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夜深人静,风声轻缓地拍打着窗子,房间里灯光暖黄,照得那四个字略微模糊,祁砚寒浑身都僵了住,那一刻的感觉,像是子弹打穿了心脏,乱成了好多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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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12月22日,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落下帷幕。
  那天是个很阴沉的天气,冷风肆虐,呼啸而过,刮得人脸颊生疼,裴知悯迎着寒风跟随着人流走,四周全是释然的欢笑和宣泄,她想起这半年来背着千钧压顶的压力起早贪黑风雨无阻,一阵酸楚忽地涌上心头。
  那时她的心里,只有前程。
  第47章
  “我说你就是活该。”
  那个晚上,祁砚寒一夜未眠,烟抽了半包。
  隔日是一身颓然。
  下楼时,闻瑾刚做好早饭,喊他一起来吃,坐在餐桌前,祁砚寒没先动早餐,而是先倒了杯水。
  “你昨晚没睡好?”闻瑾和他相对而坐,嘀咕道,“脸色这么不好。”
  祁砚寒喝着水润了润嗓子,没有吭声。
  闻瑾优雅地抿了一口牛奶,和他说正事:“前些天跟你说的那个留学回来的女生,人家春节正好在我们南城,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好……”
  祁砚寒拧眉:“妈,你别安排了。”
  闻瑾略显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岁数,自己不找女朋友还不让我给你介绍了?”
  祁砚寒靠在椅子上,说出实情:“妈,我有喜欢的人。”
  本以为上次他是在敷衍自己,没曾想他居然真有打算,闻瑾惊得放下了杯子:“真的?你别骗我。”
  祁砚寒弯起嘴角,点头道:“真的,在追了。”
  闻瑾端详了他半天,见他神色郑重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适时中断了话题。
  吃完饭,祁砚寒想去投行一趟,拿上车钥匙就打算走,开门前却被方芷宜喊住了,这小姑娘环抱双臂,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你昨晚怎么问起远山老师了啊?”
  祁砚寒整理了衣服,随口胡诌:“这不是关心你想了解一下你平常的爱好么。”
  方芷宜环抱双臂,小孩子气地哼了一声。
  说完,祁砚寒就要去拧门把手,方芷宜先他一步地挡在了门前,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八卦打听状:“哥,你刚才说在追的那个女生,是知悯姐姐吗?”
  这人,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祁砚寒笑着看她:“你说呢?”
  方芷宜思考了两秒,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我觉得你挺有眼光的。”
  祁砚寒眉梢微蹙,下一秒又放松下来:“我也觉得。”
  方芷宜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他,故意道:“就是不知道知悯姐姐答不答应。”
  祁砚寒轻咬牙根,昨夜的那四个字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大清早的,她还来跟他添堵。
  “你不是喜欢她吗?”祁砚寒暗自一叹,拉拢她道,“我追到她让她当你嫂子还不好?”
  方芷宜抿嘴,表情动容。
  “还不让我?”祁砚寒笑着睨了眼她放在门把手的手,“我要去追人了。”
  话音刚落,方芷宜就侧身让开了。
  祁砚寒感觉好笑,这招怎么还挺好使。
  今早有雾,阳光被掩盖在了云层里,天地灰白,生机惨淡。
  祁砚寒径直开车去了投行,公司里没多少人,他把堆起来的事情处理完,半天时间过去了。
  喻臣春节休了假,彼时正在章
  钦的店里打台球,祁砚寒直接驱车过去了。
  网吧里生意很好,各个电脑桌前都坐了人,他径直穿过前厅往里走,台球厅里,喻臣在和人较量,祁砚寒懒散地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坐,静静地观看着,他们打得很焦灼,桌边围看的人逐渐多了,视线受阻,他索性没再看,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朋友圈跳出了最新一条的消息,扫到了那个眼熟的头像,祁砚寒点了进去看,她发了一张小桥流水的照片,河的两岸是高大的梧桐树,有三两妇女在树下捣衣,阳光明媚,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祁砚寒点了个赞,起身去了通风口处给她打电话。
  那会儿裴知悯和苏英逛完集市,买了许多东西,母女俩从河边抄近道回家,正巧在这里遇见了个熟人,苏英和那个阿姨聊起了天,她一个人在站在梧桐树下踢叶子玩。
  祁砚寒的电话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她接起来,听见他问:“看见你朋友圈了,今天栖梧的天气很好?”
  裴知悯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嗯,阳光灿烂。”
  祁砚寒轻声说:“市区的阳光还没出来。”
  “等等呗,”裴知悯说,“万一过一会儿就出来了。”
  祁砚寒轻轻一笑,她那边有平缓轻宁的流水声,偶尔夹杂着两句妇女的谈笑。
  “你在外面做什么吗?”他问。
  裴知悯拨弄着脚下的两片树叶,想让它们靠在一起,老实说:“来集市逛了逛买点东西。”
  她似乎在忙着别的事,回他的话只抽了一点心神。
  早上的雾气早已散去,厚重的云层里,有几缕阳光穿透而下,照在落了半树叶子的银杏树上,把那点萧索衬得温和宁静。
  “你没说错,”祁砚寒说,“刚刚阳光出来了。”
  裴知悯:“哦哦。”
  一小片阳光洒在窗棂上,祁砚寒手撑在上面,暗吸了一口气,用很轻松的语气问道:“听芷宜说,远山曾经有个喜欢的男生?这事儿你知道吗?”
  裴知悯心里猛地一咯噔,含糊道:“不太清楚。”
  祁砚寒眸光深远,看着不远处的空荡的长街沉默良久,又转而问:“那你呢?”
  裴
  知悯疑惑:“我什么?”
  祁砚寒:“你曾经有喜欢的人吗?”
  裴知悯唇线绷直,脚下的那片梧桐叶好像粘在地上了似的,和另一片怎么都靠不到一起,她泄了气,看了十来秒,四两拨千斤:“你不都说了是曾经了,再提又有什么意思呢?有或没有都没什么意义,再说了,就算有,谁还记得之前喜欢的人。”
  她不知道,她说这段话的时候,电话这端的男人撑在窗沿上的五指不自觉地收紧了,青色脉络在白皙肌理下十分明显,过了须臾,又渐渐松开,祁砚寒的语气很轻很低:“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曾经喜欢的人,也能再喜欢一次吧?”
  他后面的话被一段嬉笑声给掩盖了。
  祁砚寒淡漠地回头看向身后的走廊,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走过,吵吵嚷嚷。
  裴知悯没听到后半句,待他那边安静下来,她才问道:“你说什么?”
  祁砚寒温声道:“没事。”
  他不说,裴知悯也没有追问。
  太阳从云里跑出了半边,天愈发亮了。
  “昨天我去那家新开的书店转了圈,里面有很多书,春节期间买还有折扣,三本书九点五折,四本九折,五本书八点五折,”对面的街上,缓缓走来一对老人,牵手徐行,祁砚寒注视着他们,慢声说,“你应该喜欢漫画绘本这一类的吧,这片区域在二楼,历史文学类的书在一楼进门的最右侧。”
  裴知悯听着他这么一长串的话,缓缓站直了身体,微风从河面上拂过,吹来时味道清爽,她怔愣了一瞬。
  印象里他好像从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裴知悯缓了一口气,有些不解:“你想说什么?”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说的有点隐晦。
  裴知悯无措地看向一旁的河水,没有应答。
  河面上的波纹很浅很柔,一层一层往外推。
  裴知悯抿紧唇,顿了几秒,说:“应该要初十之后。”
  祁砚寒轻声道:“我来接你。”
  裴知悯咬唇:“不用,我跟我爸妈一起回来。”
  祁砚寒了然,低声说了句“那好”。
  身旁忽然带起了一股风,骑着单车的人从身侧蹿出,铃声短暂响了两秒,苏英的声音在这之后冒了起来:“知悯,走了。”
  裴知悯扭头回了声“马上”,又捂住声筒说了句话就匆匆按了挂断,小跑几步到苏英身边,她母亲旁敲侧击:“跟谁打电话呢?”
  裴知悯去拎她手里的袋子,脸不红心不跳:“一个朋友。”
  苏英未置一词地笑了笑,前阵子本来想喊老太太来劝劝知悯去相亲的,谁曾想老太太竟说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过不了多久你的愿望就会成真。
  看这情况,确实像不用她担心的样子。
  这天的南城,全市都放了晴,似乎在昭示着,未来那些不确定的事情,仍旧值得期待。
  收了手机,祁砚寒点了一支烟,刚要收打火机,身旁就伸来了一只手,喻臣说:“借我用用。”
  祁砚寒随手一抛,喻臣稳稳接住,点燃烟,他又把打火机抛了回去。
  外面的场子依旧热闹,兴奋的讨论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