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互作替身后/藏玉骨 第23节
  “陛下成日玩乐,偶尔也要心存朝野,免得被有心之人见了,觉得是微臣犯上作乱……目无皇威。”阴冷的面色未转丝许平和,楚扶晏边说着边坐至棋盘前,长指轻点着方才他落的那一子。
  此人仿佛正有意提点着,棋局成败皆由这枚棋子而定。
  而他这摄政王正如此棋,能扭转一切局势。
  李杸不改笑意,却明白话外之音,厉声放下话来:“爱卿是我朝重臣,历年功不可没,朕倒要看看,有谁敢在王土之上对爱卿不恭!”
  “正巧,近来之日就有二位老臣心怀异议颇深,”楚扶晏言语一顿,唤了随侍端来两本奏折,取上那奏本,他抛掷于棋盘上,“微臣无奈,想让陛下瞧一瞧那参本。”
  举动不大,却瞬间使满盘棋子变得杂乱,本是处于边沿的棋掉落于地,响声轻震着大殿。
  大气不敢出上一口,李杸哪还敢去翻阅,顺着他的脾性霍然猛拍案几,黑白棋子就更乱了:“朕向来听信爱卿的,他们对爱卿有非议,就是对朕有异言!”
  “明日朕便在朝堂之上告诫百官,若再有无知者敢妄加评断,就莫怪朕诛他九族了!”
  楚扶晏冷然一笑,未取回案上参本,由它这般放着,不作拜别,闲适地离去:“有陛下这一番话,微臣就安心了。”
  “王妃初次入宫,微臣想带她赏赏宫苑内的春花,不扰陛下安乐。”走至清丽秀色身旁,他一揽她的肩处娇骨,威势赫赫地行出此殿。
  温玉仪紧随其身默然离去,知晓他这回是给足了她威严,如此在龙颜前百般刁难,日后,圣上也会对她忌惮有加。
  她当真倚仗起了楚大人的权势,从此在宫墙内可横行妄为。
  待这两道身影离远,先前被皇
  帝称之“月娘”的妃嫔又折了回,凝望背影片刻,入殿见陛下一脸颓然。
  月娘瞧向狼藉的案桌,上头放的参本尤为醒目,了然般愤恨道:“陛下,这楚扶晏未免欺人太甚,话里话外都将陛下的尊严踩至脚下,还要时不时提点着陛下昏庸无能。”
  “住口!仗着朕给你的圣宠,你也不得如此放肆!”
  听女子如是说,李杸暴跳如雷,猛地一掀桌,棋盘砸落,剧烈响声在殿内荡开。
  抬袖指向殿门处,月娘口无遮拦,坦言道:“妾身知晓陛下的好,才恨他独揽了皇权,是楚扶晏他令陛下无所事事,还遭了天下人笑话……”
  李杸满目通红,怒火中烧地咆哮起来,压抑于心底的悲苦油然溢出:“朕是皇帝,不许你这么说朕!”
  “陛下明知自己已成傀儡多年,却蒙蔽双眼,不愿瞧清江山落于他人手中,”两行清泪缓然滴落,月娘诚然相道,心疼起这皇帝几分,“妾身不信陛下对那人感恩戴德,被他欺辱,还对他千恩万谢……”
  殿中一片死寂,棋子若凋零花叶散落在地。
  李杸颓败地倾倒,紧握着拳无望地捶着地面,隐隐发狠的指尖欲嵌进掌心里。
  “楚扶晏,朕定要杀了你……”
  他切齿痛恨着,万分苦楚倾泻于心,堵于心间,似要炸裂开来。
  颓靡良久,他仰天长叹,不时哭出声来:“李氏的江山被乱臣贼子生夺,来年朕于皇陵之下见了先帝,颜面何存……颜面何存啊!”
  “给朕端几壶酒来!”吩咐下在旁的宫女,李杸瘫坐案前,苦涩作笑。
  “月娘,陪朕醉饮到天明……”
  深深宫邸,池水环绕,四处鸟语蝉鸣,映入眸底的景象闲淡舒意,与大殿所现的庄肃之感迥然不同。
  温玉仪走过几道回廊,想着适才挑衅陛下的一幕,仍觉微许担忧。
  不明眼下朝局为哪般,她只知以楚大人透出的威慑,朝中应是无臣子可敌。
  轻笑着摆首,她忽感二人许久未言语,便轻柔开口:“大人方才说的话,不怕惹怒陛下?”
  “惹怒了又如何?”楚扶晏闻言冷哼,回语极为大逆不道,“陛下敢怒不敢言,本王想看看,这愚昧无为的皇帝能忍耐到何时。”
  关乎朝野之势,她的确茫无所知,也不敢妄议,转眸一望不远处,一角宫苑闯入眼帘:“那是何地?姹紫嫣红,花红柳绿的,好是盎然。”
  “走,本王清闲,陪王妃赏园。”
  他随性一瞧,眉宇间漾开一缕轻浅涟漪。
  廊内一双璧人太过惹眼,使得行路而过的宫女频频窥望。
  初见这摄政王妃,见者忍不住多望上几眼。
  先前有人云,那温家嫡女娴静淡雅,行时如弱柳扶风,当下一见,却觉娇艳至极,谈笑间花靥娇灿盛开。
  “伴于楚大人身旁的女子便是摄政王妃?好生秀丽风华……”一名宫女感叹不已,轻拽身侧女子衣袖悄声议论,“这么一瞧,这温氏长女还真能与楚大人并肩同行。”
  那女子掩唇低言,眸光偷瞄起两旁宫景,小声告知着:“据说是遵照先帝遗诏行的婚,算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成了这姻缘。”
  庭园各角私语声若有若无,似一阵微风般流窜于扶疏枝叶中。
  常芸恰好路过时,将传来的窃语听得清晰异常。
  “你们是哪里来的宫女,若是太过空闲,本宫去禀报父皇,让父皇多给你们派些手头活。”
  常芸看向园中角落,那抹姝色果真格外艳然,立于楚大人身边顾盼生辉,令她气恼得很。
  “公主饶命!”宫女望清来者慌张下跪,颤栗不止,“我等只是头一回望见王妃,心感好奇……”
  目光不觉追随着那道清肃之影,常芸不耐烦地挥了挥华裙云袖,骄纵道:“还不快退下,当真是碍了本宫的眼!”
  未想今日入宫竟能和他不期而遇,只可惜那娇丽婉姿随行在侧,还比平日更是华艳夺目,常芸愤然快步跟上,不顾旁人般挡在他跟前。
  这园子本是她与楚大人的初识之地,如何能见着这冷肃身影和别家姑娘故地重游……
  常芸心尖发颤,骄横地扯上他衣袂。
  公主欢愉一唤,双眸却屡屡朝边旁女子看去:“扶晏哥哥!你今日怎会来宫里赏花?还带着……带着王妃……”
  “芸儿?”楚扶晏本能低唤,眼底愕然一闪而逝。
  四下张望起这座宫园,常芸缓声而语,话里透了些伤心之意:“我来瞧望母妃,路过这宫苑,想起多年前与扶晏哥哥便是在此相识,就想着来转转。”
  “可惜物是人非,好似此庭园已容不下昔时的另一人。”
  言于此处,公主意有所指,眸光掠过旁者。
  楚扶晏没成想会撞见常芸。
  他斟酌了一下,话语柔和着:“芸儿又胡思乱想了,我绝非如芸儿想的那样。”
  这二人原来是在这里初识的,随他的话望了一圈,花香袭人,花簇锦攒,着实让人羡慕万般,温玉仪识趣俯身,退步出苑。
  “我不知晓大人和公主之间有这过往,是我执意让大人来的,”临走前,她柔声解释,谦卑拜退,“公主要怪,直怪罪我便可……”
  常芸随然应和,凤眸随即紧盯于清绝男子:“不知者无过,本宫谅解,只是楚大人寒了本宫的心……旧时之景,似回不去了。”
  再后来谈论的话语,她只听到那孤傲之人放柔了话语,用着她从未听过的温和音调,话意已听不清晰。
  不过她未放在心上,出了宫苑,四顾着偌大的宫城。
  初次入宫,不识宫中之路,温玉仪止步于园前一块空地,再度乖顺地候着。
  夏日晴空万里,烈日散着灼烫之息,渗过枝头新叶闷然而来。
  她埋头默数起径旁石子,日晖照落下的阴影竟有了另一道。
  她顺势朝身侧一瞧,和她一同而立的,正是方才在石阶上望见的挺拔俊朗。
  是楼栩。
  楼栩环视起四周,除她之外不见旁人,便轻问:“王妃娘娘在宫道旁数石子,是等待着何人?”
  “随楚大人一道入宫,刚才遇见了常芸公主,我就在园外稍候。”一面道着,一面望向几步之远的宫苑,温玉仪再次埋下头去,似是不敢再行出格之举。
  日光倾落,落至她发稍与长睫,惊起片片涟漪。
  楼栩这才觉着日光过于曝晒,疑惑又问:“这太阳晒得慌,娘娘怎么不去檐下蔽日?”
  她垂目浅浅一笑,随然回着:“我怕走远了,楚大人会找不着。”
  她向来谨小慎微,万万不会作何逾矩之事,与楚大人成了婚,她便想遵守妇道,不惹事端,楼栩默默有了些思量。
  “下官知晓一处角落离这里不远,走出这宫苑的人都可望见,娘娘随我来。”他随后泰然行去,像是真想为她解一些不适感。
  见此景原本是想果断相拒的,可她抬手一抚额间,已冒出了些许细汗。
  再者,实在不知晓楚大人和公主会闲谈到几时,她便觉得换一地乘凉也好。
  随楼栩的步子来到一处檐角下,所在之处略微窄小,她微缩身子,发觉此地恰能容下二人。
  第25章
  温玉仪感激般一扬黛眉,柔声道着谢意:“确是舒适了许多,此番还多亏了楼大人。”
  语毕时,她端身仰望屋檐,昔日的所念所想徘徊于心,那不该有的情丝已断了尽,如此言语似不合时宜。
  她轻缓而道,不作回望,试图疏远他:“大人快些走吧,这可是皇宫,不比在宫外头,况且楚……”
  “非要如此吗?”
  正说了一半,话语便被决然打断,她下意识侧目而视,余光瞥见一缕黯然。
  那是自从与他结识来,未曾见过的哀痛之色,温玉仪僵住了身,心念若弦丝断裂了开。
  此生最不愿伤的便是面前人,她却偏偏情非得已,伤他最深。
  见她不语,他低声再言,轻得似要落入尘埃里:“非要……装作互相不识,连成为知己都不可以吗?”
  “仅仅是故交,再无旁的……”
  嗓音若汩汩溪水般清澈,她听着男子敛眉轻语,字字道得沉闷。
  楼栩抬眸,清晰可辨地问着:“如此……也不可以吗?”
  她大抵是不想望着这道挺秀之影如此神伤,又或是赌了些气,想那楚扶晏能与公主谈论那般多的话……
  大人能与公主纠葛未明,
  她撇清干系,又能换来什么。
  将楼栩尽力推得远,本是为了避他人闲言碎语,从而丢了摄政王的颜面,她凝想半刻,可若是各退一步,成为故友,也未尝不可。
  几片桃叶斜落入檐下,翻飞至其靴履边落定。
  温玉仪前思后想,最终似妥协地开了口:“我原本是怕他怒恼,可现下想来,他能和公主互诉衷肠,我与楼大人结成至交,应该也没有大碍。”
  “真的吗?”楼栩柔和而问,眼底掠过微光,“当真可成为挚友?”
  已答了一遍,便不再答话,她忽而留意起楼大人已随着驻足了许久,不禁困惑:“楼大人在此消磨多时,不怕耽搁正事?”
  “近日清闲,尚未接到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