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左梨花恨不得现在就把外套脱下来。
  她的外套上糊满了血浆和脑浆,和人体组织上各种腐烂的液体,她敢打赌,现在穿着这件外套去乱坟岗走一圈,都没有鬼攻击她——因为一定会把她当成同类!
  这外套不能要了!以后也绝对不买同款了!
  抱着骨灰盒没法脱外套的左梨花欲哭无泪。
  烟尘还未散去,左梨花睁着迷蒙的双眼,眼睁睁看着画皮又长了颗新头。
  “蹦!”又被韩海儿踩爆。
  左梨花不得不得仰起头,强制实现转移,抬高嘴巴位置,以防自己真的吐出来。
  然后再头顶看到了个蜘蛛身子,人头,五官模糊的鬼,张开嘴巴冲她笑。
  左梨花呆了一秒,想跑,但考虑到韩海儿在这里,于是选择放声惊叫:“啊啊啊啊啊——!!!!”
  蜘蛛鬼,应该说是画皮鬼,电光火石般的冲左梨花直冲而下,伸长手臂捞骨灰盒。
  似乎是用了全力,以人类的速度绝对不可能躲过去。
  左梨花眼睁睁看着那被称之为手的爪子朝自己刀过来,躲避不能。
  但是左梨花不是很慌,韩海儿在,安全感很足。
  果然,在将将触碰到左梨花时,画皮鬼的手被齐刷刷斩断。
  左梨花心满意足的微笑。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腿被钜了吗?为什么不走???”
  左梨花被骂得一懵,抬头看向韩海儿。
  韩海儿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和左梨花对视,眼里充满嫌弃。
  左梨花摸不着头脑,问:“我要去哪......从见面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韩海儿似乎梗了一下,差点被画皮突脸。她踩着墙面助跑几步,一个翻身踩在画皮背上,用力一蹬,踩着画皮落在左梨花面前。
  帅气的动作堪比经典武侠片,左梨花都想扔掉骨灰盒,给她鼓个掌了。
  “你......”韩海儿刚要开口,脚下地的画皮突然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韩海儿一脚把他踹开,挡在左梨花身前,骂鬼:“你有病?!”
  “左梨花,你真是深藏不露。”画皮声音更哑了,像破旧的风箱,每个音阶都刺啦刺啦的,“我以为你是小白兔,没想到你居然是养鬼一派的人,连我都被你骗了!”
  左梨花:“......”有时候一个人混进鬼堆里挺无助的。
  她学着画皮的模样,狰狞一笑:“哈哈!想不到吧!(棒读)”
  “你这个jian......唔!”
  韩海儿再一次踩爆了画皮的头。
  左梨花人已经麻了,她条件反射地一个哆嗦,紧闭双眼,转过脸去不想再看。
  她面无表情地想:她不能吐出来,这里已经够脏了,不需要她再添加一笔。而且万一,万一会儿打起来,她背打到,在地上滚一圈......
  左梨花脸有些发白,赶紧打住自己的脑子。
  “哈!哈!哈!哈!”笑声传来,左梨花注意力被吸引。
  只不过这次不是走廊里的画皮笑的,而且房间深处。
  韩海儿沉下脸来。
  一个人形物体被扔出来,砸向韩海儿,韩海儿一把抓住,扔垃圾似的扔到一边,差点砸到左梨花。
  左梨花定睛一看,是花魁鬼。
  花魁鬼狼狈极了,无暇的脸上全是伤痕,头发都被撤掉一半,精贵的发饰掉的只剩两三个,她颤巍巍举起手,手里是左梨花之前帮她钗上的发簪。完好无损的模样。
  花魁鬼冷笑:“狗/日/的杂碎,差点给本姑娘弄坏。”
  她语气很不好地对左梨花道:“喂,一会儿重新帮我簪。”
  “啊?”左梨花一脸茫然,花魁鬼凶巴巴望着她,左梨花只好答应:“哦,好的。”
  接着浑身一冷,有种突然被放到冰箱里的感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破开的门内,一双没有躯体的手脚缠住一身旗袍的“左梨花,”慢慢走了出来。
  第59章
  隐藏在黑暗中的走廊,连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不见,左梨花彻底失去视觉,周遭寂静得可怕,仿佛空气都凝固了,没有一丝声音。
  左梨花心情平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她也没说话,也没动,就杵在那里,看看黑白无常会不会突然出现。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过了瞬息,左梨花听到一声熟悉的嗤笑,一盏幽幽的煤油灯燃了起来。
  哦,活着。左梨花冷静地想。
  煤油灯被一只苍白的手提着,微弱的灯光自下而上照亮提着它的人——确切地说,是鬼面部的轮廓,眼睛上方的部分与黑暗融为一体,惊悚又诡异。
  突然,韩海儿把煤油灯抛了出去!
  煤油灯砸在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掉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动静尤为刺耳。
  左梨花瞳孔震颤,她连忙捂住耳朵,前后不过几秒,有湿热的液体触碰到手心,越积越多,从指缝流了出来。
  左梨花愣了愣。
  不等她细想,身边似乎有风吹过,奖她额前的发丝吹到而后,紧接着,火光大胜,火舌嘶吼着朝她奔来。
  一双冰凉的手臂盘上她的腰,猛地向前一拽,左梨花勒得不能呼吸,身体被迫朝木板墙撞去。
  ‘咔嚓!’碎裂的木板四散飞溅。
  左梨花已经分不清今晚是她第几次从木板墙摔出来了,以至于再次照到朦胧的惨白的月光,居然有种淡淡的怀念。
  花魁鬼抱着她摔在地上。
  即使背后有花魁鬼垫着,左梨花依旧摔得眼前发黑,她没有立即起来,而是先朝着摔出来的二楼看过去,那里大火滔天,浓烟滚滚,一个人形东西呈抛物线被甩出来。
  左梨花也觉得眼熟,特地眯眼看了看,看清后,抬起的脑袋又落回了地上,无它,这个人形东西,是那个呆呆傻傻的民国版“她自己”。
  左梨花躺不住了,那个东西也不知道谁扔的,竟然直直朝她砸了过来,她想避开,四肢刚才下来的时候被摔得失去知觉,短短几秒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她能动的只有头和脖子。
  眼看“拿东西”越来越近,左梨花把脸偏向一边,痛苦地闭上眼。
  她还蛮喜欢自己的脸,就算被砸死,砸得断手断脚,起码脸还是能完好入葬的!
  她悲戚地想:脸在江山就在!
  但现实往往比理想骨感得多。
  “唔!”巨大冰凉的东西碾压到脸上的时候,脸被挤扁的同时,她闷哼出声。
  压在她脸上的,并不是被抛下来的“她自己”,而是一个冰冰凉凉,死沉死沉的鬼。
  在千钧一发之际,垫着她背后的花魁鬼给她翻了个身,以差点把左梨花压扁为代价,稳稳接住另一个左梨花。
  头上的压力消失,左梨花惊恐地发现,她脑袋也不能动了,甚至眼睛都只能保持被挤压时睁一只眼闭一眼的样子。
  左梨花:“......?”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似乎,确实......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一双红色绣花鞋,用脚尖划着地面在自己脸前停下,堆起一小撮尘土,脸颊被冰凉的东西戳了戳。
  花魁鬼幽幽开口:“左梨花,吸收了我的鬼气,你要死了。”
  左梨花:“......”她说不出话。
  “不过没关系,”花魁鬼语调瞬间变得轻快,和上一句连起来,有种很强的割裂感,像全完没有天赋的剪辑新手胡乱剪成的克鲁苏音频:“韩海儿不会让你死,等她把画皮捉住喂你吃了,你就会好起来。”
  左梨花:“?!”等等,你什么意思?!
  她问不出来,毫无办法,很快,她连想这件事的力气都没有了,鬼气入体导致的麻劲儿已经过去,转变成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她身上扎,周身的空气变成能把人戳成筛子的钢板,无孔不入地将她围起来,把她一点一点挤烂。
  她面色苍白,面部肌肉止不住地痉挛,眼球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紧缩。
  像是在经历一场永不止息的酷刑,身体的本能反应强迫她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疼痛上,连晕过去的资格都没有,清晰地感受着疼痛是怎么对她全身的神经施以绞刑,绝望地被迫面对这海啸般将她席卷吞没的巨大疼痛。
  此时此刻,左梨花无比希望自己真的死了。
  怎么这么疼?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种疼痛?她到底是怎么了?她已经下地狱了吗...?
  有人在耳边说话,左梨花听不清,也许根本没人,只是她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眼球传来与身上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剧痛,伴随着胀满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左梨花终于能够动了,她瘦弱的身躯颤抖得犹如筛糠,以一种崩溃且无助的姿态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捂住眼睛,泪水混合血水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溢出。她的喉咙中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喑哑的哀鸣,然而这还不算完,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得稀薄起来,渐渐地,呼吸也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