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打定主意,便立刻前往下一个山头去了。
  也不知是那据说是幽兰雅境主人独门绝技的唤妖之术十分好使,还是谢兰幽如今运气极佳,左右她不过跑了三个山头,便呼啦啦召来了七十多个愿意追随的妖。
  谢兰幽带着这七十多个妖同周公旦替她召起的一百来号凡间女子并数个大夫,住进了姬发临时拨给他们的训育所。
  当天晚上晚饭前,谢兰幽将大夫们召集起来,说道:“诸位,武王仁义,令我组建伤兵营,将战场上的伤患集中救治。然这些临时被召集起来,将来要在伤兵营照顾伤兵的女子们,多数不通医术;兼之如今时间紧迫,大军随时会开拔,因此请诸位前来帮助我,令她们尽快学会如何处理刀兵之伤和照料伤患的事宜,以备战时使用。”
  “荒唐,女子在家多侍纺织针线,如何能照顾伤患,简直荒唐。”她才开了个头,反对之声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坐在谢兰幽右手首位上那位已经鸡皮鹤发的老人捋着胡子点点头道:“就是,在场哪一位的医术,不是自幼学习,经先生多年悉心教导,又有数十年行医问药的积累,才有今日。别说这一群连艾草和芫荽都分不清的女人,就是天资出众的男人,这么短的时间要我们调教成才,不可能。别说我们一群凡人,大罗金仙也没辙。”
  他话音一落,谢兰幽只觉一阵“是啊。”“就是”“本来嘛”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她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这群大男人们,直到大夫们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停下嘴来拿眼角窥视谢兰幽的反应。
  谢兰幽见他们停了下来,也不着急辩驳,整个人往椅子背上一靠,换了个舒服些的姿态,才慢斯条理的开口道:“诸位的话我都明白了,诸位一是嫌弃这次来的全是女子,平素在家只认得锅碗瓢盆、针黹箕帚,对这岐黄之术一窍不通,不好教导。这二嘛,这么一群毫无根基之人,教起来需要花大功夫,大军开拔就在眼前,你们觉得时间不够,难以教出能帮得上忙的人,对吧?”
  方才那老人高声道:“正是如此!女人学医,还要速成,你们听说过吗?简直莫名其妙!”
  谢兰幽笑道:“若是为了时间有限呢,诸位其实不必担心,仙家有法术,能使人度日如年,一日之内,各位能上一年的课。大战在即,这话不假,但我打听过了,粮草如今还未来全,大军开拔还要等上……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五六天。这段时间,要让一个对医道一无所知之人成为一代杏林名家,我看不靠谱,但若只是要教会如何处理刀枪剑戟之伤,应对战场。足够了。”
  “但女人……”
  谢兰幽只做没听见,继续道:“若是因为不屑传授女子医术,我也跟各位透个底,此事在武王面前挂号,是由王弟周公旦亲自负责。现下将有大战,整个周地的男子,但凡不是老弱病残,参军的参军,支援后方的支援后方,很多生产稼穑之事都是女人在做。因为男子连农事都抽不出手来了,所以周公旦找来的这批人,全是女人。这教男人和教女人没什么不同,诸位费费心,但凡有一人因诸位今日之举得以活命,那就是天大的功德啊。”
  说到这里,她猛然拔高声音,道:“但若诸位为了心中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成见,误了大事,”她将姬发写给她的手令往桌子上一拍,“军令如山,因一己之私故意延误、破坏军令者当如何处置,何为不需我再多说吧。”
  众人冷不防她突然强硬起来,顿时有些怔愣,继而面面相觑却不敢说话。
  谢兰幽见他们开始犹豫,立刻下令道,“今夜我会在园中西南角布下阵法供大家教习所用,明日卯时之前,所有人必须带好各自行李前往阵中,卯时点卯,不到者,不问缘由,军法从事!我谢兰幽说到做到,去与不去,各位自做斟酌。请了。”
  谢兰幽说罢便先行离开,只留下一伙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是好。
  就这么不尴不尬的静了一小会儿,才有个坐在末尾的蓝衣青年说:“诸位,我们此刻生死都捏在人家手里,依我看,不如就听了这位谢仙姑的吧。”
  “听她的去教一群女人学医?这成何体统啊?”首位上的老者把眉一皱,很是不满。
  蓝衣青年心说你命都在别人手里了,还管体统,体统救得了你的命吗?然而到底是为老前辈,蓝衣青年也不好明说,只得耐着性子劝道:“自古医女虽不常见,也不是没有,再说了,真能多救回来两个人,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廖三白,你这黄口竖子,你知道什么,女子?若是良家女子也就罢了,如今战事将起男人上阵了,后面的事情多由女人料理,周公旦上哪找这么多人来?这群女人里,除去各府上的女奴,剩下的,多半是随军的营妓!收了这种人,祖宗都跟着丢脸!”
  廖三白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一出,不禁愣了愣,想了一会才说:“这里您老的资历最老,您老说,咱们怎么办?我看这谢仙姑可不是个善茬。要是不答应,万一她真把我们军法从事了……”
  在那老者一双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的严厉瞪视之下,廖三白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去。他低下头嘀咕道:“您都多大了,我可上有老,下有小的……”
  老者冷笑道:“怎么?怕死啦?”又把眼一瞪,指着在场众人喝骂道:“除了廖三白,还有那个缩头的胆小鬼,都说出来吧。”
  廖三白旁边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拍拍他的肩膀,抬头对老者说:“于老,您也别太生气。这里除了您和小贺原本就是随军的大夫,我们都是自愿来军营里的。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既然敢来,那就没把死放在心上。可是,这死也有怎么死法。死在战场上,那是一条好汉。可要因为不听军令,给上头军法处置了,那传回家去谁抬得起头来?人家再一问,他们是不听什么命令给杀了啊?知道内情的就说了,军营里面大夫不够,上头叫他们收几个打下手的,他们不干,叫上面给一刀咔嚓了。那才是祖宗八辈的脸都丢了呢。”
  廖三白一见有人支持他,立刻点点头道:“就是啊,诸位,你们想,就是我们抵死不从,给军法从事了,这事也完不了。那个谢仙姑是个神仙,要是她一路追到地府去……咱们生生世世,就为这么点小事搭上,何必呢?”
  于老一听他这话,登时怒了,他一拍桌子指着廖三白的道:“廖三白你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鼓动他人!”
  然而廖三白这话实在是太有震慑力了,桌上众人都禁不住挪了挪屁股。
  青衣男子立刻道:“廖三白所言有理,咱们不得不顾虑。叫我说,救人的事情总算不上是坏事,日后若有人问起来,便说我们确实不知道这群女人的身份好了。再说了,我等行医也是为了救人嘛,人命关天,别的实在……无需多想啊。”
  众人正给廖三白的揣测吓得不轻,青衣男子恰到好处的地来这么一个台阶儿,也就不再计较男男女女营妓良家,立刻就坡下驴,纷纷点头称是。
  于老给他和廖三白气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到底是大势已去,气哼哼了一会,到底是松口道:“你们这群娃娃如此不知世事,老夫又能如何。罢罢罢,便这般吧。”
  第5章 阵法 前辈的脸皮果然也是前辈级别,晚……
  谢兰幽端着一碗调好的符水到了花园的西南角,拿手沾着符水在地上画了个大约能容三人在其中打坐的圆圈作为底子,又用朱笔填上符文。做好之后,才将手放在阵法上,谁知她还未有所行动,那阵法竟然自行发出强大的吸力,谢兰幽的法力源源不断的被吸入其中那个。
  谢兰幽心道不好,知道只怕这阵法要时时刻刻汲取这法力才能顺利运转,心中不由得骂道:“谢兰幽啊谢兰幽,你明明知道这阵发要你未必撑得起来,偏偏还要逞强,你简直蠢得像头驴。”
  过了一会,她又情不自禁辩解道:“我也是实在没什么办法,要是我强的很,早上门将封神榜撕了了事,何必在这里曲线救人?”
  那阵法突然发出阵阵强烈的金光,犹如吞吐着火舌的金色火焰一般。谢兰幽见阵法已成急忙收手,一股强力徒然而生,将她推出去摔在地上。谢兰幽冷着脸扶着腰站起来,上前检视,那金光已经消失,地上的阵法闪着细微的光芒,仿佛是用金色的丝线织成的。
  谢兰幽想了想,将内丹吐出,放入阵眼中压着,以便随时供应法力维持阵法的运行。
  谢兰幽做完这些,还未喘上一口气,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急忙回头,来者正是方才给廖三白帮腔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上前向谢兰幽拱了拱手道:“兰幽大人,众人已经决定,明日前去应卯。”
  谢兰幽忙扶住他道:“竹君不需多礼,此事辛苦你了。”
  原来,她当日召来这一众妖精时,曾与他们细细攀谈。知道竹君曾化身行脚医生在乡间走街串巷后,谢兰幽便起了在大夫们里插一个小间谍,好在必要时和自己一唱一和,引带着大夫们听自己命令。今日和众人一谈,越发觉得此事做的十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