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内侍一头雾水,“奴婢本来就要这么说啊!”
  张侠哈哈一笑,“这么说就对了,快去快回。”
  后殿,长公主特地安排了太后喜欢的胡旋舞。
  但太后此时却无心欣赏乐舞,甚至盼着这场宫宴赶紧结束。
  太后一边坐着谢母,另一边坐着张贵太妃。
  太后每每瞧见张氏新换的衣服,就恨不得一盏茶泼上去。
  谢母对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在母女俩时不时投过来的冰冷目光下,张贵太妃也是如坐针毡,面对满桌珍馐,食同嚼蜡。
  上首三位都沉着脸,下面的宗室命妇也不敢多嘴,幸好有乐声陪伴,否则殿内气氛实在尴尬。
  正这时,小内侍端着托盘到了长公主身边,“殿下,这是摄政王让奴才送来的。”
  韩若年闻言,不由蹙眉。她怕引起旁人注意,让小内侍把托盘放下,就打发他出去了。看着那一碟酒酿蒸鸭子,毫无胃口,甚至有些恶心。
  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愿意吃他桌上端过来的东西?
  按说知道有男子心悦于自己,是该欢喜或者羞涩的。可韩若年现在一想到裴见戚对自己有那种心思,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如果这就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她宁愿没人喜欢自己。
  又想到他曾经买通玉盏,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索要自己的贴身物件。没有一件事是君子所为。
  她恨不得把这些酒菜砸到他面前,但那样他对自己的窥伺就会公之于众。
  他的人品虽会被质疑,自己也讨不到好。毕竟在外人眼中,他对他们姐弟有恩,朝廷还都指望他。
  正思索该如何应对,旁边坐着的韩若华就凑过来好奇问了句,“长姐,这是陛下送来的吗?这壶里是什么呀?”
  韩若年回神,“这……这是表兄让人送来的,应是要给母后的吧。”
  韩若华点头,“原来是这样,那长姐给母后送过去吧。”
  韩若年嗯了声,亲自端起那托盘到了行至太后身边。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只听长公主和太后低声说了句什么。太后垂眸看一眼托盘,又打开酒壶看了看,随即将托盘打翻在地,“裴见戚他……他这是在羞辱哀家,实在欺人太甚!”
  第23章
  殿内丝竹之声一滞,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上首,太后旁边的张贵太妃更是吓得打了个激灵。
  韩若年在众人的目光下,双膝一弯,跪在一地狼藉中,“母后息怒,若年只当这酒菜是表兄摄政王特地孝敬母后的,没想到这酒壶里的酒不满……会不会是内侍装酒的时候没装满……”
  “你还替他狡辩?!”太后又愤怒又委屈,她从小金尊玉贵长大,别人对她向来尊敬,连先帝都要高看她几分,如今却被裴见戚用这种方式羞辱,只有主子打发奴才,才会赏自己动过的酒菜。
  韩若年闻言便垂下头。
  殿内茫然的众人听见二人的对话,立刻猜出了大概。
  裴见戚给太后送了酒菜。
  这一行为本身就不妥,前朝虽有臣子给皇上送吃食的先例,但那都是精心烹制的珍馐美味,让皇上尝鲜,哪儿有拿宫宴上的酒菜送主子的。
  而且那酒壶里的酒不满,是小内侍没装满,还是有人已经用这酒壶倒过酒?
  裴见戚不可能拿别人用过的酒壶来孝敬太后,只能是他自己用过的酒壶。
  那一碟酒酿蒸鸭子,也可能是他桌上的菜。
  所有人都震惊于裴见戚的胆大无礼,这不仅有违君臣之礼,而且还透着点调戏意味。
  别说是对着一位身份敏感的寡居之人,就是对同辈的异性,这样做也是极为失礼的。
  怪不得太后会大发雷霆。
  在座众女眷将心比心,谁也忍受不了。
  有些被太后为难过的宗室勋贵女眷在震惊过后,又生出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向来眼高于顶的太后,竟被一个晚辈臣子羞辱,可见摄政王根本没把太后和谢党放在眼里。
  谢家女眷则微微皱眉,裴见戚此举实在蹊跷,稍懂一些礼节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皇族宗室,他如此行事定然有别的目的。
  说不定太后发怒,正随了他的意。
  而且此事无论如何都会有损太后名誉,她千不该万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声张开。
  谢夫人见母亲和妹妹都面色阴冷,恨不得立刻去找摄政王算账,就拉拉谢母衣袖,看一眼在座诸人,示意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
  谢母也意识到会让人看笑话,但是太后和长公主已经把这件事闹开了,这时候掩饰已然来不及。只能道:“娘娘的礼服脏了,陈嬷嬷还不快扶娘娘去后面更衣?”
  陈嬷嬷闻言,忙上前搀扶盛怒的太后,太后也知道会有人看笑话,但这件事她站理,她如果息事宁人,别人更要笑话太后和谢党无能。
  她无视陈嬷嬷伸过来搀扶她的手,对韩若年道:“裴见戚在哀家寿宴上如此放肆。你不但不阻拦,还助纣为虐,替他说话,高祖、先帝在天有灵,不知该如何痛心疾首?”她说着捂住胸口,作出一副伤心痛苦的样子,“哀家进宫这些年,对你视如己出,从未为难过你,你为何要帮着外人羞辱哀家……”
  韩若年抬起头,哽咽道:“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母后生气,更没想到表兄他……”
  二公主韩若华吓得缩着身子,长姐刚才看着小内侍送来的酒菜,脸上的确露出了为难神色,自己才好奇问了句,是自己让长姐端给母后,长姐才不再犹豫……原来这样做不对。
  她一开始怕长姐拉上自己,但见长姐把责任蓝在自己身上,又有些心虚。皇兄封母妃为贵太妃,长姐还让自己穿上了漂亮衣裙。自己不能这么没良心。
  小姑娘纠结一瞬,起身跑上前,也跪在了太后面前,“母后要罚,就连我也一起罚吧,长姐本在犹豫,是我说让她呈给母后,才打消了她的顾虑……”
  张贵太妃见女儿主动出来领罪,脸色瞬间煞白。这不省心的丫头真是会添乱。
  太后不仅不想放过裴见戚,还想趁机把韩若年不孝无礼、勾结臣子对付嫡母的名声坐实了。谁能想到韩若华出来打岔。
  这下在众人眼中,韩若年故意帮着外人膈应太后,就成了
  两个小姑娘不懂事,思虑不周。
  甚至有人在想,长公主也不容易,她两边都不敢得罪。这件事不告诉太后,难道要她去找摄政王兴师问罪吗?
  早有小内侍往前殿去汇报,韩若年话音未落,韩昼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位命妇不必行礼,径自到了太后跟前,“母后息怒,先去后面更衣。”
  太后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这件事没完,就听小皇帝认真道:“这次的事情朕一定会给母后一个交待!”
  太后这才由陈嬷嬷搀着去了后面。
  韩昼把跪在地上的长公主扶起来,又扫一眼殿内诸人,“母后圣寿,长姐精心操办,一片孝心天地可鉴。若她知道这酒菜是摄政王用过的,定然不会故意呈给母后,这对长姐与朕没有任何好处。长姐再糊涂,也不会当着内外命妇的面配合摄政王羞辱母后。”
  命妇们闻言,纷纷道:“陛下圣明。”
  韩若年则道:“本宫虽不知情,却也太过信任摄政王,没有多想,听小内侍说那酒菜是摄政王送来的,本宫就直接呈给母后了。”
  她这样主动揽下部分责任,众人更觉她是无辜的。
  “但摄政王为何如此,还需细查。今日寿宴之上出了这样的事,扫了母后与诸位宾客的兴致,还请诸位暂且离宫。改日有了结果,朕再设宴赔礼。”小皇帝的话说的十分谦逊。
  众人忙称不敢,然后纷纷告退。
  谢母不太放心女儿,怕她盛怒之下说出什么不妥的话,也怕皇家姐弟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她正迟疑,就见姐弟俩低声说了几句话,长公主朝她走来,“还请谢老夫人留步,去后面陪母后说说话。”
  谢母一愣,立刻应是,由人引导着往后面去。
  前殿,裴见戚见小皇帝被叫走,就让人去打听出了何事,回来的人只道是太后发怒。
  裴见戚还以为太后是因为张氏晋封之事发怒,没在意。
  直到有内侍来宣旨,宴席散了。
  宗室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出事了,但没人敢打听,只得告退。
  但宣旨内侍唯独留下了摄政王。
  “王爷,陛下请您去乾清宫说话。”
  裴见戚微微皱眉,心说自己还想着今晚去见长公主,出了这样的事,计划又要打乱了。
  他快步到了乾清宫,没立刻让人通传,而是问林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宝廷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您进去就知道了。”
  他不等裴见戚再说什么,已经高声通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