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 第98节
  第十四更。
  继续权谋,捎带偶尔谈个恋爱。
  第162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合作。(已替换)◎
  一路快马加鞭从菊庄回了谢府。刑主儿快步下了马, 便从身后的马车车厢里搀扶出黎睿。
  路上已派人先传了话回谢家,此下黎睿出来,好几个谢家的家奴便急忙地上来帮手, 抬着黎睿入府。刑主儿跟在后头,垂头丧脑,面色似枯叶一样凝着浓重的郁色,连前头站着谢攸宁都没注意到。
  撞了满怀,刑主儿看清楚身前的人,甫要鞠礼, 便听谢攸宁声寡色淡地发问:“从大殿下那边回来?”
  刑主儿满心焦虑, 听谢攸宁提起容洛, 脸色再度凝重, “是, 原是照少师计划着去办的。已经十分小心,奈何还是被大殿下看了出来。我本也不该来的, 但如今事态,怕是不能再继续了……”
  刑家在长安做官也有七八年,奈何政绩平平,一直也升不了官。谢家与容洛决裂后,估计容洛心狠,怕生出异变阻碍谢家在朝中发展,便寻上了刑家来演这一出。刑主儿正十六岁, 却不是满脑子稻草,今时今日这般景象, 她自然格外忧心。
  “继续。”
  一声叹息沉下去, 渡廊拐角便转过来清隽消瘦的中年人。刑主儿见他, 福身:“少师。”
  谢琅磬颔了颔首, “依旧照原先定好的行事。她自负放你们回来,后头的事便不是她一人能够做主,你也莫要怕,我谢氏一言既出,便不会放任她对你家如何。”见刑主儿犹豫允首,他瞥一眼立在一边,一身黛白的谢攸宁,沉声,“回来了?”
  谢攸宁低低“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看素来与自己亲近的儿子如今是这个疏冷的模样,谢琅磬平静面目陡然染上火星,但他少师当久了,一贯是儒雅清润的面目,此时生气,也依旧是声厉内荏的样子。
  “为着个明崇,你就要一直跟我作对么?”谢琅磬蹙眉,“你如今是世子,不是从前那个谢家大公子,将来是要袭爵的。一直不为我谢氏打算便罢了,你一定要与父亲反目成仇?”
  责问犹若铜锤敲铁,一声声地铛铛作响。谢攸宁顿住步子,半晌发声:“父亲也知道是‘我谢氏’。既然是父亲的,我与祖父自然都不会插手,但是父亲……”
  他转身,一双似被风霜催折的眼望向谢琅磬,“只怕你来日会后悔。”
  青年身段欣长,立在那一处像一杆竹,细瘦,刚硬,却仿佛接连被砍去一头的竹。
  深深凝望,不等父亲发话,谢攸宁收眼,一路下了渡廊。长廊尽头,谢玄葑握着手账佝偻腰背,目睹全景,良久背身离去,发出沉沉的低咳。
  .
  春来磨人,朝中大臣接连受寒生病,皇帝亦不能免。但此时政务繁忙,朝事实不能作罢。强打精神开了朝会,诸人一一将政事报上来,要钱的要钱,要人的要人,上贡清点的更无纰漏。待到末声,谢家替从七品的刑县令上了折子,直弹劾安国明崇公主容洛鞭笞劝谏书生,并结党私营、干涉政事三条大罪。
  大宣朝局,实际并非不能让女子为官,只是开国往后从来都没有公主涉政的经历。容洛受宠,五年来累积的政绩不在少数,手底下几人更能耐万分,朝臣看在眼中,心想皇帝并非不知容洛如此,索性也就默认是皇帝准许,没什么流言蜚语。
  如今谢家与容洛关系破裂,又来了这样的一出,朝臣们捱了一吓,纷纷都去看皇帝的脸色。
  但皇帝一丝情绪也无,只淡淡说了句“朝后再议”。
  能议什么?众人翘首以待,在外头办宴吃酒时也禁不住猜测。平民百姓平日也有几分闲散时光,这伺候时听了一耳朵,下去自然要聊起此事,对结果也甚为好奇,然,此事持续不了太久,宫里头就把结果传了出来——
  皇帝召容洛入宫问询此事,容洛半点不曾解释,径直向皇帝求了开府设官的特权!
  开府设官,便是皇帝直接同意了容洛公然涉政!
  诏曰:“明崇公主,谦逊爱民,德善检修,素日洁身自好,多造福于民……朕欣慰骄傲,赐开府立官,自此望公主勤政清心,友爱兄弟,待民如子。”
  满目下去尽是赞赏宠眷,嘉奖里那几分喜爱更是流于字里行间。旨意传下去,众人哗然,又格外羡艳、喜欢起容洛。
  有貌有才,被皇帝格外宠爱,却不骄纵跋扈,待民如亲友……这样好的大殿下,教人怎么妒得起来?
  百姓知晓圣旨,议论着服气着。朝廷里,对皇帝容洛关系知根知底的臣子王妃却在知悉圣旨后感到了十足的耐人寻味。
  谢家弹劾,这其中不消说是有猫腻。那容洛求皇帝开府设官,皇帝准许,又是怎么一回事?
  旁人猜不透,容洛亦想不明白。
  “今日倒比平常快许多。”秋夕替容洛摘下披风,眼里十分疑惑,“奴婢还以为陛下要为难殿下,都吩咐了疗香晚半个时辰再烹茶……茶如今滚烫着,不要端过来,殿下用袖炉暖暖手。”
  手心捧着手炉,容洛坐下来,望了一眼案上的圣旨,让疗香把茶翁拿来,“父皇比平日好说话,本宫亦在斟酌此事是否有异。谢家有奇怪的举止么?”
  皇帝今日哪里是好说话,根本就是准备好了圣旨在等她。她一早入宫,腹中一堆对付谢家有益皇帝的说辞准备得妥妥贴贴。可,她才往皇帝眼前一跪一开口求开府设官,皇帝便接了话。
  “父皇老了,如今都由着你。”他卧在榻上,咳了几声,见崔诵翁端着药过去,半坐起来一气饮下,“你也不要令朕失望。”
  这后一句肯定是料到了她来前准备好了什么话,亦是在同一瞬间告知她,他不会在谢家与她的争斗间插手过多,但他希望,她能扳倒谢家。
  可真的就是因为如此简单的缘由,他准许她开府设官?
  如何想也不应当。
  何姑姑伤好了许多,眼下已经回来服侍容洛,闻言,何姑姑立时接了话:“谢家召了刑家的人去府里,刑县令出来时灰头土脸,大约谢家对未能伤及殿下一事格外气愤。”
  “容明霄呢?”
  “容明霄接了政务,去了郓州。”夹笑的清朗音色随男子阔步一路到门前,容毓崇看着容洛冷冷双眼,笑得格外温润,“皇姐安好?”
  她身后跟着几名形容散乱的侍卫,此下格外慌乱,一望便知是容毓崇硬闯,底下没能拦住他。
  捧茶轻唔,容洛垂眼:“许久不见。”
  容毓崇与她堪为世仇,她对他没有好感,知他重生后便一直想除掉他,只是他行径放浪,却没什么瑕疵让她利用。左右她不怕他,也就这样放置在旁。
  如今他寻来,她也不会以为是他吃饱撑的只为问好。
  “弟弟来给皇姐送消息。”容毓崇勾着笑坐下来,“也就是讨好皇姐,不知皇姐听不听?”
  容洛睨着他,哂笑:“堂堂北珩王,讨好我?”
  “适时为蝼蚁,识时务者为俊杰。”容毓崇看着她,“父皇要杀你。”
  他言笑晏晏里蓦地吐出这样一句话,容洛愣了一愣,秋夕和何姑姑迅疾回神,领着室中所有人退出去。
  室中骤然宽阔。容洛蹙眉:“何处听到的消息?”
  “六皇叔那儿。”容毓崇松开端坐的姿势,盘起双足,“父皇年前感觉身子不大好,让人秘密瞧了一轮。说是没个定数。父皇也不信道佛那些长生不老的传说,立了遗旨藏在羚鸾宫的匾额后头,只要他一驾崩,你便立时殉葬。”
  容洛眉心皱纹更深,“哪有公主殉葬的说法?”
  容毓崇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黄巾放在案上。
  将信将疑,容洛拾起来,一目落下去,神容崩碎。
  “这是……密旨?”呼吸沉重,容洛扬首,“何人执行?崔诵翁?”
  皇帝弑母逼宫夺位,却是个极其注重后世美名的帝皇,若非如此,他不会被容洛以“受宠”之名一步步逼到眼下这地步。
  见容洛眼中有杀意,容毓崇轻笑:“不论父皇吩咐了何人,我只想问一句,皇姐要不要与我联手?今非昔比,我只要安生度日,助皇姐上位,想必皇姐或许能放我一马?”
  容洛抿唇:“前世毒酒一杯,我还没忘。”
  容毓崇挑眉:“但弟弟能让皇姐如愿以偿,没有弟弟,容明霄这块大石梗路中,太子难以登基不说,皇姐更难当长公主。”话尾一沉,又扬起来,“皇姐难道不是想借四哥作为箭靶清洗朝堂,再顺理成章登基么?”
  皇帝与容洛不合,容洛一张肖似连隐南的脸便让他无比忌惮,让“连隐南”再度登基,绝不可能。容洛于此谂知,主意就打到了太子身上——兄终弟及,弟下姊上,毫无不是。
  眼角红色朱砂微微扬高,容洛睨着容毓崇。
  须臾,容洛启唇:“你最好别耍心眼。”
  便是答应了此事。端坐,深深躬身,容毓崇勾唇,缓缓一笑。
  “是,弟弟必不叫皇姐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六更。
  第163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宁静。(已替换)◎
  风雨协调, 山茶颜色如腮。
  容毓崇与容洛的会面悄无声息,但彼此的矛盾却发生得格外显眼。
  开府设官后,容洛设宴, 并再度接收行卷。公主公然涉政打大宣来是头一回,朝堂对此事的讨论亦是两极分化。支持如庄舜然徐云之等人,不支持则是谢家文臣为先。
  吃瘪的谢家在皇帝下旨后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容洛讨要权力的推手,恼羞成怒下极尽百般言语上书,甚至控制舆论,指容洛有背女德, 是连隐南之流。
  言论屡屡触碰皇帝底线, 折子更几乎压断皇帝案头, 但十分罕见, 皇帝对这些言行半分反应也无, 甚有此事已决的果断。朝中讨论谢家反对的结果,渐渐因为皇帝的态度也收了声, 可谢家仿佛视若无睹,依然上书,直到谢家的一位子弟亲眼看见谢家的折子被带去焚烧。这才断了谢家的执拗。
  而容洛因此事,好像终于恃宠而骄。细雨绵绵,农户将冬瓜采摘贩卖上贡时,容洛在马球场与北珩王容毓崇发生争执,容洛愤怒下挥舞手中月杖, 将北珩王击落下马。
  月杖正中北珩王面目,四下慌乱唤来太医时北珩王右眼青肿, 鼻血横流, 嘴角边也肿了一块, 可说是吓人不已。但行凶者容洛于此全然不在意, 北珩王受伤摔下马匹,她冷笑转身就走,北珩王上药时,她已经在欣赏庄子里新养的牡丹。
  骄纵一面显露昭昭,但此事到底也还是没传出去。
  一来在场者确实怕她,二来北珩王自己也三令五申不准声张……如此,最后也还只是只有朝臣得悉此事。
  “李元成弹劾的折子已经送了回去,旁的要用此事对付殿下的也全都扣下了。眼下陛下案头关于殿下此事的,就只有胡恒王上的一张折子。”恒昌扶手,把手里头那一沓折子递给春日,“一切奴婢都按着殿下吩咐的做。底下也盯着防出差错,若是没有旁人横插一脚,胡恒王的折子会按殿下所想,被陛下打回去。”
  一碧如洗,白鹭在不远的渡廊下避雨。湖面渺渺飘着湿气,掩奇石假山花草与重重涟漪。
  望着被雨滴打中的檐铃,容洛捧着一翁鱼食,良久垂首,“陛下便是最大的变数。底下都布置好了?”
  “都好,若是此事不成,孟昭容会立时与司天台在陛下饭食里动手。”恒昌躬身,把怀里那封插着三条尾羽的信拿出来,“靺鞨一战告捷,齐先生剩任副将,对于殿下交代的事,齐先生说都在这里头……对了,前夜来时殿下去了仆射那儿,宁郎将来了一趟没见着殿下,要奴婢叮嘱殿下记得挑件合乎情理的贺礼,蒋守卫成亲。”
  抽信看着,容洛思索,道:“本宫记得库房里有两匹贡纱,你让姑姑取了送过去。”又看向下头坐着的崔妙仪和盛婉思道,“靺鞨休战,约莫十月前都不会再开战,说是四月会班师回朝。时日约莫紧了一些。”
  “不打紧。”崔妙仪沉眼,手上捻了一片金瓜糕去喂知徽,“明霄妾身接触过数次,他飞得太快,是个不会看风向振翅的孩子。谢家捧着他,陛下又看顾了他一些时日,实际娇得很。依妾身看来,谢家辅佐明霄是这立家百年来最大的失策。”
  盛婉思拢着知徽,闻言认同地一笑,“妾身是不知道太多的政事,也不好说,不过只这第一轮的弹劾,怕是胡恒王捱不住。”
  崔妙仪扬眼,“太子爷要推一把么?”
  “是。”盛婉思如实颔首,“北珩王与殿下的打算太子殿下都知道了,也就清楚如今要跟他争的只剩了谢家与胡恒王。能尽力摧折一枝颜色与自己无几的花,太子殿下素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倾唇一笑,容洛心知太子秉性如此,毫不奇怪。见崔妙仪拌碎糕点喂知徽,一副心疼孩子的模样,容洛揶揄:“如此喜欢孩子,却不见你自己生一个。那向绫罗如今已怀了第三胎,日日如孔雀似地挺着肚子在你眼前晃,你也不想煞一煞她威风?”
  “为了出气生孩子不值得,妾身多的是法子让她蔫下去。”崔妙仪用食指抹去知徽唇边的糕点渣滓,“再者妾身受不得疼,平日被刀子割到一点都要哭出来,生个孩子,妾身倒宁愿去死。”
  她缓缓笑着说这话,立时引来盛婉思调笑。说话间,秋夕从外头碎步进来,浅声道:“殿下,仆射来了。”
  说的自然是重澈。
  容洛闻声,颔了颔首,让秋夕将人请上空月亭来。
  询问实是顾忌亭上有女眷。这一下容洛答允,秋夕便直接掀了帘让重澈进来。
  看重澈向崔妙仪见礼,容洛握着鱼食盒子,眉目微动,到底只问了一句:“你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