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幻境极为稳定,所有地方的细节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保留。
  当池砚抵达时,雷劫的余威早已散去,残留的痕迹也在飞鸟走兽的掩饰下消退了许多,但那株孤零零的植物根茎仍然得以保留。
  失去花瓣的药性,它并不是什么值得人们争抢的瑰宝。
  池砚仔细打量根茎断裂的地方。
  本就细小的豁口已经重新恢复生长,虽然还需漫长的岁月才能重新含苞开放,但在池砚伸手触碰的同时,那点细碎的、残留的微弱金光顺着接触的地方流入他的体内。
  是熟悉的、越过□□滋养灵体的温暖。
  池砚:“……”
  早在意识到金光存在的一瞬间,他的心中还有一个更为不妙的猜想。
  不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细想,但事到如今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池砚:“那些金光与灵体有关,是吗?”
  系统:“……数据库对解星河的了解十分有限。”
  池砚不在意系统的避而不答,有时候回避同样是一种答案。
  池砚继续问道:“如果当初我没有毁掉这株灵草,单凭师尊留下的灵力,它能存活吗?”
  系统:“灵柱的存在是必须的,既定的事实无法通过任何形式更改,因而才有了系统与任务进行维护。”
  池砚:“可师尊还想尝试,他笃定我会选择继续,而他也在为此进行某种准备。”
  他不知道解星河会怎么做。
  但总归来说,面对师尊,他总是心虚。
  系统:“宿主会因此更改决定吗?”
  池砚没有回答,他们都知道他的答案。
  无论如何,他的选择都只会是继续,继续利用古今镜弥补遗憾。
  好好地解释一切,而后好好地告别。
  第90章
  一旦有意识寻找金光, 很多忽略的细节回忆渐渐被唤起。
  寻不到解星河的人影,但与他有关的浅色金光似乎弥漫在幻境的各处。
  “大师兄,最近二师兄也不开心, 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药王谷的年轻弟子们观察力十分敏锐, 哪怕不太喜欢冷淡的二师兄也仍会找到大师兄解决问题。
  药老的来去匆匆、璩越的起伏不定, 乃至池砚若有若无的忧虑, 大家都看在眼里。
  池砚望着一个个认真担忧的弟子们,他们五官各异,明明是幻境勾勒的世界,每个人样貌特点清晰, 让人印象深刻。
  早已对药王谷一切习以为常的池砚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这段时间为了寻找解星河、猜测师尊的真实意图, 他对幻境中的一切展开了前所未有的仔细探寻, 也终于发现了早该察觉的种种异样。
  哪怕古今镜作为阵眼能最大程度补全幻境, 幻境的具体内容仍由主意识的记忆提供。人的记忆很难对不在意的事物记录得如此清晰, 像重置幻境那般核心清晰而周遭模糊才是幻境该有的样子。
  就如同人进入梦境,接触到的一切自会补全大概,但在清醒后细究则是漏洞百出。
  池砚就是那个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的人。
  一切完整清晰、看上去毫无违和的地方, 恰恰是幻境中最违和的部分。
  只有一个解释——这些过往在璩越的记忆中无比清晰,以至于幻境中
  在璩越的记忆中这些过往无比清晰,以至于哪怕在幻境中都能一一再现。
  系统:“宿主想知道璩越的过去吗?”
  池砚:“你还能记录过去?”
  系统:“系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但是有人留下了方法。”
  池砚:“谁?”
  系统:“……”
  池砚:“原来你我之间还有天道以外的秘密。”
  池砚还是同意系统使用了那种不知名的秘法。
  过程也并不复杂,不知系统动用了什么手动, 池砚只觉视角蓦然一变。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受, 不同于任何一次灵体离体,仿佛“池砚”的存在本身融入了空气中,寻不到清晰的轮廓。
  池砚可以肯定的是——此时他已不在幻境中, 而是通过某种方式回到了现实。
  是他熟悉的药王谷,却与记忆中有许多不同。
  池砚恍然察觉药王谷自他离开后的确发生了大大小小的许多变化。
  过去作为原清决,他赶着完成任务离开。知晓自己不会在药王谷停留太久也就不曾真心投注心血。
  他离开时,药王谷维持着药老留下的样貌,只是匆匆将大殿搬至安全处,将灵脉炸裂留下的巨大坑洞潦草填埋。
  彼时璩越守在他身旁接替了谷主之位,但在池砚印象中,璩越的脾气除了面对他与药老,对待旁人可不算友善,与药王谷弟子之间的关系更可谓微妙。
  不至幻境中相看两厌双方明说互不待见的程度,但璩越也绝对不曾将弟子们看在眼里。
  后来再次回归,一方面紧张身份暴露如何解释空灵之体,又有解星河寒症分散注意力,池砚对如今药王谷的认知除了栽种的灵植种类更多了,后院繁盛茂密,没有更多印象。
  如今以不知什么情况的方式重新审视,池砚才意识到许多忽略的不同。
  眼前是药王谷对外接诊的待客大殿,大殿中心是一尊巨大的药炉,花纹繁复,偶有药香传来。
  围着药炉一周是接待就诊的桌椅,靠墙一侧是诊治的医师,靠药炉一侧则供给就诊者。
  墙上挂着一幅幅人像画,伴着密密麻麻的脚注。
  池砚仔细去看,发现每一副画对应药王谷内拥有出诊资格的弟子,详细的脚注标明了他们擅长侧重。
  池砚久久地盯着眼前的画像。
  系统忍不住出声道:“宿主?”
  此时状态不同于灵体,无法自由活动,就连控制行动也十分艰难。回过神的池砚只能在画像周边游荡,想要离开却不得其法。
  不远处一群洒扫弟子们热热闹闹地进了大殿。为首弟子是内门服饰,袖口绣有云纹,在他身后东张西望跟随的弟子们则是一身灰绿外门衣衫。
  池砚听璩越说过,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连大殿旁观学习的机会都没有,要先从洒扫的药童做起。
  “谷主不在,课业也万不可懈怠!”
  “是,大师兄!”
  池砚好奇凑近。
  也不知那大师兄身上有什么奇妙之处,一靠近他,池砚行动自如了许多,只要跟着他,便不会不受控制地在空中飘荡。
  池砚想也不想地顺从本能,跟上他的脚了上去。
  大师兄同外门弟子介绍着洒扫的注意事项,知晓弟子们第一次踏入大殿正是好奇,他也和善地予以鼓励,可以说有问必答。
  一众弟子突然驻足在一幅画前。
  “这幅画好像画的是大师兄!”
  “听说这里的画像都是谷主亲自画的,以后我们也能成为大师兄这样厉害的医者,由谷主亲自为我们画像吗?”
  大师兄笑了笑摇头道:“以后入了内门,自然会有长老们为你们添置铭牌,至于画像嘛……”
  短暂的停顿让弟子们越发好奇。
  “其中难道有什么故事?大师兄,给我们讲讲嘛!”
  “是不是与谷主有关!入门以来我都没有见过谷主!我就是倾慕谷主才拜入的药王谷。”
  大师兄:“是吗?我们当年与二师兄的关系可不算好,大家都更喜欢大师兄。”
  弟子们疑惑道:“大师兄的大师兄吗?”
  大师兄:“是啊,别看如今我挂名在外门是你们的大师兄。当年我可是师从药老,还是年龄最小的弟子!如今的璩谷主是我的二师兄,大师兄是前任谷主原清决。”
  “这些画像也并非因为我们的医术足以出师,只是大师兄过去照拂,才有了这些作为纪念。”
  弟子们仍然茫然不解,他却没有继续解释地打算,怀念地看了一眼画像上仍着昔日粗劣弟子服饰的自己。
  池砚:“这些画与字迹均出自璩越的手。我离开前,他们之间并不熟络,在我离开后师弟一一为他们绘制人像,了解他们擅长之处。”
  曾经随口交待双方交好,池砚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证。
  池砚:“幻境之所以详尽,是因为璩越在过去一遍遍想象大家一起生活在药王谷的样子,从弟子们口中的蛛丝马迹勾勒理想中药王谷,是想告诉我这些?”
  系统:“幻境能反映人的内心,哪怕在幻境中璩越也并不喜欢这些弟子们。”
  但是他认为有人会喜欢。
  池砚:“……”
  池砚:“还能保持多久?我想去周围看看。”
  系统:“大概还有一刻钟,时间久了幻境中的璩越会起疑。”
  池砚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要看什么。
  那些画像极为写实,旁边的小字更凝聚了主人的认真。
  他依稀记得大殿后不远处是他的居所,后来璩越搬到了附近,但他回来后一心治疗寒症,不曾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