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喻挽桑昏睡了一阵醒来,他问岑道州有没有吃东西。岑道州说:“我吃过了。”
  救援人员赶来,他几乎脱力,岑道州从他身边被人抬走,他才看清楚岑道州一双腿上的血迹。西装裤上都是血。岑道州握着他的手,被人一点点抽离,他看见岑道州身后,没有任何食物包装袋的存在痕迹,只有一片废墟。
  “你老公双腿被倒下来的墙压断了,严重失血,他身边明明有食物,却全给了你。你老公对你真好。”几个小时后,给喻挽桑换药的护士说。
  喻挽桑连忙否认:“他不是我老公。”
  护士有点小惊讶:“可是发生地震那天,那栋酒店里只有一对新人举办婚礼,你是新郎官,那隔壁床和你待在一起的不是你老公是谁?”
  喻挽桑心里烦,像有许多只蚂蚁在爬,可岑道州本来就不是他老公。
  喻挽桑睡了一觉,他忍不住去想岑道州。倒在废墟里的岑道州,十七岁的岑道州,在休息室里哭的岑道州,强吻他的岑道州,究竟哪一个岑道州才是真正的岑道州?
  喻挽桑搞不明白。以前他搞不明白的问题就问岑道州,岑道州总会帮他解决。岑道州有时候是好人,有时候又不是,在喻挽桑想要留岑道州在国内,而岑道州坚定地选择出国时,岑道州就不是好人。
  一觉醒来,岑道州病危了。原因是腿上的伤口感染,或许需要截肢手术,加上胃部不明原因大量出血。岑道州被送进icu,经过两个小时抢救,有人来通知喻挽桑去icu病房探望。说是病人的要求。经过icu病房长长的走廊,喻挽桑换上绿色隔离服。
  岑道州戴着氧气罩。喻挽桑站在他面前,岑道州的手握住喻挽桑的手,一手又扯掉了自己的氧气罩。
  护工着急走过来。岑道州吃力地让喻挽桑靠过来。
  “岑道州你别死了,你装什么装?”喻挽桑的语气带着点颤。他在害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岑道州在喻挽桑左手的无名指上摸了摸,没有摸到结婚戒指。他笑了一下。真好,仪式没有继续举行,哥哥还不是别人家的。
  紧接着,喻挽桑就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吻了一下。岑道州说:“哥哥,祝你,新婚快乐。”
  不到十分钟,岑道州的手术并发症发作,胃出血没有止住。喻挽桑被请出icu病房。
  岑道州的爸妈和沈夏也来了。沈夏抓着喻挽桑的袖子,质问他:“岑道州怎么了?你是不是和岑道州说了什么?”
  喻挽桑不明白沈夏在说什么。他和沈夏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岑道州吗?
  “小夏,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岑道州真的没什么。我也没有对他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救我。”喻挽桑说。
  沈夏把结婚戒指丢在喻挽桑面前的地板上,他的声音传遍整个走廊:“因为那个煞笔他喜欢你,无论我怎么劝他留他,让他不要回去。他都要带着物资回去找你。他已经逃了出来,但是因为你还在酒店里面,他又跑回去了!”
  喻挽桑捡起结婚戒指,擦了擦,塞进裤兜里。喻挽桑记得自己七岁时,也收到过一枚“戒指”,是岑道州送的。小女孩们在玩过家家游戏,岑道州也红着眼睛哭着要玩,喻挽桑只好牵着岑道州的手,陪着岑道州玩过家家。岑道州送给他一枚塑料戒指,问他愿不愿意嫁给他。
  岑道州眨着眼睛说:“州州要努力赚钱养家,给鱼鱼哥哥一个幸福的家。”
  他们在小区的沙地里坐着,喻挽桑吭哧吭哧地用沙子帮岑道州堆城堡。而刚才说要养他的人,正靠着他的背呼呼大睡,口水糊了他一背。
  喻挽桑从icu病房出来,走到电梯里。突然电梯摇晃了两下,接着电梯急速下坠。喻挽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等他再次醒来,他发现眼前的家具变得很大。
  他晃了晃手,发现自己手上有不知名的液体。他嘿咻嘿咻地想要转身,发现怎么也转不了。
  一个年轻版的喻妈妈在看他,笑着对旁边的男人说:“老公你看鱼鱼都会翻身了。”
  喻挽桑不可置信地想要咬一口自己的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结果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
  自己连牙都没有!
  他的脚也动不了。
  喻挽桑以为自己脚没了,以后长大了说不准得要成为一个瘸腿帅哥。他朝自己的脚看过去,只看见一个戴着兔耳朵帽子的婴儿,正抱着他的脚,用没长出牙齿的嘴在啃。
  喻挽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屁孩。
  他一个旋风腿踢过去,带着兔耳朵帽子的岑道州就啃不了他的脚了。小岑道州吧唧一下嘴,开始嗷嗷哭。喻挽桑好烦他。
  喻挽桑往旁边滚,想要躲开这个牙都没长出来的小哭包。岑道州又翻个身,滚到喻挽桑旁边,抱着喻挽桑的脑袋,啃喻挽桑的脸蛋。
  喻妈妈惊讶地说:“老喻,州州在亲咱们鱼鱼呢。我就说两个小孩子就要放在一起养才好,你非得说什么少爷不一样,你看看,是不是我说得对?”
  老喻抽了两口旱烟,笑着抱起喻挽桑亲了两口:“爹的心肝宝贝儿,让爹看看胖了没有。”
  喻挽桑翻了个白眼,小孩子能胖多少?
  喻挽桑刚被抱出婴儿床,岑道州就开始咿呀咿呀地哭。喻妈妈哎一声,催着老喻把喻挽桑放回婴儿床。岑道州抱着喻挽桑,立马就不哭了,还乐呵地傻笑。
  “小少爷喜欢咱们鱼鱼呢。”喻妈妈晃了晃摇篮,哄着自己的宝贝儿和主人家的小少爷睡觉。
  喻挽桑再次翻了个白眼,谁要这个小哭包喜欢了?
  岑道州又开始啃喻挽桑的脸颊和手手,胖乎乎的脸蛋向两边挤:“嘿~嘿嘿~唔~”
  “小少爷真可爱,以后小少爷要对咱们鱼鱼好哦。”喻妈妈看这两个孩子,越看越满意。
  “你瞎操什么心,小少爷就暂时放在咱们家,过两天人家就接回去了。”老喻说。
  “万一呢,万一岑先生就让小少爷在咱们家住呢?”喻妈妈舍不得岑道州,这多好看的一个小孩儿啊。
  老喻去旁边坐着:“不可能,就咱家这条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媳妇儿打断:“咱家这条件怎么了?你说说看,咱家条件不好吗?有车有房,房子也是我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出来的。”
  老喻连忙哄老婆。
  喻挽桑嫌弃地推开岑道州,他爹的智障,这哭包啃得没完没了了。他到底是重生了,还是在做梦?果然无论是哪种结果,无论他是重生还是做梦,岑道州都一样烦人。
  “小子你别啃我!”喻挽桑用尽自己全身气力吼道。
  大人听到的——
  “咿呀咿呀嗷嗷——”
  喻妈妈:“我儿子真可爱!”
  岑道州又糊了喻挽桑一脸口水:“嗷嗷呀咿呀咿~”
  而上一世在icu里的岑道州,也听到了沈夏在走廊里,说他喜欢喻挽桑的话。
  他近乎绝望地想,哥哥还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了。被自己最讨厌的人喜欢上,大概是很差劲的一种体验。他不想看见哥哥因为自己的感情而恶心的样子,他的求生欲几乎为零。桌上摆放着两颗蓝色袖扣,是医生从他紧握着的手里取出来的。
  在医生着急的抢救中,岑道州的心脏缓缓停止了跳动。
  如果再来一次就好了,再来一次,他会把自己的喜欢藏得更好,当然,如果哥哥喜欢他就更好了……
  第2章
  喻挽桑推测自己应该是不到一岁。每天他醒了就是吃奶,吃完奶就开始犯困,清醒时就只能和摇篮里的岑道州待在一起。
  岑道州到了口欲期,特别喜欢咬东西。大人给他塞的奶嘴,他总不吃,每回都要逮着喻挽桑的脚或者手咬。
  “我看小少爷是真的喜欢咱们鱼鱼,过两天岑先生他们就要从美国回来了。到时候他们把小少爷带走,不知道小少爷得哭成什么样。”喻妈妈伤感地坐在杌凳上纳鞋底。她丈夫在岑家当司机,她在岑家做保姆,两个人是在岑家认识的,就连住的房子也都是岑家帮忙找人,用的特别便宜的价格买下的。
  老喻说:“等先生回来再说。小孩子总能很快习惯新环境,说不定过两天小少爷就忘记咱们家鱼鱼了。”
  喻挽桑也是这样希望的。他翻个身,努力用小脚踢开跟黏黏胶一样的岑道州。小岑道州跟个小猪一样,眼皮都不带睁开的,顺着喻挽桑的动作又黏过去。
  岑道州睁开眼,人都没睡醒,就用手拿着自己帽子上的兔耳朵去逗喻挽桑。他用兔耳朵遮住喻挽桑的眼睛,整个人噗叽一声倒在喻挽桑身上。
  喻妈妈操够了心,抱起小少爷,绕着摇篮走:“州州摔没摔到哪儿?州州不哭哦。”
  岑道州本来没哭的,因为被喻妈妈抱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再看一看自己的兔耳朵,没看到喻挽桑。他的小嘴一瘪,当即咧着嘴,露出没长牙齿的牙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