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卫旭悄悄把包厢的白炽灯关了,只留下了蓝色光线,晚一点,他也加入了歌唱中。
  室内流光四溢,璀璨的灯光忽明忽灭,这群人松弛地坐在沙发里,安静地听那两人唱歌。
  那一年,他们都还十六七岁,青春辽阔,前途光明。
  —
  除了那个小插曲,那次的聚会,氛围一直很好,很少有冷场的时候。
  他们玩到五六点才散,临走时,大家还是欢声笑语的一片。
  这天的天气很好,遥远的地平线上,夕阳沉没了一半,晚霞有点火烧云的意味,层层叠叠的色彩堆在一起,美得宛如油画。
  难得遇见一个如此辉煌的日落,裴知悯边看风景边慢慢往公交站台走,忽然觉得裙子口袋空落落的,一摸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完了。
  她仔细回想了下,路上没听到钥匙落地的声音,想来是掉在包厢里了。
  裴知悯忙不迭地返回,却在楼梯上遇见了正欲下楼的人。
  两人一上一下,目光交汇。
  黄昏时分,晚霞灿烂,橘黄色的余晖落在他的背上,画面美好得不像样。
  裴知悯喘着气,脚步一怔。
  祁砚寒去了趟卫生间,这才走晚了,没想到还会遇见她,瞧面前的人神色焦急,他先开口问:“怎么了?”
  裴知悯缓了片刻,皱着眉头说:“我的钥匙掉了。”
  “什么样的?”
  裴知悯简单形容:“就是一把普通的银钥匙,上面还有个小熊猫的钥匙扣。”
  说完她就要越过他往上走,“应该落在包厢里了。”
  “不在包厢。”祁砚寒在她即将迈步前说。
  “嗯?”
  裴知悯疑惑地看向他,祁砚寒摸向裤兜,拿出个物件,问:“是这个吗?”
  裴知悯眼眸微垂,熟悉的钥匙躺在他的手心。
  “怎么在你这儿?”
  “刚刚临走时看见的,本来想交给前台,”祁砚寒说,“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找到了钥匙主人,祁砚寒也没去前台,同她一起下楼了。
  夕阳西下的时刻,墙壁落下了两道并肩而行的剪影,浪漫得像是电影画面。
  下过这层楼,还要走一段路才会到公交车站。
  裴知悯走在他的身侧,掌心的钥匙,似乎还残留着他手心的余温。
  她看了眼那个乖萌的钥匙扣,又偷偷抬头看了眼身侧的男生,忽而笑了。
  裴知悯很少有丢三落四的时候,记忆里上一次丢钥匙,还是两年前,那段时间裴振出差去了,苏英又忙着工作,钥匙没了,她也不敢打电话去麻烦他们,只能红着眼原路返回去找。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撑着伞,在家和绘画班的沿途寻了一路,却一无所获。
  裴知悯心如死灰,不抱希望的,回程接着找,磅礴的雨,把她黯然的心淋了个湿透。
  走过转角,裴知悯路过家便利店,店员忽地出声喊住了她,问她是不是在找什么,裴知悯照实说了。
  店员一拍手,说可算是找见失主了。
  接过钥匙,裴知悯连声道谢,感激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店员连连挥手,说是别人捡到的,那人还等半天,见实在没人来,才把东西放在了收银台。
  她往外探了两眼,伸手点了一处说:“哦,就是那个男生。”
  裴知悯转头看去,茫茫雨幕下,他就站在路边。
  后来仔细想想,少女的情愫,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萌生的吧。
  只是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拾得她家钥匙的人,还是他。
  胭脂色的天空中,一架飞机穿过,轰鸣声拉回了裴知悯游离的思绪,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祁砚寒忽然问道:“杂志干了吗?”
  裴知悯眼瞳遽然睁大,他居然记得?
  “忘了?”见她表情惊讶,还带着些些茫然,祁砚寒接着补充,“那天在书店,我弄掉的那本。”
  风里带着清幽的桂花香,吹乱了他们的衣角和头发。
  裴知悯理了理脸侧的发丝,轻声说:“干了。”
  祁砚寒淡淡地“嗯”了声:“那就好。”
  大街上,随处可见年轻的身影,三五成群,朝着太阳奔去,热烈的声音消逝在风中,后面裴知悯和他没再说话了,走过了这一段短短的路,两人最后在公交站下别过。
  站台前停留的,刚好是裴知悯回家的那班,她走上公交车投币,然后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车辆那时还没起步,裴知悯回过头,静静地看着那抹高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里。
  第4章
  雪融之时的清冽
  八月剩的一两天,裴知悯对着答案,把那没做完的数学卷子做了,那套题偏难,她磕磕绊绊地演算完,九月就到了。
  年级主任早在暑假前就让他们把分科的事考虑好,如今一开学,文理分科表就下来了,薄薄的一张纸,写完名字和科目,便开辟出了两方不见硝烟的战场,千军万马的人在其中各自为营,冲锋陷阵。
  他们那一届,百分之七十的人都选了理科,也是这一年,南礼中学为了打破外界“唯分数至上”的刻板印象,首次没有依照传统按成绩进行分班,而是选择了系统随机分配。
  若按照惯例,凭裴知悯和喻书那相差不大的分数,极有可能同班,现在好了,同窗要全靠老天垂怜。
  中午吃完饭,两人挽着手,往教室走。
  路上,喻书一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保佑保佑,一定要把我和裴知悯分在一个班,一定要啊。”
  裴知悯笑她:“阿书,愿望要在心里说,念出口就不灵了。”
  喻书才不信,让她“呸呸”两声,把那话收回去,随即又说:“在心里说上天怎么听得见。”
  裴知悯一噎,她倒是没听过这种解读。
  喻书拍了下裴知悯的手背,让她也跟着自己做,说两个人一起许愿,应该会更灵。
  虽说现在的祈祷只能起个心理作用,但不想扫喻书的兴,裴知悯还是配合起了她。
  可事实证明,人多力量大这种话在不确定的情景下还是不能乱用,一不小心就会适得其反。
  机器无情,不但没把裴知悯和喻书放在一个班,还没放在一层楼。
  她在七班,喻书则在十班。
  喻书嘴巴一瘪,轻轻掐了下她的手臂,怪道:“裴知悯,你个乌鸦嘴。”
  裴知悯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赔罪似的朝她笑了笑。
  好在十班就在七班
  楼上,从她的教室后门转角上去,五分钟都用不了,这也算是另一种慰藉了。
  此时天空晴朗,阳光穿过茂盛的树荫撞上南墙,变成了细碎的金箔,风一吹,明明闪闪,像是浮光跃金。
  两个女孩子站在教室外晒太阳,喻书眼里藏着忧伤,说以后她们再也不能在课上传纸条了,她早读睡觉,她也不能再帮自己打掩护了……
  裴知悯听着她讲这些实实在在的小事,一下就被戳中了,内心瞬间感慨万千。
  喻臣因为转学的事,先去了教务处报道,这会儿领完教材上来,正好遇见她俩。
  瞧她们不太高兴,喻臣便问了问原因,听完,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喻书的肩,“听哥一句话。”
  “什么?”
  喻臣像是历尽千帆一般,洒脱地道了句“莫愁前路无知己”,说完,他就走远了。
  这话的确有哲理,站在原地的两人相视一笑,那个午后,阳光温热,她们肩靠着肩,说了很久的话。
  下午换教室,班里的众人都很潇洒,背上包没一点留恋地就走了,黑板上,写着一句:山高路远,江湖再见。
  进到七班,裴知悯随便找了个空桌放书,一趟搬不完,她还要回去一次。
  大家都在搬书,走廊上人声嘈杂,裴知悯慢慢往回走,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男生白衣黑衬衫,抱着一摞书,径直走进了六班。
  他居然在自己隔壁班?
  路过六班,裴知悯假装不经意地扭头,祁砚寒就坐离窗不远的位置上,正和喻臣说话,她只看了一眼,就敛回了视线。
  搬书是个力气活,来回这么两趟,把裴知悯累够呛,书歪歪扭扭地堆在桌上,她没空去管,喝完了水就坐在那儿休息。
  “来,擦擦吧。”递来纸巾的是同桌的女生,一头齐肩短发,笑容很可爱。
  裴知悯接过纸巾擦汗,“谢谢。”
  “没事没事,”女生心地很好,还拿了本书给她扇风,“我叫时恬,你呢?”
  裴知悯停下动作,连忙介绍自己:“我叫裴知悯。”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
  她微笑回道:“我也是。”
  和时恬没聊几分钟,就有人从背后拍了下裴知悯,她回头一看,是她原来班上的班长林泽民。
  “这么巧,”男生眼里的惊讶藏不住,“又成同学了。”