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人从大型舞池离开,随着婉转的小道散步。
  叶莲娜一边用纸巾擦泪,手上的珍珠串链不停响起清脆的声音。
  路边的植物被设计师计算得一丝不苟,层层叠叠的绿叶和树枝完美挡好某个地方的视线,又在道路相接的地方意外大方。
  为了配合整体大会展的建筑风格,灯具采用几何状的灯笼,在地上发着昏黄的幽光,形成小小的黄晕。
  而有些路又挂起流苏灯带,拐弯看到的时候,像误入梦幻的精灵世界。
  叶莲娜粗糙地擦着脸。
  除了把叶十鸢送来的衣服穿好,叶莲娜对待其他方面能有多敷衍就多敷衍。
  长发扎成不伦不类的双麻花辫,脸上只擦了最基础的乳液和散粉,阴影和眼线都没画。
  粉色容易令人遐想,红色过于鲜艳,叶莲娜涂上裸色唇膏以显礼貌。
  好处就是流泪不会糊妆,叶莲娜不客气地擦拭,丝毫没注意真正的肌肤裸露出来。
  景伯楼眼睁睁看着白里透红的肤色从微黄的粉尘露出来。
  景伯楼对omega的社交不太熟悉,不知道这种情况要不要提醒。
  但是女孩一边擦泪,一边偷偷抬头看他,又大又圆的黑瞳里满是依赖和信任,像晶莹的滴珠葡萄。
  “你的妆,”景伯楼语气平静,“有点花了。”
  女孩惊讶地双手捧脸,一幅不小心干坏事的表情。
  所幸厕所离得很近,到门口前,叶莲娜指了指自己的智脑,加好友的意味如此明显。
  景伯楼把自己的豆蔻二维码拿出来。
  通过好友申请的时候,景伯楼在理由里见到女孩的名字。
  原来她叫叶莲娜。
  豆蔻头像是一头正对着镜头的狼脸,id叫风中一匹孤独的狼。
  签名:一抹忧伤、坐封的心、寂寞的等待、为了爱你1。
  景伯楼打开交流主页,把自己的名字打出来。
  叶莲娜微微低头看着智脑里的名字,意识到什么脸红起来,一幅想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
  “怎么了?”景伯楼微微低头。
  叶莲娜克制抓地的脚指头,在豆蔻打字输入。
  【风中一匹孤独的狼:我把名片弄成这样是想过滤那些骚扰的人】
  “有效果吗?”景伯楼问。
  叶莲娜红着脸点头,仿佛承受不住来自公开处刑的羞耻,转身小碎步跑进厕所。
  第5章第5章
  叶莲娜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遭遇公开处刑。
  她的社交圈子太小,接触的也都是关系比较好的omega。
  每次当面加好友,对方都会检查一番主页,以为自己扫错二维码了。
  有的会放肆大笑,笑得直喘气;有的get到了,说下次相亲就这么干。
  像景伯楼这样一脸平静的人是第一个。
  在其他人面前,叶莲娜能娓娓道来为何设置这样的风格。而在他面前,莫名的羞耻涌到脸颊。
  叶莲娜在镜子看到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
  在皇冠贝母,omega厕所提供的服务达到令人称奇的水平。
  除了提供生理用品的自动售货机,还有提供各类化妆品小样的自动售货机。
  叶莲娜买了一瓶卸妆水,容量刚好可以用完一次。
  仔细把脸上的妆容卸干净,微量容器扔到台面的化妆品回收箱。
  从水池抬起身,叶莲娜在镜子面前犹豫。
  要不要再买点化妆品小样?
  叶莲娜打开自己的智脑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通常无花果舞会开放时间在7点半到12点半,还有充裕的时间,不知道景伯楼急不急着走。
  他说是来混活动学分,自己的活动学分也混到了。
  但是很想和他继续在一起。
  叶莲娜打开对方的豆蔻名片。
  景伯楼豆蔻id叫zero,头像是一张时间表。
  是钟表形状的时间图,只是没有指针和分针,叶莲娜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头像。
  签名处是空白的。打开朋友圈,倒是开放了全部时间线,最近一次发布是5年前了。
  zero:星舰看宇宙
  一张清晰的宇宙图。
  啊?他是航天军吗?
  叶莲娜有点傻眼。
  【我笑了:叶子你还没走?】
  是露西的私信。
  【风中一匹孤独的狼:今晚我晚点走】
  【我笑了:好吧,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没事,多待会】
  【风中一匹孤独的狼:好】
  叶莲娜再次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再糟糕不可能比三年前还糟糕,就这样不化妆吧。
  叶莲娜又犹豫了下,把自己两边的麻花辫拆开。
  走到门口就看见景伯楼在路边站着。
  他的背部一如既往挺拔,不是那种硬挺挺的板直,带着些许松弛感,明显已经站惯了。
  叶莲娜快速走过去,修长的腿从裙子下摆迈出。
  【你等久了】
  “没事。”景伯楼扫了一眼她散落的头发,“继续走走?”
  叶莲娜用力点头。
  绕了两个弯,是一处寂静无人的角落。
  郁郁葱葱的植物包围了这里,只留了一把长椅。长椅旁还有优雅的铁制路灯,铁条掰成花瓣从空中垂落下来。
  叶莲娜用手指指了指这里。
  坐下来后,她迫不及待用手语交流,珍珠手链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想起来一件事,谁告诉你要参加今晚的会议】
  “是谭教授通知我,他说不来就要扣分。”
  【会议针对omega,你不会扣分】
  景伯楼睁大眼睛。
  叶莲娜没忍住捂嘴笑了,眉眼弯弯。
  这里暗了许多,阴影也重了许多。
  男人的身廓几乎要消失在影子里,只余脸部的轮廓,更显得眉眼间的深邃和光泽。
  他微微地叹气,仿佛原谅自家教授的谎言。
  叶莲娜不自主往前挪坐一步。
  【我在跳舞学校学习,我20】
  “我7岁,在军事学院进修军事后勤学。”
  叶莲娜没想到对方比自己大7岁,还以为就相差三四岁。
  【我没和你们学校的人接触过】
  景伯楼思考几秒,回答道,“都是人,没什么特别的。”
  明明很普通的答案,叶莲娜莫名其妙又被逗笑。
  好像他说什么自己都会很开心。
  要是换成其他人,叶莲娜可能要绞尽脑汁找话题,然后在智脑打字。但是面对眼前的男人,话题像溪水潺潺流出,自己好像从一个不擅社交的人变成了一个话痨。
  就好像走了很久,忽然遇到一个可以用家乡语言的人。
  【你习惯这里的天气吗】
  “我偶尔会来首都待几天,9月份还没来过。”
  【这里秋天很长,到11月,冬天】
  季节是有手语的。
  叶莲娜在握住拳头的第三个骨节处点一下,又在第四个骨节处点一下。
  两人漫无边际地闲聊,好像在夜晚吹风的海边,远方交响乐幽幽地奏响。
  你一句我一句,海浪随潮汐不断奔涌。
  景伯楼已经很久没和人如此聊过了。
  平时都在忙军务,即使聊天都有关最近局势和工作。
  来皇冠贝母两周,时间也被课程占满,为了尽快完成学业,周末的时间也利用来刷网课。
  军旅生活惯了,不适应外面缓慢的节奏。
  也不适应如此柔软的人。
  绿裙美人斜靠在长椅上,乌黑如瀑的黑发从脸边倾斜流下,两条长腿轻轻交叠一块。
  脸上的妆容完全卸掉,露出原本的脸。
  一个稚嫩的孩子。
  现在对方的双眸满是自己,脸上带着开心的放松。
  景伯楼想起s-8的布偶猫。
  为了缓解宇宙性的精神压力,每艘星舰都会养几只动物。s-8号养了一只布偶猫,每次进去的时候那只布偶猫总会黏在自己脚边。
  那只猫是开心的,现在女孩也是快乐的。
  景伯楼回答她每一个问题。
  【你有跳舞吗】
  “没有。”
  【为什么不跳舞】
  “不想和他们跳。”
  【我也没跳舞,不想和他们跳】
  手语里,跳的手势是两根手指点在掌心,微微弯曲然后蹦起。
  最后一次蹦跳,叶莲娜忽然玩起来,开始交叉像拉丁舞交叉步走路。绷直的手指显得有力妩媚,然后开始弯下来了一个原地转,可以想象一条性感大腿扭着胯划出一道勾人心魄的弧线。
  接着修长的手指开始眼花缭乱起来,可以看出其主人的专业水准,手指模拟甩臀的时候甚至可以想象一个火辣自信的舞者。
  最后锁步结束,两根手指交叉蹲起,仿佛真正的人儿在掌心行道谢礼。
  景伯楼没有说话,直接抬手鼓掌。
  鼓掌完后,他伸出两根手指站在左手掌心,用大拇指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