与夫君路遇此村歇了一夜,今早我见夫君发热咳血,才知这村子正闹着瘟疫。”
  边说边端量起这间药铺,温玉仪随后再拜,庄重言道:“来此药铺,是想恳请赵大夫开一副药方,以解瘟疾。”
  赵大夫闻言无策摆手,微有不耐地答着:“若是其他病症,老夫还能开上方子,唯此疫疾,老夫爱莫能助。姑娘还是走吧!”
  此瘟疫像是连大夫都没了主意。
  她敛回视线,又将目光落至这药铺的掌事身上,只觉其中有蹊跷。
  “这病如此玄乎,若不慎染了上,便只能等待亡命?”她不解更甚,试探般相问。
  闻此语颇感无奈,赵大夫长叹下一息,无能为力般一摊手:“老夫也还在观测着,此病状似天花,却比那天花还要猛烈。染病者虽不起红疹,仅是成日呕血,但痛苦难忍,待五脏六腑衰竭,也是到了命终之时。”
  “可有药物能缓解病痛?”温玉仪思索片霎,顺这老者之言继续问,总觉得能问出些什么来。
  倘若疫病无解,村民足不出户,这药铺又何故开着,定是有所需求才一直未打烊。
  “按时服这桑菊饮,方可稍缓病症。”顺手从药柜取了几副配好药材的药包,赵大夫扬袖指了指,好善乐施地回道。
  “只可惜这药无法根治,姑娘要好好思量。”
  听大夫所言,此药无法根治,只能缓稍缓病痛。村民不堪病苦,故而一有银两便来买上几副药,以缓病症折磨。
  而这位大夫……就可从中谋取到巨额钱财。
  她再看柜上摆着的草药,杏眸一凝,柔声问着:“这一副需多少银钱?”
  抚须的手骤然一顿,轻缓伸出一根手指,赵大夫正色答道:“一包桑菊饮需一两。”
  区区一副缓疾之药竟需一两,这位药铺大夫当真是赚得黑心之财。
  可此村瞧着并不富裕,若挨家挨户都能给上这钱两,那村民便个个都要成富商了。
  “价钱如此昂贵,那些村人能承担得起?”温玉仪黛眉未展,直望眸前别有居心的老者,仍温声细语地发问。
  瞧此情形,闯入药铺的姑娘怕是拿不出银子,赵大夫赶客般一挥衣袖,怒目将草药放回柜中,似不愿与她闲谈。
  “所以老夫说了,得病之人医不得的,姑娘若觉昂贵,便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