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故里 第22节
  却没人接。叶幸应该是在忙。
  星回无所谓地说:“没事,这点儿责我担得起。”
  袁满急了:“这不是小责!”
  星回笑了,“乐观点儿,不是小责也未必就是大责。”
  袁满拦不住,又没其他办法,“我去帮下傅老师。”
  傅砚辞很快换好衣服出来,说:“丝巾好像挡不住。”走路时手臂一动,那条口子就会被拉扯得更大。
  星回手上拿着针线,她捏起衬衫前襟,边说:“我带几针,动作幅度别太大就没问题。”
  傅砚辞点头:“好,我会留心。”
  星回还逗他:“不会走光。”
  傅砚辞笑,“走光也不怕,我被三哥带着健身,身材好着呢。”
  星回也笑了,缝完后,她从珠宝配饰中挑了一条椭圆半钻的环扣项链,和丝巾组合起来,做成一个丝巾环扣式的领带。西装外套再一搭,丝巾领带便成了神来之笔,别致且不拘一格。
  袁满看她手法娴熟地搭配完,眼睛都一亮,“有点时髦啊。”
  星回视线落在她的金丝框眼镜上,“是近视镜?”
  她话题跳太快,袁满迟疑一秒:“平光,戴着玩的。”
  “借来用用。”星回说着,把眼镜从她鼻梁上摘下来,确认没有任何品牌标识,戴到傅砚辞眼前,看了看说:“傅老师的可塑性真强。”
  袁满吸一口气:“这谁顶得住啊!帅麻了!”
  傅砚辞看着镜子中又一个风格的自己,都忘了针对“老师”的称呼进行反驳。
  星回拍拍傅砚辞手臂,“交给你了,傅老师。”
  傅砚辞低头在她耳边说:“保证完成任务,三嫂。”
  星回啧一声:“快把嘴闭上吧你。”
  傅砚辞的表现超绝。他在进行定点pose时,手上看似摆姿势轻扶了下丝巾领带,精准挡住缝补痕迹的同时,指尖轻轻一拨,恰到好处地把衣服上没有损坏部位的设计露了出来,确保向观众有效传达出衣服美感的同时,引导大家去探索前襟处那个未露全貌的隐藏设计。
  现场观众纷纷举起手机拍照,比此前任何一套服装的反响都热烈。
  星回躲在t台角落看向嘉宾席的方向,始终关注着栗萧里的反应,傅砚辞出场时,他冷淡的神色微微一变,后续唇角慢慢勾起来,在傅砚辞退场前,他认可般点了点头,边鼓掌。
  星回的心绪在一瞬间剧烈起伏。她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可时装周的流程却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在她需要时自动跳出来为她所用。星回基本可以确认,自己的业务能力还在。而她在不自觉间,信任并依赖着栗萧里的审美和专业。
  傅砚辞从t台上下来时,星回带头给他鼓起掌来。
  台上高冷的傅老师,台下还不好意思了,微红了脸,“是星回老师的造型巧思给了我底气。”
  星回悄悄拍他一下,“别捧杀。”随即对袁满说:“是我们t配合默契。”
  袁满鼓掌的力道更大了。
  却有人在这时泼冷水,“别高兴太早,改搭配是叶总大忌。”
  袁满反应机敏,不示弱地顶回去,“让主秀穿着破衣服上台就不是叶总大忌了?”
  星回拉住她,没让她和人冲突,自己站出来翻脸道:“傅老师今晚是我负责,他彩排时衣服还是好的,刚刚就破了,要是谁不小心弄的,私下里和我说一声,我保证不计较。叶总追究起来,我只说是我工作没做到位。但要是没人认这个错,等我从组委会调到监控……”
  星回一顿,视线冷淡地扫了一圈:“我这个人,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有仇必报。”
  她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后台一片寂静。
  片刻,人群散去,傅砚辞好奇地问:“有监控吗?”
  星回搭他一眼,神色平静地说:“没有就是你三哥失职!”
  傅砚辞嘀咕:“你是真敢说。”
  袁满从一边冒出来:“说什么?”
  ……
  九点整,在闭场模特沉稳大气的步伐中,时装周首场实体秀结束。
  叶幸带着众模特谢幕,后台开始收场。
  星回忙得没顾上吃晚饭,便趁袁满陪傅砚辞卸妆的空档去茶歇区,想喝杯热水暖暖胃,结果水还没喝到嘴里,就听见叶幸的声音由远到近传来:“从服装选定,到秀前试装的指导,我们也是一次次地改动调整,力求在今天呈现出最完美的视觉效果。”
  一道略带沧桑感的男声说:“效果不错,尤其是男装,很惊艳。听说中间出了点小插曲?”
  “临时换了主秀。”短暂停顿,叶幸道:“还要多谢栗总,小傅老师的表现力非常好。”
  栗萧里有辨识度的声音即时响起,他说:“叶总客气,砚辞还年轻,需要历练。”
  话音未落,一行人拐过摄影区走过来。除了陈出新和叶幸,还有刚刚在台下vip嘉宾席就座的几位时装周主办方领导,星回只认出其中一位坐在栗萧里身边,桌牌名字是:林中正,是服装协会的会长,其他人她不认识。
  栗萧里依旧是风波不动的模样,他正对她,黑衬衫黑西装,颈间系着黑色细闪领带,前一秒还在说话,五官舒展,透出温和,看见她后唇边原本止于礼貌的笑意,慢慢加深。
  星回后悔一时冲动拉黑了他,自觉暴露了情绪,有种把柄落在他手上的错觉。她深呼吸,放下杯子往旁边退开一步,给来人让路的同时不失礼貌地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是冲谁,反正是不打算主动开口就对了。
  栗萧里是冲她来的,怎么可能让她躲过去?他狭长深邃的眼眸里透出笑意,端起星回放下的杯子走过去,递到她手里,边对林会长说:“忙了一晚上,别因为我们的突然造访,让人家连口水都喝不上。”
  林中正很是和蔼地说:“可不是,我们既然是来慰问,就要有慰问的样子。”
  陈出新和叶幸都在,没点到星回的名字,她自然不好出声,只在接过杯子时手没刻意躲开,用指甲抠了栗萧里一下,意思是让他收敛。
  栗萧里不动声色地把握机会握了她手一下,然后也没回到慰问的队伍中,就那么坦然地站在了星回身边。
  星回:“……”
  林中正注意到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叶幸像在维护下属似的替星回答:“她是我们男装组的助理。”
  是助理设计师还是助理,星回都无所谓,可有了昨晚栗萧里见到她工作牌后的反应,她下意识觉得叶幸这个介绍会让栗萧里不高兴。
  果不其然,身边的男人闻言就开腔了,“负责主秀的工作人员只是个助理?叶总,你很有胆量啊。”
  他语气乍一听没什么波澜,细琢磨就能品出隐隐的不悦。
  星回借由放杯子的动作不动声色往他身边靠了下,借由他高大的身体挡住自己右手,轻轻拽了下他西装。
  栗萧里侧眸,看她一眼。
  叶幸反应两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栗萧里是傅砚辞的老板,她派个小助理负责人家影视子公司的顶梁柱有怠慢之意。她立刻以玩笑的口吻找补,“栗总可别小看我们的助理,星回头衔看似不大,履历经验却足够,是获得过shine国际时装设计大赛“新锐设计师奖”的,‘丽人杯’复评公告上可写着呢。”
  说得好像他都不看公告内容就签字似的。栗萧里轻笑一声:“这样的人才,不在谢幕的设计师团队里,却当助理用,叶总倒很知人善任。”
  他这话带着讽刺之意,算是重话。
  叶幸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一时分辨不出来栗萧里要维护的是傅砚辞还是星回,没接住话。
  林中正听出门道,问:“你是缺席了复评会,退赛的那个星回?”
  栗萧里语气缓下来,替她介绍道:“这位是林会长。”
  他引荐了,星回不能不应,“林会长您好,我是那个星回。”
  林中正认真打量她一番,“你的设计我和萧里还讨论过,退赛很可惜啊,在我看来,你有拿金奖的实力。”
  此前陈出新以为星回是被迫退赛,闻言发现星回是主动退赛,他不好当场问什么,只拿出好老板的姿态说:“星回是我们的重点培养对象,将来要挑设计部大梁的。”
  这话假到星回听不下去,她垂眸,抿了抿唇,战术性回避。
  林中正不疑有他,看似替叶幸挽尊般说了句话,“这么有能力的人负责小傅也合适。”
  所有人都认为栗萧里的不满是觉得旧印派个小助理负责傅砚辞,是对傅砚辞的怠慢,是以傅砚辞老板的身份在计较。实际上栗萧里是因为旧印对星回的不重视,在护短星回。
  “那是自然。”栗萧里顺着说完,视线凉凉地掠过叶幸,落在星回身上,“砚辞手上有伤,给星回老师添麻烦了。”言辞客气,透出感激。
  在国内服装设计领域,栗萧里有着让业界前辈都不敢冒犯得罪的身份,是被人敬着捧着的,从他嘴里叫出这声“老师”分量愈发地重。
  星回不敢当,赶紧说:“栗总言重,是我分内的工作。”
  林中正再次发现端倪,笑着说:“我刚刚还想反向给你介绍这位栗总呢,希望你们就‘新中式’的设计多交流,看来你们认识。”
  “栗总去过我们公司,况且最近网上都是栗总的报道,认识。”星回朝栗萧里伸出手,“以后还请栗总多指教。”生疏客气的模样仿佛他们并不熟。
  栗萧里的视线在那只素白纤细的手上定了两秒,伸出手,把她的手整个握住,微微一笑,“真让我指教?不避嫌了?”
  他这样语出惊人,吓得星回心尖一颤,生怕他无所顾忌地道破两人的关系,她倏地抬眼,眼神禁止。
  栗萧里说话做事有自己的节奏,来后台也是抱着目的的,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星回的能力,否则他才懒得陪同领导搞慰问这一套。
  他松开星回的手,说:“她本科在俪色实习时是向老带的,后来拿到了马兰戈尼学院的offer,还是全额奖学金,我们留不住啊。”
  马兰戈尼学院在时尚和设计领域内享有非常高的声誉,位列意大利第一,世界前十的名校,业内地位人尽皆知。
  林中正想起来她是这届选手中学历最高,履历最丰富的,笑言:“名校毕业,还拿过国际大奖,看不上我们的‘丽人杯’了是吧?”
  星回机敏幽默地说:“我听说这届选手高手如林,担心拿不下金奖丢脸,就采取保守策略保住荣誉。”
  在场的人听她这样说都笑了,栗萧里更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欣慰。
  这时有人追问了一句:“你还在奢牌lzl工作过是吧?认识马修吗?”
  星回大脑快速运转,回想工作笔记的内容,答:“马修老师从我初入职就带我,后来我一直在他的团队。”
  lzl是国际高奢品牌,马修作为lzl的创意总监,被戏称为最懂女人的男人,能在他团队工作的都不是一般水平。
  那人点点头,先对栗萧里说:“星回和小傅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这次合作算是双向奔赴。”后又以批评的口吻对陈出新和叶幸说,“爱惜人才不是把人才藏起来,而是要作为杀手锏亮出来,这样才能提升旧印的竞争力。”
  一番话明着是批评陈出新和叶幸,实则是看出来栗萧里的不满,在维护那两位,星回悄悄看栗萧里t,用眼睛问:这人是谁?
  栗萧里与她对视一眼,调侃道:“孟副会长说得是,是我计较了。不过,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和陈总是同学,这话有没有拉偏架的意思,我就不言明了。”
  孟文彦和陈出新的同窗关系不是秘密,众人闻言都笑了。
  孟文彦拿手指点点他,“你呀,净揭我老底。”随后半玩笑半认真地提点陈出新,“星回这种人才你可留住了,不然被挖了墙角,后悔都来不及。”
  陈出新直觉以为俪色要抢人,他直接对栗萧里撂话:“栗总,不带明着挖墙脚的啊。”
  栗萧里淡淡一笑,“陈总是提醒我,要私下里下功夫?”
  “……”陈出新故作委屈地向林中正告小状,“林会长您看这?”
  林中正颇有深意地看向站在一侧的栗萧里和星回,一个能力超群,风度翩翩,一个才华横溢,亭亭玉立,他忽然意识到那句“避嫌”另有其意,对星回退赛有了新的理解,看似不偏不倚地对众人道:“咱们可不给他们断官司,由着他们打架去。”
  “就是。”众人笑呵呵地附和。
  这段插曲到此为止,叶幸深看了眼星回,收拾好情绪带着众人往里面去。
  栗萧里最后才动,星回伸手拉住他衣袖,“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