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白医生却始终支持在第一线,扛起最重的救治工作。无论是炮火连天的敌袭,还是飞沙走砾的震荡,她手中的手术刀从未变钝。
  ……
  黎明曙光破开昏暗的天际线,这漫长的战役终于有了片刻喘息。
  白医生连轴转动两天一夜,待新一批救援队抵达,她才倚着残垣闭目养神。
  这时,一位护士拿着手机匆匆走来:“白医助,墨兰医生给您的来电。”
  医生缓缓睁眼,密布血丝的瞳孔里尚有几分疲惫的呆滞,等反应了片刻,她才看向护士,眼底毫无情绪。
  护士被墨兰医生交代过,直接开了免提。
  那头传来一道男声,说的是中文:“无水,回程的飞机下午5:30起飞,你提前收拾好。”
  声音温厚令人信赖,可态度却不容置喙。
  白无水拧眉,显然不满这样的安排:“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质问我之前,先反省自己的手机多久没开机。”
  “……”
  白无水摸了摸左脸那道三个月前落下的伤疤,神情厌倦,眼底的疲惫更深:“我不回去,这里挺好。”
  “必须回来,病人等不了。”
  白无水冷哼,还有什么是墨兰谦这位世界顶尖医生都治不好的病:“你可拉倒吧。”
  墨兰谦倒不想跟正处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多费口舌,但又心知若来强的,这家伙的反骨只会更硬。
  白无水是故友托孤,年方十七。她虽年少,却已入行十余年。
  六岁开始接触医学,主攻中医,辅学西医。十二岁时便在医馆出诊切脉,医术精湛使人信服,十五岁之后,又以医学助理的身份随他辗转各国,积累医学临床经验。
  而她凭借极高的天赋与过硬的专业素养,也在界内获得了广泛的关注。
  作为一颗冉冉升起又兼修中西医学的潜力新星,她无需如常规医生那样考资质、升学历、熬资历,只需通过wmo(世界医学联盟)的特殊考核,便能从医学助理晋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但实际上,有这一条前无古人的特例,还是因为她‘出身不好’。即便有名医为她授课多年,她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在学校读升学。
  别说拿到医科大学文凭,她是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可在如今的社会,若要正规的医院入职必须以文凭为敲门砖。
  只能说过往的经历造就了她非凡的医术,却也在某种程度上困束了她的高度。
  而她现在能活跃在医学界,是有墨兰谦以导师之名为她做担保,但她总不能一辈子当的医学助理。就算她无所谓,wmo的上层都不会答应,这简直是对医学资源的浪费。
  所以为了让白无水充分发挥价值,只能顶着压力打破社会秩序规则,由最具权威的医学联盟组织给她开后门。
  但是!
  就在万事俱备,即将开考之际,她却因遭逢一场大型医闹事故,生生地放了wmo的鸽子。
  wmo勃然大怒,骂她不知好歹,当即便决定要取消了她的资格。不过这一决议也遭到了一拨人反对。
  医闹家属当着她的面自杀,这种事饶是在行业里看尽生死的老医生都受不了,何况还是一个孩子。
  而白无水若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就必须按部就班读书升学,这么一耽搁,等她正式医科大学毕业成医,都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两方人吵的不可开交,身为监护人的墨兰谦也不好徇私护短,便让她暂避风头送她去边境历练。原打算一个月就让她回来,可她却死活不肯回了。
  墨兰谦忙得很,索性懒得管她,等处分有结果了再联系她。
  现下最终的商量的结果出来了,大家各退一步,绿色通道虽未关闭,却从简单模式升级为了困难模式。
  首先要把几个月前缺席的考试补上,毕竟wmo考题都出了,不考岂不浪费,这可是几个大佬想到秃头才研究出来的考题。
  而针对于这场考试,众人的要求是,全科必须满分,半分不容错。试卷上或许只是扣了一分,可若面对真正的病患,这一分的大意,便是一条无辜的人命。
  第一项要求通过后,迎接她的是第二个任务:他们对天才宽容,却也极为苛刻,要求必须攻破一道重大医学难题,以体现出无可取代的医学价值。
  然而,即便完成第二项任务依然不算成为正式的医生。
  wmo将一同联名为她写一封推荐信,送她去世界顶级医学府深造。要求三年之内修满所有医学专业的学分,并获得中西医双博士学位。
  这项规定一方面是为她锻造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另一方面则是培养她的纪律性。
  这次她放了wmo的鸽子,虽情有可原,但这种任性妄为的举动不该出现在一名合格的成熟的医生身上。等她去学校读个几年书,感受一下校园的秩序和氛围,或许身上的‘野蛮味’能被驯化一些。
  跟她说明前因后果,墨兰谦就安排她下一步行程:“回来考完试就安排你去日本,为一位名叫幸村精市的初中生治疗。幸村精市得了一种极为罕见、成功率仅有3%的疾病。”
  墨兰谦故意保持神秘感,没说具体病症。
  白无水一直没吭声,听到这才眉毛抽了抽:“3%?”
  这么低的概率还配叫成功率?
  一般成功率低于20%,能治愈都是奇迹了。
  没有七成的把握,哪有医生敢不知死活对病人开刀。
  而这种四舍五入,失败率约等于100%的绝症还想治好,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群人未免太高看了她,但受苦的可是病人,给了希望又去摧毁,何苦还要让他的精神也被磋磨一遭?
  她无悲无喜:“治不好,治了也是受罪。”
  墨兰谦和wmo当然也是经过仔细的考量:“病例我看了,综合全球目前的治疗案例和技术来看,他的确希望渺茫。但,你未必没有可能。”
  他说的很笃定。
  闻言,白无水漠然的目光中泛过一道细微的光,片刻,她道:“病例发我。”
  “你先回来。”
  “……”
  *
  四月,东京。
  天空湛蓝无垠,白云绵绵絮絮,是一望无际的好天气。
  绝色的少年身着浅青病服,抱着矢车菊走在白色的长廊上,神色很淡。
  今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消毒水的味道依然令人反胃。
  医院充斥的死亡氛围仍是窒息。
  而他的未来……还是看不到丝毫希望。
  他忍不住心生自嘲,作为一个被判‘死刑’的人却固执地待在医院,很令医生头疼吧。
  可他为什么还自欺欺人地放弃?
  不知道。
  若一定需要一个理由,那或许是矢车菊还没有枯萎,他还需要带它上天台晒太阳。
  不过,在一如往常的今日,天台却多了位不速之客。
  她很高,也很瘦。身着一袭黑色的运动休闲衫,慵懒松垮地倚着围栏,就像青天白日下一团虚无的浓墨。天大地大,却无落足之处,仿佛被风一吹便要散去。
  雌雄莫辨的侧脸分不清男女,但她年纪轻轻,指尖却夹着香烟,姿态十分娴熟。
  烟雾缭绕之中,幸村精市瞧见了她左脸延伸至眼角的一道狰狞的伤疤。
  少年似察觉到有人看她,散漫一瞥。
  那双眸子状若桃花,本是不笑便脉脉含情的醉人眼眸,可偏偏携了对世俗倦怠的冷厌。
  幸村精市一怔,似乎被那人身上冒出来的一缕厌世揪痛了一下心脏。
  他以为自己活得足够狼狈,可眼前的少年若不是得了绝症,又怎会露出这样‘让我独自毁灭’的目光。
  但这种错觉仅是一闪而过。
  因为少年对他笑了,眼神却并不礼貌,把他从头打量到尾,最后戏谑下结论:“啧,怎么长得比花还漂亮。”
  眼前病恹恹的少年虽面容苍白,却掩不住五官的昳丽与精致。
  他生得极美,却不会被误认为是女生。因那双上挑的丹凤眼,生来便傲然凌冽,但又很狡猾地被眉眼的忧郁与温和敛藏。
  他手中的花鲜妍展姿,却只是陪衬。
  爱美是人的天性,白无水并不认为自己露骨的欣赏是一种失礼。
  当然野蛮人从来没有自觉。
  幸村精市:“……”
  不知怎地,这般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令他火大。
  幸村精市自幼长得精致好看,也不是没人将他错认为女生,但从未有人像这家伙一般,用如此轻佻的口吻对他评头点足。
  当然,这种气愤,或许因为这是一位,被他短暂共情过的人。
  幸村精市虽恼怒,但一贯体面。
  他面色如常朝白无水瞥了一眼,这既是良好的修养,也是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的从容。
  白无水忽然对这少年老成的家伙起了几分玩心。
  她向来很懂一些激怒他人的小把戏,她漫不经心朝他勾了勾手指:“来,小孩过来,问你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