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徐清勾唇,“就要他不信。”
  沈硕本来不全然信任她,不过是赌林家对她有多重要罢了。
  他先前盼着徐清与沈祁成了婚后能透些静王府的消息给他。但真等到他们二人成婚了,他又防备起徐清,怕她与沈祁夫妻一体,不舍得算计沈祁。
  此番来信便是一种试探,说不定随行侍从中就有他安插的人,到时见徐清来信的说辞与他的人报去的说辞不同,便知晓徐清确实在耍他,震怒之下必然有所行动。
  沈硕这人,野心有余,心计不足,底下的人亦如此。徐清与之仅有几次正面交锋便已摸清了他。
  沈祁明白她的意思,也笑,“王妃胃口这么大,引这么多人过来,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年家?”
  徐清闻言拧眉。
  近日探了案子,又见到了极似周惊山的身影,倒还真忘了还有这么个事。
  算算日子,那日他们放过的那些年家人怎么也该回去了,话定然也带到了,这年赋门却一直未有动静。
  掌下传来轻微震动,伴着几声木桌被叩响的动静。
  徐清回神抬眼,便听对面这人语调不愉地抛来句:“还有,王妃是不是忘记什么要同我说的了?”
  “嗯?”她有些莫名。
  “今日申时,你去了何处?”
  “……这也得同殿下禀告吗?”
  沈祁又抬手,掌心向上,五指微蜷,在桌上重叩了两下,“你可还记得你我约法三章的第一条是什么?”
  徐清顿了顿,本想说这与他们二人的计划并不相冲,转念一想,若那日广济寺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真是周惊山,她所查之人与他们现下所查之案或许真有挂钩。
  她叹了口气,从实道,“我将在庐州查周惊山的人都召了过来,申时他们方至,我去安顿他们了。”
  “周惊山?”
  沈祁重复念了遍这个名字,他想起徐清先前的话,知晓徐清查了这个人许久,此时召回人断不可能是为了查舒州之案而放弃查这个假的周惊山。
  他直接问道,“可是此人与舒州这案子有关系?”
  徐清没点头也没摇头,边将桌上墨迹已干透了书信装进信封中,边道,“前几日去顺着曾既元说的去了广济寺,出来时见到个人影,与他十分相像,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我猜想,他躲来这广济寺,大抵知晓些什么,正巧了我在寻他。”
  “不过那日我没能追上去,眼下他应还在舒州地界内,我让人将萍娘也接了来,届时想个法子将这假的周惊山引出来,或许你我所查之事皆有结果。”
  “你有何打算?”
  徐清思忖片刻,“这人假借周惊山之名,应当知晓周惊山的生平,他既然敢承这个名,便得担起周惊山这个人的生前之事,在意之人。”
  “我想借萍娘将这人引出来。”
  第44章
  翌日一早,徐清带着沈祁一同去了安顿窈音他们几人的客栈。
  她本是不想带他一道去的。
  追查周惊山连带着查案,居源和中参与之人众多,如今沈祁又正顺着吴屹给的线索深查叫居源和的流寇组织,她实在不想暴露太多,被当了替罪的羔羊。
  从昨夜她说完她想借萍娘引出周惊山后,他便道他要一道去,随后便一直盯着她,夜里歇息也让她睡在床榻里侧,就防着她趁他不注意自个儿溜出去。
  徐清知晓他的眠浅和警惕,稍有动静他便会醒来。拒绝无果后作罢,上榻安心地先好生歇息了一夜。
  直到今日一早,临出发前,徐清溜不掉,便试图劝他留下。
  她站在门边,睨着他,“殿下查流寇之事可是查出什么结果了?”
  沈祁假装听不懂她的不愿,摇摇头,“没。”
  “那殿下不去忙吗?”
  “追查流寇一事已交由宋阳,眼下广济寺才是追查重点不是?”
  徐清哑口,半晌不死心又道:“那殿下应去与云大人一道才是。”
  那日从广济寺回来后,几人对着案子和在广济寺所见所闻对了许久,最后几人再次分头,沈祁带着宋阳接着与吴屹追查流寇,云思起带人去百姓和学子间暗查广济寺,徐清从周惊山入手深查。
  沈祁抱臂,挑了下眉梢,“本王记得,那夜是王妃附和着云思起一道,让本王明着查流寇好吸引那些人的注意的吧?如今又让我去同云思起一同暗查,这不是又把旁人引过去了?”
  徐清此番来舒州,对外宣称的是静王夫妇新婚,静王不舍静王妃,又巧舒州乃王妃父亲徐峰统辖之地,便特意带妻子来舒州散心作陪。
  故而不大有人会注意徐清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她出门,也只当她去街上耍玩,有回她出太守府正巧撞见了方从外头回来的吴屹,吴屹还另拨人护在她左右,其间或许有一二监视之意,到底也是没太将注意放在她身上。
  这下徐清彻底被堵了话,抿了抿唇,拂袖先一步走出去。
  沈祁轻笑一声,抬步跟上。
  二人到客栈时,几人都已在三三两两各坐在一张桌上。
  不知为何,分明是最热闹的时候,这间客栈的大堂除了窈音几人和拂在柜台前理账的掌柜外空无一人,连小二都没有。
  沈祁刚踏进门,便觉得这处静的不对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抬臂刚想拦下徐清,就见她人已站定在一张桌前。
  “姑娘。”
  窈音起身唤了句。
  另一张桌子上正揽着燕琼的肩膀,兴致勃勃地展示
  自己带来赠他之物的松枝听到声儿回了个头,嬉皮笑脸地同徐清打了个招呼后,又继续摆弄着桌上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歌槿看不下去般的抬手往松枝的背上狠手一拍,一声惨叫在大堂响起,拨弄着算盘的掌柜抬头看了眼,冷声说了句“出人命了要赔钱。”
  松枝龇牙咧嘴地反手去摸背,闻言瞪大眼睛去看柜台后的人,扬声讨伐,“月舒你还是不是人啊?她下死手诶,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在这说这种话!”
  月舒一声冷哼,低头继续对账。
  徐清懒得理会他们,转而看向萍娘。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恩人。”
  “别怕。”徐清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既已寻得凶手了,我定会帮你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只是如今有人顶了周惊山的身份行走于世间,善恶未明,我需要你帮我将他引出来。”
  萍娘含泪重重点了下头,“恩人救了我的命,如今还帮我替我夫婿鸣冤,今生就算是给恩人做牛做马,萍娘也是甘愿。恩人只管说要我做什么,我绝不推辞。”
  徐清抿唇,看了眼沈祁,只一瞬后又移开,去看柜台后算完账的月舒,漆黑的眼珠转动,往楼上一落。
  “燕琼,松枝,你们俩去帮月舒收拾一下楼上的房间,晚些还是要做生意的。”
  松枝正手捧着一个小巧的弓弩给燕琼展示着,闻言一顿,有些不明,“姑娘,我不用做什么吗?”
  徐清确实有支开他二人之意,她随意扯了个理由,道:“我会另交代你,但现下我要说的不适合你们两个男子听。”
  松枝拧眉,转手一指一旁的沈祁,“他不是男人?”
  “他去外面。”徐清说着,再次看向沈祁,“烦请殿下先移步。”
  后者微眯了眯眼,提醒道:“本王也是要查案的。”
  凭什么不让他听。
  徐清见他不愿动,只好再重复一遍,“因为我要说的,不适合男子听。”
  “借口。”沈祁冷哼,但也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徐清这又转头,扬了扬下巴,示意燕琼松枝二人上楼去帮忙。
  待几人都走后,徐清落座在萍娘对面,“你可听过广济寺?”
  萍娘已止了泪,开口时嗓音还有哑,“略有些耳闻。”
  徐清指尖无意识地轻点了两下桌面,直言:“我需要你去这儿,寻到寺里的僧人,说你日日忧思,想问问他们可有方法能让你的夫婿死而复生。”
  “什么?”萍娘有些震惊,“死而复生,这……这也太荒谬了,他们会信吗?”
  徐清想起那日在广济寺听到的对话,挑了挑唇,“他们会信的。”
  随后她又将广济寺内的大致情况细细与萍娘说来,叮嘱她届时定要万事小心,切记随机应变。
  末了又安抚道:“你也莫怕,我会派人躲在暗处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话毕,恰好月舒带着燕琼和松枝下来,徐清与之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今夜好好休息,别紧张。”
  见萍娘确实面色无异,不像是对即将要去做的事紧张害怕的样子,徐清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歌槿和窈音几句,转身欲走,身后松枝跟了几步。
  “那我呢?我做什么?”
  松枝小时候被他爹娘遗弃时已有了记忆,平生最怕就是自己没了价值会被再次丢弃,被徐清捡回来后问的最多的话便是“那我呢,我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也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