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35节
  已行至此处,忆着楼栩常来这里饮茶观景,既然是那人的喜好,她无妨饮几盏清茶再回去。
  念及此,她便踏进这间茶馆,去寻一雅趣。
  堂倌喜笑相迎,将一抹布甩至肩头,灿然问道:“客官想要点些什么?”
  思来想去,温玉仪再度打量起这茶馆,忽觉幽雅清新,茶钧浓浓,就浅笑着回语:“听闻楼大人常来这茶馆,他往日喜爱点的茶,都给我上一遍。”
  “得嘞!客官您随意坐。”瞬间会了意,堂倌恭然一退,又顺道巡视各处案几。
  随性一语入了堂中之人的耳,四下感慨万千,纷纷私语起来。
  “看来又是一位失意的女子……”窗旁一儒雅公子轻摆首,顺势饮上一盏温茶,“这楼大人成婚,是要伤多少京城姑娘的心……”
  闻语,旁侧无拘男子凝眸沉思,随之眸光微亮,悄声相告着:“传闻那楼大人将要成亲的消息一放出,这些时日,清乐茶馆可是来了好多倾慕的姑娘,是为饮茶忘忧。”
  “这借酒消愁是常有之事,饮茶解闷的却是少见……”公子愈发不解,边感慨边望那明柔身影上了阁楼。
  温玉仪寻了一雅间入座,不由地观赏起湖畔边的杨柳花树。
  还未等清茶端上,忽感眼前投落下阴影,她敛回远望窗外的目光,一瞧身前坐着的清肃,愕然万分。
  楚大人竟跟着她来到此间茶肆,还命人上了一坛酒……
  方才的争吵犹言在耳,也不知公主最终是怎般落泪离去,她淡然而望,瞧他的容颜如寻常清冷,较昔时未有何不同。
  “饮茶怎能浇愁。”
  楚扶晏淡薄扬眉,待随侍斟完酒,将酒盏挪至她面前。
  酒香扑鼻,所递的烈酒被果断饮下,她猛地一放玉盏,却觉此酒意外辛烈:“亲自为公主赐下婚旨,还那般冷言迁怒,大人的心果真如传言无二,薄冷得令人胆寒。”
  适才之景若云烟般散去,他冷哼一声,未作解释,也一同饮起杯中酒:“早就有此决断,并非临时起意。”
  “我私下已和常芸道得明白,是她执迷不悟,予你难堪了。”
  他当真薄情狠心,面对所爱之人,也能将之伤得声泪俱下,痛之入骨。
  “楚大人为公主择选的驸马是何许人?”随然问上一言,却不想真去知晓驸马为哪位达官贵胄之子,温玉仪望着酒盏,轻声相问,“将常芸公主拱手让与别家公子,大人舍得?”
  许是听得了堂内茶客议论,眸前的清冷玉色未答她所问,明了般浅勾唇角,终于得知她悲切的原由:“我道是何故伤切至此,原来是因为楼栩向一位柳氏姑娘提了亲……”
  本没觉得那愁绪都是因楼栩提亲一事而起,只是诸多愁思难解,在心上交错凝结,她无力去理清罢了。
  可听他一说,旧时的一幕幕又钻入心绪间,她颇为惆怅,现下是真的有些怀念了。
  “大人可觉我荒唐?”她自嘲般低眉轻笑,发觉酒盏已空,举盏示意随侍斟上。
  楚扶晏清闲而坐,平日那冷冽与肃然之息褪得了无痕迹,他淡笑而回,将坛内仅剩的烈酒倒尽盏中,似有着不醉不归之势。
  “皆是被情所伤,我为何要以五十步笑百步。”
  忆起柳姑娘,她也只瞧过一两眼,当初见楼栩当街为那女子伸张正义,除恶扬善,她便觉有些般配。
  未料柳姑娘竟真就天生好命,能与楼栩鸾凤和鸣。
  “那姑娘我见过,生得相貌可佳,颜如舜华,和楼大人缔结良缘,当真极好……”
  “尽管饮着,不够我再遣人送来。”
  他闻言轻微蹙眉,再吩咐下随侍端来酒坛,眸底深潭犹不见底。
  已不知饮了几盏清酒,雅间弥漫起醉意,这酒实在太烈,她轻趴至案几边,目色迷离,神思有了丝许涣散。
  温玉仪埋头入袖,双颊滚烫非常,烈火灼心般烧得寸草不留,一切凌乱之绪像是止了,才觉醉酒竟是这感受。
  “大人不怕我酩酊大醉,饮得烂醉如泥……”
  见闻此景,他不甚在意,悠然道出一语,极度不可一世:“不怕,夫人就算将这茶馆砸了也无大碍,我可为夫人兜底。”
  “还是夫君……夫君待我最好……”
  她满足般轻弯眉眼,案上衣袖中的绯颜依稀可见。
  默然一霎,楚扶晏闻声问道:“与楼栩相比呢?”
  桃面从袖里抬起,她微眯杏眸,欲将眼前清肃瞧得真切。
  可酒意甚浓,所见影影绰绰,她望不清那冷峻肃颜:“那……那还差上一点……”
  “既是不及楼栩,如何能说是最好。”
  他似乎颇感不满,本是微蹙的双眉更拧了紧。
  第37章
  温玉仪踉跄地起身,双手扶着案沿,思绪混沌,却不知要到往何处。
  “夫君就会拿我打趣,挖苦我,笑话我……”
  这姝色似要行去房门外,醉眼朦胧,发如垂柳,娇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坠倒。
  楚扶晏心下担忧,欲去搀扶时,此道明柔之色已被椅凳绊倒。
  其身后椅凳猛然倒落,娇影趔趄而跌,酒坛随之砸碎。
  动静之大引来了堂倌与一位身姿伟岸,却透着放荡之气的男子。
  “好疼……”
  她轻抱双膝,缓缓蜷于一角,面似芙蓉泣露,见着极是可怜。
  行来的男子一收折扇,瞥目让堂倌退去,而后细细端量起蜷缩于角落的女子,还有这一旁凛然伫立的肃冷身姿。
  “方才在巷道中便见着身影很是面熟,果真是美人儿!”
  男子眉目舒展,瞧见翻落的椅凳又立马拧回眉心,大彻大悟般摇了摇扇柄。
  静观此男子,楚扶晏倏然寒意满目,半晌启唇:“赫连岐?”
  原先已出了京城,可回想这抹娇姝之影彼时来客栈落魄般相寻,赫连岐顾虑在心,生怕她再被那楚大人欺负,便派人快马加鞭地送盟书回了晟陵,自己折道而返。
  如今一瞧,美人还真是受尽了欺压,所担心之事并非无端而虑。
  赫连岐不作惧怕,冷眼望向旁侧之人,意有所指般开口道:“据说美人常在府邸受楚大人欺打,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信中所书的每一字皆历历在目,尤其是最后映入眸中的话语,楚扶晏看向满地狼藉,与紧缩壁角的娇柔,一时百口莫辩。
  房内破碎的酒坛、翻倒的椅凳以及壁旁泪眼婆娑的娇色,各处景致都像在说着……
  他的确是罪恶滔天之人。
  可眼下比起清誉,他更是留意着这位晟陵使臣,凝眸而问:“既已离京,何故折返?”
  “自然是来带美人脱离苦海的。”赫连岐不屑地敛下眸光,一指窗外不远处的莺歌燕舞之地,涎皮赖脸般悄声问她。
  “美人儿,要不要跟我走?我那里有同你一般娇媚的美人,还有好酒品尝。”
  未瞧赫连岐所指的是何地,只听有美人与好酒,她悠缓颔首,娇态嫣语地应下。
  “好,那便去玩乐一番!”
  楚扶晏静默而观,面色阴沉得似要起上杀意,转眸朝侍从下令:“带王妃回府去。”
  “诶!楚扶晏,这可是美人的意愿,”折扇一展,赶忙挡于女子前,赫连岐怒瞪眼眸,威逼利诱般抬高着语调,“你若阻拦,那缔盟一事我可另有打算!”
  竟敢拿两国结好之事作要挟,这晟陵来的使臣究竟藏着何等歹心……楚扶晏冷望片刻,目光缓移至绯红醉颜上,眼底淌过阵阵冷寒,却未言出一字。
  只感等得久了,也未见男子所说的景物,温玉仪轻舞着云袖,极为埋怨地高声作喊:“哪儿有好酒和美人?你戏弄我!”
  “走走走,我这就带美人去。”
  这放浪形骸的公子扶起身旁皎姿,对另一侧的森寒置之不顾,玩世不恭般挥起水墨扇,朝着街市稳步前行。
  楚扶晏滞于房中凝思良久,终是跟步而上。
  他默不作声地跟于其后几步之遥,唯恐她遭遇不测之祸。
  烛影摇红,丝竹之音轻扬勾魄,缕缕香艳随笙歌娉婷起舞,暖香阁中红绿弦音荡漾,娇容艳影,朱颜似火。
  阁中粉黛,笑语频传,青楼管事艳娘婀娜走出,见方才无故离去的赫连公子又回了来,心底松下一口气。
  本以为遇上个赖账的地痞,此时看来,应是错怪了。
  “赫连公子,您回来啦,奴家……”艳娘轻甩绣帕,话至一半,双腿蓦地软下,只因紧跟来的凛姿是她如何也不敢招惹。
  “楚……楚大人。”
  眼见楚大人缄默跟在后,一脸凝肃,散着万般疏离之感,艳娘良晌才立直了身,清了清嗓,一面问着,一面畏惧般退了退步。
  “敢问楚大人是……是要唤姑娘吗?”
  他仍是未语,紧随着赫连公子上了楼阶,在那香帷风动的雅间前止了步。
  艳娘只觉云里雾里,忙跟上步履。
  帏帐前舞衫歌扇,勾得看客春心涌动,赫连岐扶着柔婉女子一入房中:“美人儿看看,这里有不有趣?”
  “有趣……有趣得很!”
  温玉仪迷糊地张望起四周,满楼红袖,映户凝娇,令她欢欣不已,便伏于几案,微恍地续饮着酒。
  得意万分地挺直腰身,赫连岐与她一同而坐,欣然酌酒观起美人蹁跹而舞。
  偷瞄着身侧端凝肃影,艳娘逢迎作笑,回身又与赫连岐道:“那可不,赫连公子点的可都是暖香阁的招牌。”
  沉默瞧望房中景象,似已忍耐至极,楚扶晏斟酌半刻,觉她兴许真是对此有着喜爱,镇然道着。
  “同他一般,上一样的美色与好酒。”
  随侍听罢忙取出几锭白银,轻置于艳娘跟前的承盘上。
  “楚大人,最好的姑娘都在这了,”艳娘顿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道,“您这般,奴家……奴家如何是好……”
  心头怒火难以排解,却还犯愁着此人对她欲行不轨,楚扶晏沉寂片晌,缓慢又道:“那便为本王寻一椅凳来,本王坐于此处等候。”
  “奴家遵命。”
  此地还是先离为妙,艳娘袅娜而走,吩咐着侍女搬一木椅去。
  走回堂中,四下窃语纷纷,话中时不时飘来楚大人几字,艳娘轻拭额上冷汗,转首长叹着息。
  旁有女子轻步走来,面上诧色还未淡去:“楚大人竟来暖香阁寻乐,这可是稀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