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故里 第10节
  栗萧里被她一再的拒绝激得火起,一把扣住她手腕,手上用力把人带离出租车,一把甩上车门,“不许你走!”
  出租车司机嘟嘟囔囔着启车走了。
  星回显然没想到栗萧里会硬拦她,人来车往的大街上,她没用蛮力和他较劲,只咬牙切齿地问:“栗萧里,你到底要干什么?”
  栗萧里把人带到车前塞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上来:“那就看你要干什么了。”
  星回伸手去开另一侧的车门,咔的一声,中控锁落下,她倏地抬眼看向后视镜。
  祁常安在她愤怒地注视下,平稳启车。
  栗萧里却没再逼她,淡声,“四季公馆。”
  这是在吩咐祁常安送她回家。
  星回的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眼角余光瞥见栗萧里右手按在右腿上,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挣扎着不肯上车时撞到车门,磕到了他的伤腿上,关心的话都到了舌尖又被咽回去,她降下车窗,脸朝外,眼睛看着倒退的街景。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栗萧里下意识伸手,任由那飞扬的发丝拂过手掌,熨帖在心头,梗在胸臆间的那口气渐渐顺过来,回忆又开始给她加分——
  那个时候他很忙,没有很多的时间分给她。他们的约会几乎就是,他在家里的书房加班,她在客厅画画。她画累了,确切地说,是觉得他该起来动动了,就拿着画稿来扰他,“请栗老板客观评价一下。”
  她开玩笑时爱称呼他“栗老板”。问她原因,她指着那只栗萧里为她收养的名叫“五千块”的猫说,“你养的它,可不就是它老板嘛。”
  栗萧里看着她,“你随它称呼我?”
  星回眼睛一转:“那我总不能管你叫,儿子他爸?”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栗萧里勾了勾唇,“也不是不行。”
  她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转身跑掉。
  栗萧里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去客厅,星回坐回书桌前,背对他在画画。他站在她身后看了片刻,见她似是被什么难住停了笔,自身后握住她执笔的手,“这里的线条再柔和一点,前腰打活褶,这样能够放宽对身材的要求。手腕放松,跟着我走……”
  星回专心不了,侧眸,“栗老板可真优秀,什么都会。”
  栗萧里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这声‘老板’自然不能让你白叫。”
  小姑娘就笑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他怀里,亲昵地用侧脸贴上他的,轻轻蹭了蹭,“我要叫的可不仅仅是‘老板’。”
  栗萧里侧眸,蛊惑道:“那要叫什么?”
  她却不说了,转身搂住他脖子,低声:“我不告诉你。”
  他轻声笑,低了头,唇贴着她耳廓:“以后告诉我。”
  ……
  以后,是多后?
  时隔多年,在这个相处并不愉快的傍晚,栗萧里心底的情绪再压不住,他忽然问:“什么时候去看看‘五千块’?”
  什么时候回我身边来?
  几秒后,星回转过头来,与他灼灼的目光对上。
  恍恍惚惚,四季已往复了七次,眼前这个她长到快二十岁时,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的男人,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叠不上。“五千块”虽是他为她收养的猫,也不再是他们的,而是他的,她再喜欢再想念,都不能随意踏足他的家。
  星回克制着,竭力声音平稳,“我有新猫了。”
  话音落下,栗萧里眼底的情绪汹涌,诧异失望的阴霾瞬间将她淹没。
  第10章
  在连续几晚失眠后,星回再次去了中医院,挂了故十方的号。
  故十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复诊,问:“怎么了,是身体出现了新症状,还是记忆有反复?”
  星回见他记得自己,顿觉放松不少,随口说:“新症状没有,就是精神不太好,感觉要疯,命悬一线。”
  她这样语出惊人,故十方不适应,好在有了初诊的经验,他稳住了,“说我能听懂的话。”
  星回没胡闹,步入正题:“有个时期的记忆此前是模糊的,现在清晰了些,但还是不完整,我能感觉到。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说的记忆反复。”
  故十方一秒捕捉到重点:“是清晰的那部分记忆让你烦恼了?”
  星回有所保留地说:“是遇到的故人让我不太愉快。”
  故十方敏感地问:“故人是指前男友?”
  星回一下子笑了:“人艰不拆啊故医生。”
  故十方神色不动,“那是说说你那位前男友,还是你有其他要咨询?”
  记忆不完整,怎么说都不对,也不知从何说起。星回说:“现阶段我首要的事还是恢复记忆。”
  “这很难。”故十方以专业的角度解释:“医学是一门不确定的科学,能确诊和能治愈的疾病看似很多,其实只占很小的比例,就像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只有5%。大脑又是人体最复杂,最精密的器官,仪器如果都检查不出问题,不是没问题,就是没被人类发现的问题。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星回琢磨一两秒:“你应该问我,你这样说,我会不会害怕。”
  故十方轻笑,“你的好奇大过于害怕吧?”
  星回没否认,“可能我是大心脏,又或者太没心没肺了。”
  “不是坏事。”故十方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我倒希望我的患者都像你一样积极乐观,别钻牛角尖。”
  不钻牛角尖不代表对她完全没困扰。星回问:“那就只有顺其自然,不能介入一些治疗手段帮助记忆恢复吗?”
  找不到病因,器官又没有病变,从何介入呢?
  故十方直言不讳,“你都找到精神科来了,说明其他的科室,都没有办法不是吗?”
  “顺其自然还是太被动了。你说,如果真是车祸造成的失忆,再经历一次车祸记忆能不能就恢复了?比如,我骑车摔了?”见故十方神色骤变,星回还笑,“先活着,再想办法。”
  故十方严肃地告诫:“你不许乱来!”
  星回叹了口气,“我就是不想放弃。”
  故十方盯着她看着,说:“我也不会放弃,你。”
  他那一顿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星回只当他是指不放弃对特殊病例的研究,“那我可就随时来复诊了。”说着起身要走。
  复诊的作用有限,只能少许缓解她心理上的压力,最好的治疗可能只是保持好心情。
  故十方说:“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用特意挂号过来,打电话发信息都可以。”
  星回玩笑道:“我也不敢要你电话啊,好像我要追你似的。”
  故十方微皱了下眉:“手机号码我不是留在病历里了?”
  星回略意外,说:“上次走得t急,忘打病历了。”
  故十方沉默了下,说:“手机拿来。”
  星回以为他是要把自己的号码输给她,解锁屏幕把手机递过去。
  故十方却对着电脑拍了张照片给她。
  是她初诊时的病历。星回看着那些空白的地方,有种被关心和保护的错觉。一个多月以来求医问诊好多次,有人说她抑郁,有人让她别想太多,只有他,面对她的多事,耐心以待。
  看着故十方给的处置意见,星回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认真地说:“谢谢你故医生,我会好好吃饭和睡觉的。”
  故十方抬眸与她对视,“生活的本意是开心。”
  星回难得乖顺地应下,“好,我记住了。”
  故十方点头,“微信加上吧。”
  星回当场就加了他好友,“你通过一下。”
  故十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通过她的好友验证。
  星回没再占用他的出诊时间准备走。
  故十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叫住她:“星回。”
  星回手搭了门把手上,回头问:“还有什么医嘱要下嘛故医生?”
  故十方目光与她对上,“能左右你情绪的人,是在你心里有分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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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没有分量,那是她曾经想要分享后来人生的人呢。是真遗憾啊,也真的想知道,分开那五年,和栗萧里之间是怎样的。
  星回靠在茶水台上,抬眸看向窗外。
  立秋了,潮湿的雨季终于过去,外面天高云淡,秋风凉爽。
  她深深呼吸,让那风吹干心事,吹走心头的酸涩,不再去想栗萧里,短暂调整过后,去叶幸办公室。
  旧印和绮丽达成了合作意向,在走合同流程的消息已经在公司传开,星回不知道叶幸还找自己做什么。
  没想到叶幸是问:“你对那两组参赛作品有什么想法?”
  她都退赛了,这事还没完?星回反问:“叶总是有什么想法?”
  叶幸斟酌了下措辞,“如果不出退赛的意外,你的那两组设计也是要在时装周期间发布的。既然如此,不如借公司的新品发布会一起推广。我向陈总申请过了,给你独立署名,如果反响好,女装组单独提出来成立女装部,破格晋升你为女装部部长,现有的两位组长直接向你汇报,对你负责。”
  这是星回获得shine国际时装设计大赛“新锐设计师奖”的后续效应,以她的履历也足以服众,其实并不存在“破格”一说。可看似诱人的条件,在理念不同的人面前都是零,是假的。
  星回半真半假地说:“叶总这么信任我啊,那不如您再去和陈总说说,让他别用ws-aa,‘霜华’的设计完全采纳我的初稿,并使用我建议的那款面料。”
  叶幸脸色沉下来,“你在和我谈条件?”
  “看来叶总是不愿意。”星回针对参赛的设计拒绝道:“‘丽人杯’有规定,初评入围作品未获得评委会允许,不能在订货会前对外发布。我虽然没进决赛,也属‘初评入围’之列,我不想违规惹麻烦,况且参赛的设计稿是我随手画的,没考虑公司的发展定位,等我有新灵感再向叶总提交。”
  叶幸与她对视半刻,“出去吧。”
  星回起身离开。
  当天,星回便因技术部板房缺人被借调过去,开始在打样组做打版制作和样衣试穿审版的工作。
  第11章
  方知有出差回来听说此事,把叶幸从头发丝骂到脚指头,把星回都骂笑了,“来,我看看长没长虎牙,怎么这么牙尖嘴利啊?”
  方知有被逗笑,“我要真长虎牙,保证去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